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桥》四贱客

149、接近真相1

　　尹雪一在牢里不知第几天时闻到了一股香味，是肉的香也是草药的香，今天的牢头似乎很开心，他提着食盒轻步走来，尹雪一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饭菜竟然不是用粗糙的瓷碗盛放的，也是下意识的她眼中带了些寒气。
　　“给我的？”尹雪一看着牢头小心翼翼的捧出一罐鱼汤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心里想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她现在身份特殊不能沾染荤腥。
　　“是，姑娘好好修养，”牢头额头上冒着细汗可见他准备这些吃的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好日子还在后头。”
　　尹雪一看着眼前的鱼汤和颜色鲜艳的菜色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她脸上的笑有几分凝固，牢头刚才是出言安慰她罢了，在牢房这样的地方能有这么丰盛的菜肴肯定不寻常“敢问先生，可是我犯错定了罪，这些可是最后的。。。”尹雪一不是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要吃断头饭了，她心中突然木疼起来，是说不出来的感受，只觉胸口的地方又顿又木又疼。
　　“哎呀，姑娘，”牢头看着尹雪一那一张消瘦的小脸再看看她眼中那不轻易流露的情绪赶紧安慰道“这是裴府送来的，你还不知道吧，番邦院的秦院长一早就给你求了特赦的折子，除了初一十五忌忌口其他时间与常人无异。”
　　尹雪一听着牢头这么说直接呆坐在地，事出反常必有蹊跷，她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尹雪一听到这些心中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她哇的一声就把心中挤压已久的委屈释放了出来，她哭的痛快，一边看着她的牢头也跟着湿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提醒尹雪一赶紧吃饭。
　　尹雪一胡乱的收拾好自己，心中情绪万千她立身对着眼前的牢头磕头致谢，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也感谢他告诉她这些，牢头急急伸手搀扶，尹雪一不起他也不在阻拦。
　　尹雪一转身朝着那透光的窗户磕了三个头，那是中州方向，感谢老祖宗保佑。尹雪一哭的厉害，她伏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最后朝着牢房门口的地方再磕一个，也是感谢秦院长出手相救。
　　“姑娘快快起来，你行此大礼是为何意呀？”牢头被尹雪一这脸上挂泪的模样闹的心慌。
　　“感谢祖宗保佑，感谢秦院长出手相求，也感谢石大人，若不是他通达您又怎么能进得来呢？”尹雪一说完眼泪又流到了嘴边。
　　“哎呦，你这孩子有心了，”牢头也情绪激动的伸手要把她扶起来“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他力气大几乎是架着尹雪一坐下用饭“这份感激留存心低，现如今好好养伤，”牢头说着说着也伸手拉起衣袖擦擦眼角的眼泪“这些日子我一直看着你，知道姑娘是个有心的人，今日既然得贵人相助，是福气呀，莫要辜负，快快用饭。”
　　尹雪一哭着应下，牢头又擦擦眼角的眼泪关了牢门回去复命。
　　牢头还未出牢房就看见站在前面的石大人，他也是来看里面的姑娘吧。
　　“大人，”牢头赶紧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上前复命“一切安好。”
　　“好，”石丘听得尹雪一刚才的言语，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当初她大闹丰城时他心中恨不得拿她喂狗，可现在看着她这弱小的身板心中又无限心疼“天气越发热了，过几天找女医侍来给她上药清洗。”
　　“是。”牢头应下。
　　裴府现在是以穆将军为重，不知不觉间将军已经已经显怀，虽是二胎可夫人年纪高还是诸事小心为上。
　　这几日天气燥热，人也跟着浮躁了起来，穆将军听到尹雪一恢复的不错的消息心中更是舒畅，本没多少胃口的她今日竟吃下一大碗饭。
　　主子高兴下人也跟着高兴，来嬷嬷把回廊的帘子放下遮光扶着将军去凉亭吹风赏花。
　　“将军，”来嬷嬷一直这么称呼裴府的女主人，即便是在府里也是这么称呼“老婆子有一事不明，为何这中州来的姑娘这般招人疼？老婆子我啊心里羡慕的紧。”
　　铁穆兰看着亭外荷塘里亭亭玉立的芙蕖一脸慈爱的伸手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她很享受现在这惬意的时光，他们那么努力的戍卫边疆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安宁？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不过是拿命拼来的暂时稳定罢了，她现在怕是心中只想着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健康快乐的度过一生。”
　　来嬷嬷看着将军若有所思的样子也知道将军是想着自己腹中胎儿以后能健健康康的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就好，可在上京尹雪一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
　　“将军，”来嬷嬷有话要说“可这姑娘身上背负太多，刚来上京时不过是三年之期，如今又牵扯西胡世子，这之中怕是有太多不能割舍。”
　　“若是她能在牢中想明白，那对她来说是成长，若是她想不明白便是一场劫。”铁穆兰的话来嬷嬷听的明白，这姑娘若是能参透大情大义那必将是有所作为，若是只为自己小情小爱那也就止步于上京了。
　　“将军提醒的是，想必尹小姐聪明机敏，定能参悟其中种种。”来嬷嬷也不再多问。
　　“她太小了，肩膀上的责任太重。”铁穆兰言语间都是心疼，同是女人，她何尝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她与裴将军结为夫妇妻，如今为了家族稳固排除王上生嫌她甘愿留在上京，之前觉得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现在看来也合情合理。她心疼尹雪一，尹家也因尹四爷被掳蒙上一层扯不掉的口罚之名。希望尹雪一不仅在西城破局以后也能为家族破局，或学有所成能为更重大的事情破局。
　　铁穆兰的话让来嬷嬷不再多言，太阳越来越燥热，刚开始还借着水势有些凉风这会儿风都是热的，刚开的荷花这会儿也都热的有收缩花瓣之意。
　　将军倒是心静自然凉，她嘴里酸吃点应季水果便没了食欲，手里的书翻了几页也看不下去，她似乎在等什么消息，今年的夏天来的太猛烈，还未过半的夏天已经热浪滚滚扑面而来，人走两步就冒汗，凉亭里虽然四面环水这一会儿功夫身上也起了一层薄汗，整个人也黏糊糊的难受。
　　没过多久将军府外就停了一匹骏马，是铁穆兰将军手下副将郁良，她上身穿着简便束袖，外面套着棕色的防护甲手里带着个雕花油漆的朱红木盒，脸上的高兴是怎么也藏不住，这一身英气的模样外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她手里的盒子里装着重要的东西。
　　“将军，”副将郁良信步到铁穆兰将军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手里的盒子道“都已办好。”
　　铁穆兰听到郁郎这么说心里也开心，她起身扶起副将轻声道“识字的签字，不识字的按手印，将军府大门敞开，来去自由。”原来盒子里装的是奴隶卖身契，是铁穆兰为将军府里去籍的卖身契。
　　“将军，”副将收了手里的盒子伸手扶着将军移步正厅“若是您把他们的奴集取消他们还走，那就是背信弃义，是恩将仇报。”
　　“郁良，你也是跟着我上阵杀敌的人，怎么就不知道心不归一怎么重用的道理。”铁穆兰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她手下的将领必须一心一意也必须绝对的忠诚。
　　几人缓缓前行，其中跟在稍后的来嬷嬷最是清楚，他当初就是被家人随意卖掉的孩子，买来卖去的没有希望，直到她杀了那个要再卖了她的人才逃了出来，她拼命的逃阿逃，直到遇见将军，将军不仅救了她还帮她除了低等贱婢的身份，她得了自由就留在军营里。也是那时候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现在看着将军又让一批来上京的家奴，低等贱婢，奴隶们脱了贱籍她心中激动，眼睛也酸胀了几分。
　　来嬷嬷穿着粗布汗衫，这种款式的布料虽能吸汗挡热可这快要当午的时候还是躁热得慌，她伸手给将军打着蒲扇也忍不住的抱怨“这鬼天气，才初夏就热的人睁不开眼。”
　　将军府正厅前跪着三排十八人穿着朴素的奴隶，铁穆兰将军让郁良副将把盒子打开，她看着盒子里那厚厚一沓契约眼也眨的拿出火折子给烧了“此约已毁，在场各位皆我大夏民众，留，签字画押，走，向南，大门敞开！”铁穆兰将军说着伸手拿出盒子下层崭新的契约，这十八人都是在将军下属辖区农田里的积极分子，这会儿看到铁穆兰将军豪气发言他们没有交头接耳，他们有的是像军人一般的秩序，一个个拿起郁良副将手里的新纸张。
　　第一位走去的男人头发卷曲眼窝深邃身材也比普通人壮硕，是北域壮汉的模样，他伸出粗糙的双手接过那一张能改变他命运的纸问道“请将军告知，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郁良副将看着眼前面色黝黑的男人很有耐心地说道“这是你和将军府签订的契约，这里，”她指着‘有三宝’的地方说“是你的名字，下面这些字是和你签订在南城那块田地三年劳动合约，左边是将军的印章，这里，你若是同意的就要按手印，表示合约即成双方不得反悔。”
　　有三宝问“若是三年期满？将军可还要我吗？”他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心里难受，他眼中那期翼的目光曾经他们也有过。
　　“要！”郁良副将很干脆的说道“若是你表现的好，也可随军练习，随军作战建功立业！”
　　“多谢，”有三宝拱手致谢“三宝在西北战败见惯了战场的血肉和白骨，如今到了上京只期望能守着那片麦田聊度此生。。”
　　“人各有志，”郁良副将看着眼前这个看破红尘一般的胡人心中没有轻蔑的意思，曾几何时他们在战场上狭路相逢他也只不过是那时候的手下败将，被俘后他本有回去的机会可他却说想要去大夏最繁华的上京看看，就这样辗转到了上京，他喜静，对上京繁华的街道没有什么兴趣在一次意外迷路后见到一片麦田。是这里的老农在夜间发现了迷路的他，还热情的留他住了一宿，那一夜改变了他心中一些固执的想法，他喜欢上了这片安静的麦田，他决定留下来“今日你也脱了奴集，是自由人，祝你心想事成。”
　　有三宝原本对这次脱离奴籍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概念但是现在听着郁良副将说的自由人让他心中大受触动，他也是自由的人，是人，不再是一件物品不再被随意买卖。。。他也想起那日那老农说给他取个名字的意义，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把他当成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