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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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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户外实践活动在八月中旬提前结束,因为两名教授需要提前返校整理他们的研究成果并为新学期的教学工作做准备。奇洛与他们告别后,捧着脆弱的蝴蝶标本搭乘了麻瓜列车,斯内普则把艾丝特尔一路送到了离家最近的路口,仿佛戈德里克山谷中也会出现伏地蝠或巨蛇似的。
“进来喝杯茶吗?”
“不必了。”
“您这是在避嫌吗?”艾丝特尔从斯内普臂弯取回自己的背包,“既然您不愿接受我的殷勤——好吧,请把我的评语写得漂亮些,谢谢。”
“……嗯。”
即便没有热红茶或其他馈赠,斯内普也明白评语内容的分寸。应当赞扬她与奇洛一起诛灭巨蛇清除毒瘴的成绩,但险些因此丧命并不值得鼓励。此外,被伏地蝠袭击的那段经历无需写在纸面,他当晚就已经直接斥责过她了,而她无法施放守护神咒这一秘密,她大概也不想让第四个人知道。
至于其他的经历……作为另一位参与者,他会为她保密的。
目送黑色的风消失在半空后,艾丝特尔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家的方向。明明消耗了不少玩意儿,背包却似乎比来时重了许多。她突发奇想,刚打算用这份重量锻炼一下伤口初愈的右臂,好在迎面飞来的猫头鹰及时打断了她莽撞的尝试。
猫头鹰邮差实在热情,她只好尽快开门,从门厅罐子里抓出一小把猫头鹰食,才用它换回了那张带有鸟喙压痕的白色信封。
寄信人是希格斯,他们在之前的假期中也有过书信往来,因此艾丝特尔不会感到意外。信封和信纸都印着魔法部的底纹,看来他已经深谙了工作的最大奥义——尽可能使用单位的免费资源。
“艾丝特尔:
许久不见,你最近过得好吗?
想来你也该结束实践返回家中了。阿尔巴尼亚的景色怎么样?遇到有趣的故事了吗?真想亲眼瞧一瞧当地的风土人情,遗憾的是我现在已经没有暑假了。说不定我能在下一学期抽空返回霍格沃兹呢,但最好是以工作的名义,因为我不想失去每月的满勤奖金。”
艾丝特尔一边读信一边走到厨房,给自己泡了壶红茶。时间还早,现在饮用含酒精饮料未免有些太过堕落,而且她觉得希格斯真挚友善的言语和舒缓人心的红茶要更为相配。
“……
上班无聊极了,就像雷蒙德卡佛书中所写的,‘我从没喜欢过工作,我的目标永远是得过且过。’每天要做的只有复制文件、检查文件、整理文件,从霍格沃兹学到的魔法在这里根本排不上用场,费尔奇的工作都被衬托得有意思很多。
办公室的每个人都仿佛被困在了以桌椅为边界的透明四方空间里,除了一两个像我一样逐渐丧失希望的年轻人之外,剩下的就全都是早已丧失希望的中年人了。每分每秒,工位上坐着的都像是一群被吸血鬼吸干鲜血的空壳——说到这个,你此行真的遇见吸血鬼了吗?
有时候我会幻想能回到霍格沃兹,只需要认真学习,认真训练,和大家一起,每天都能过得快乐又充实。实不相瞒,我在这里没有朋友,一个多月过去了,我甚至连同事都还没认全呢。
艾丝特尔,我很想念在霍格沃兹的同学们,想念我的魁地奇队友们……你们也会想念我吗?”
太多问句了,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坏习惯。艾丝特尔抿了口茶水,回到窗前的摇椅上,那只猫头鹰已经吃完了食物,却没急着离去,而是不紧不慢地梳理起了身上的羽毛。看来它也领悟了工作的另一大奥义——能拖延就拖延。
“……
我是不是抱怨得太多了?抱歉,我不该向你倾倒这种讨厌的负面情绪……没有影响到你的心情吧?
说些轻松的——但好像也没那么轻松——我又开始写作了。感谢这份清闲的工作,让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投入到自己的世界中。
办公室内的老式打字机不太好用,我也不至于无私地用自己微薄的薪水自费更换,于是选择了更传统的手写方式。我更喜欢手写的悠闲的感觉,而且它与打字相比更隐蔽,更悄然无声——总不能太明目张胆是吧?哈哈。
虽然目前只有个开头,但我已经反反复复地修改许多次了,希望完稿后能呈现出我想达到的效果,讲述我想象中的故事。到那时,你愿意做我的第一个读者吗?
顺便一提,不出意外的话它会是个推理故事。(梅林保佑,但愿它不是你讨厌的类型!)”
这种小事并不需要麻烦梅林,推理的确不是艾丝特尔讨厌的类型,言情才是。但说实话,她对所有文学创作的兴趣都不高——她对现实中的谜团更感兴趣。
“……
还有,听异常气象调查组说,今年秋天会比往年更早更冷,记得让队友们注意保暖,你也一样。
期待与你的下一次见面。
你忠实的朋友 特伦斯·希格斯”
艾丝特尔放下手中的信,那只偷懒的猫头鹰也不好意思再多停留,抖抖翅膀飞往了远处。她掩唇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向卧室,止痛药在伤好之前就被她悄悄停用了,因此,现在感受到的困倦只是源于长途旅行结束后的骤然放松而已。
但在入睡之前,她还是用半杯温水吞下了一粒自制的白色药丸。自从几年前将它配制出来,她每晚都会服用,除了被巨蛇咬伤导致昏迷那次。
艾丝特尔畏惧做梦,这是她众多秘密当中比较无关紧要的一个。她没有将“阻梦剂”的配方和制作流程交由身边更专业的魔药大师审核,或许它包含有害成分,或许它有副作用,但她不在乎。
噩梦会将内心深处的恐惧大肆渲染,梦醒时不会有如释重负的庆幸,因为恐惧的源头是她不想回忆起的事实;美梦则更残忍,把虚构后的完美展现出来,但当它结束,巨大的反差带来的也是巨大的痛苦。两者循环,折磨了她接近十年。
昏迷那天,无数光怪陆离的梦趁虚而入。在止痛药的作用下,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醒来后只恍惚觉得自己好像重温了上一个圣诞夜。
……坦诚讲,那不能算噩梦。算美梦吗?她也不太清楚。
对角巷的客流量是以往开学前夕的数倍,好像今日有什么超值的特卖活动。艾丝特尔带着足够的金加隆离开古灵阁,在疾书文具用品店为希格斯挑选了几支手感舒适的羽毛笔,又在隔壁的魁地奇精品店为球队订购了一批手套和护腕,最后不得不加入人潮,去往丽痕书店购买下学期的教材以及给伊妮德的礼物——踏进书店之前,她还欣慰地误以为全年龄段的女巫都意识到了知识的重要性。
二楼悬挂着一条施了魔法的亮闪闪的横幅:吉德罗·洛哈特签名出售自传《会魔法的我》。艾丝特尔对这个名字隐约有些印象,这个明星巫师好像经常出现在《预言家日报》的娱乐版块上。但她从来没仔细看过,她只会把那几页报纸团成小球扔向高空,用来训练队员们的反应速度和击打准头。
她拿起一本旁边货架上的自传,随意地读了两行。
“……哈。”
这下子言情小说大概要靠边站了,自传体现在取代它成为了艾丝特尔最讨厌的类型。她突然恶趣味地想买一本回去,伊妮德说不定会将这玩意儿归类为自恋型人格障碍参考文献呢。
她快速拿好了教材,又从店员那里取到了年初预定的医学典籍孤本,最后在付款的队伍里遇见了几个霍格沃兹的熟人。那个飞行还算不错的铂金头发小鬼和一个穿着旧长袍的红头发小鬼吵了起来,后面的韦斯莱双胞胎很快也加入了战局,看样子红发小鬼是他们的弟弟。
艾丝特尔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左右不过是一些关于家境的无聊废话。铂金小鬼咄咄逼人,就连后脑勺都透着对韦斯莱家的轻蔑。她原本懒得多管闲事,可没一会儿,铂金小鬼把嘲笑的重点转移到了对方的父母身上。
“回家用你妈妈袖子上的补丁擦眼——哎呦!”
“呀,手滑了。”
铂金小鬼捂着脑袋怒气冲冲地回过头,看到笑容和煦的艾丝特尔后,态度瞬间像是换了个人。
“队长?您好,我是德拉科·马尔福,您应该已经看过了我的自荐信……”
“你好啊,可我已经不是队长了。”艾丝特尔抱稳怀中“沉重”的书籍,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以此婉拒了小屁孩伸出的手。
马尔福收回手,也不气馁,“但我知道球队里谁说了算。”他神秘地小声说道,看上去得意又谄媚。
韦斯莱双胞胎交换了眼色,把不服气的弟弟拉去了一旁。他们早就听伍德说起过,施维尔在退队前为斯莱特林也是为自己挑了个找球手接班人,大概率就是这个嘴欠的小马尔福。有了施维尔的支持,他们很难在言语上占得上风,毕竟她“师出名门”;而在行动上恐怕就更没法讨到便宜了,她好像总能预判他们精心设计的恶作剧,真不明白是怎么做到的。
书店内的空气不太流通,各式各样的香水味杂糅在一起,熏得艾丝特尔想要闭上眼睛。“开学以后去找现任队长马库斯·弗林特,他会考察你的飞行水平。”她低头对小马尔福虚情假意地笑了笑,不打算再多停留,结了账就要离开。
这时,一只戴着蛇形戒指的苍白的手搭在了小马尔福的肩膀上。
“啊——施维尔小姐?”
艾丝特尔没有过多思考,扬起那张仍然挂着虚假笑意的脸,看向了出现在小马尔福身后的高个子中年男人。“……马尔福先生。”
卢修斯·马尔福和他的儿子德拉科·马尔福样貌极为相似——按照他们的年纪而非出场顺序,说小马尔福长得像他应该更为准确。父子间最大的不同或许不是头发的长短和皮肤的紧致度——小马尔福虽然讨人厌,但他的蠢笨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和刚入学的弗林特一样构不成任何威胁;老马尔福比儿子多见了几年世面,早已学会了把阴险和歹毒隐藏在他那张日渐松弛的皮囊之下,察觉到的人只会厌恶得想要远离。
再加上老马尔福经营多年但人尽皆知的往日“好名声”,没有将这份厌恶株连到他的儿子,艾丝特尔已经相当仁慈了。
“购买教材吗?”老马尔福脸上的笑容比艾丝特尔还要浮夸虚伪几分。他的视线扫过她怀中的书籍,浅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哦?想不到丽痕书店也会有这种好东西。”
“您也很识货呢。”艾丝特尔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当她以为虚与委蛇的交流可以在此中止时,小马尔福侧过身,跟他父亲悄悄使了个眼色。老马尔福瞪了儿子一眼,像是在责备他的心急,右手也有预谋般伸入了长袍内侧的口袋。父子二人一唱一和,艾丝特尔装作没有看透,实则在心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碰巧,我今天收到了一本价值更高的书……不知施维尔小姐有没有兴趣看一看?”他问。
艾丝特尔看向老马尔福递过来的“书”——黑色的皮革封面上没有书名,更像是一本笔记。后面的签售活动仍在继续,他们身边不时有抱着一大摞书本的顾客路过,在小马尔福急切又忐忑的目光中,她笑了笑,平静地接下了。
笔记本的重量很轻,摸上去比看起来更加粗糙陈旧。书口泛黄,中间有两页缝隙略宽,似乎夹着一张纸条。
单手不方便翻动,艾丝特尔索性用食指沿着那页挑开,纸面上果然是一片空白。夹着的纸条倒是布满了字迹,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她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毛。
这是一张付款记录,由对角巷的魁地奇精品店开具,早些时候她刚刚收到过类似的。右下角的一串数字是普通家庭难以负担的高额,商品栏则是光轮公司的年度新品,光轮2001。后面跟着的数量也并不简单——即便是算上了斯莱特林魁地奇队包括替补在内的应有球员,还多出了额外的一把。
“退了休的作家也值得更好的羽毛笔。”像是怕艾丝特尔无法理解似的,老马尔福假惺惺地笑道。
这份暗示不能再明显了,哪怕换成他儿子那种笨蛋脑子也听得出他话中的内涵。艾丝特尔瞧不上一把扫帚的钱,更不会傻到替其他人为他的慷慨解囊心生感激,但既然金加隆已经悄无声息地钻出了坏人的口袋,她哪里还有清高地将它们再塞回去的道理呢?
“……真是本好书。”她啪地一声合上笔记,将它放在了怀中那摞书的最上面,“却之不恭,多谢了。”
听了这话,小马尔福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老马尔福又瞪了他儿子一眼,转而看向艾丝特尔时,眼神中似乎多了分如释重负的窃喜。
“不必客气……愿它能在你手中实现应有的价值。”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带着他离开了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