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染江月》青青笠荷翁

61、大叶青

　　江折月问：“下山去哪儿？”

　　“去喝茶。”

　　江折月不解。

　　林枝扶说：“辛庵主桌上放着一袋未开封的大叶青，入口鲜爽，甘醇带甜。我知道山下有个村庄专门种植这种茶叶，早年间喝过一次，现下看到又想起那滋味，有些心痒痒，我们去喝喝看。”

　　“好！”江折月有些兴奋，“那我们要不要去买些点心，跟茶配着吃，更香。”

　　林枝扶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两个人顶着无边夜色一前一后地走，江折月也不知道怎么走路的，总是撞她。

　　正走着，林枝扶眼尖地发现地面上有一只扫一眼就知道很有气质、走路姿势还极为优雅的猫儿。她下意识地喵了一声，那只猫儿停下来，也对着林枝扶喵了一声。

　　原来是白小咪，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是林枝扶的灵兽。当时林枝扶也是这样逗弄似的随意喵了一声，这猫儿就过来蹭她的腿，很是亲人，林枝扶随手给自己它一小块肉，它就非要跟着林枝扶，林枝扶拿它没办法，就带回来养着了。

　　这猫儿的奇怪之处就在于：怎么养都养不大，养了两年了还是一只幼猫的样子，比成年男子的巴掌大些，毛发蓬松宣软，眼睛很大，脸很圆。难为林枝扶还经常跑膳房，求爷爷告奶奶给它讨两块肉吃，只是想将它养壮实一些，省得一阵风刮来吹跑了，还得让她到处去找。

　　后来偶然一次，林枝扶看到这猫儿会变身，她从来没见过会变身的小猫。

　　只见这猫儿抬起两只前爪，像个人似的用大脚板站着，软软糯糯地喵一声，下一瞬，它身上若隐若现地显出斑斓精致的妖纹，脸上还带着两道泪痕。它慢慢长高、变大，化成一只威风凛凛、神气活现的妖兽，体型比豹子大点儿，又比狮子小点儿。

　　林枝扶也说不懂那是个什么物种，后来她问了许多人、查了许多书，得出一个不知对错的结论：它或许是猫妖与猎豹或是其他什么兽类结合生下来的。

　　林枝扶为它取了个诨号：蝶香千朽。虽然它一般不出去与其他灵兽玩耍，就一味躲着睡觉，但是林枝扶觉得，别的灵兽有的它也要有。

　　原因是一个晴天的午后，她看到小猫在草丛里追着几只蝴蝶玩儿。当时她就在想，猫猫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很香的味道能将小蝴蝶吸引过来。

　　“白小咪，过来！”林枝扶蹲下来拍了拍手，它就款款走了过来，林枝扶摸了摸它的脑袋，给它挠了挠下巴，问：“白小咪，我要走了，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可能一个月，也可能好几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江折月默默注视着林枝扶的动作。

　　只见白小咪低低喵了几声，俯下身去伸懒腰，伸了前腿伸后腿，然后就跑了。

　　这是不愿意跟林枝扶走的意思。猫儿就是这样，它有自己的想法，再怎么亲人也不会完全依附谁，没有人能完整地拥有一只猫。

　　林枝扶站起来，看着它消失在夜幕中，江折月挽住她的胳膊，甜甜地高昂道，姐姐我们走吧，于是两人并肩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天色已晚，她们一下山就找个地方睡了一觉，次日一大早，去找大叶青。

　　这种茶叶并不罕见，好几个村落都有种植，而林家村最为盛产，听说因为土壤、水质等因素，林家村产的大叶青有一种独特的风味。

　　林家村。好巧不巧，就是林枝扶上山前待的那个林家村。林枝扶带着江折月去了豆腐林家里，拜访了养父母一家，才去往茶庄。茶庄的主人是个中年女子，人们都叫她养茶林，林枝扶二人到的时候，她戴着头巾在炒茶。一听说林枝扶二人是专门来此寻茶叶的，热情得不得了，不光是大叶青，各类品种的茶叶都给她们拿了出来，还给她们端来好些茶点。

　　江折月倒是吃得起劲，每一种都说好喝，一口气喝了一杯又一杯，还问林枝扶最喜欢喝哪种，要多买些带回去。

　　林枝扶道：“先等会儿。”她放下茶杯，转头看向养茶林，满脸笑意：“这位姐姐，不知可否向你打听一件事。”

　　养茶林就问什么事。

　　林枝扶：“是这样的，我有个伯伯，他前些天来这边采风，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喝的茶叶，就买了几袋子带了回去，谁知半路丢了，到家才发现，弄得他好不懊悔，一直说可惜。这不，我刚好今天来这边，就顺便问一嘴，看能不能给他带点回去。”

　　采茶林还没说话呢，江折月先问上了：“姐姐，你哪来的伯伯？我怎么不知道？”

　　采茶林就看向林枝扶，面露疑惑。林枝扶僵硬着脸部肌肉，还是笑，轻声道：“是远房亲戚的伯伯，没跟你讲过。”

　　“哦哦，是这样。”

　　林枝扶又看向采茶林，对方准备要说了，江折月这边又拿了块糕点塞到林枝扶嘴里，“姐姐尝一下这个，我觉得这种茶点配茶是最香的。”

　　林枝扶偏了偏头躲，躲不过，就势顺着江折月的手咬了一口，推开她道：“你吃吧你吃吧，我等会吃，乖，先别说话了，好好吃。”说完又看向采茶林，道：“姐姐，刚刚说到哪儿了？”

　　采茶林也笑了笑，顺了顺头发，道：“刚才说到姑娘来帮伯伯买茶叶。”

　　“是是是，那款茶叶好像是叫……大叶青，这段时间有人来买过吗？”林枝扶想了想，到：“是个中年男人，头发带点白，有些谢顶，留着短短的络腮胡，穿着白衫，可能背着把剑，道士模样，看起来挺严肃的，但是很干净。有吗？”

　　江折月这下终于听出林枝扶是在打听辛生了。

　　“……呃，”采茶林思忖片刻，道：“大叶青是我们这里的特色，慕名而来的有很多，不过你说背着剑的那中年男人，我印象很深刻。”

　　“哦？”林枝扶没想到那么顺利，有些兴奋。

　　“他去我们田垄上看茶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被树枝划了一道大口子，同行的年轻小伙子紧张得要死，连忙带他去大夫那儿包扎去了，走之前买了好几袋大叶青。”

　　“噗……”江折月笑得被茶水呛到。林枝扶一面给她拍背一面也是忍不住乐得开怀，多亏了那惊天动地的一跤，不然哪有那么顺利。

　　采茶林看着两人的反应，觉得很奇怪，怎么听到自己伯伯摔了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有点……幸灾乐祸？

　　既然打听到了，林枝扶也没待太久，在采茶林狐疑的目光下，她要了好几袋茶叶，让江折月给了钱，两人抱着东西走了。

　　两人走出好远，采茶林突然听到一阵爆发出来的哈哈大笑，笑得毫不留情、肆无忌惮、响彻天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枝扶好不容易笑够了，才找路人问了村里大夫的住所。那大夫不姓林，而是姓刁，是个能力很强的外姓女子来此自立门户。刁大夫家里只有一女，母女相依为命。

　　正说着，林枝扶听到了看到路人身后一颗高大的树木直愣愣地倒了下去。轰隆一声巨响，还伴随着些打斗声，那路人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地问林枝扶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去看看。林枝扶让他快些回家，自己飞快往那边的林子去了，刚刚林枝扶来问路的时候，让江折月在那边等她。

　　原本她还怕江折月遇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被欺负呢，不想是她在欺负旁人。林枝扶一走近，就看到江折月一掌把乌槐打飞，乌槐撞到树干上，叶子哗啦啦落了一地。

　　这下还不够，江折月又走近，掐着乌槐的脖子把她提起来，力道之大，乌槐整张脸都红透了，瞪着腿，脖子上暴起了青筋。

　　江折月冷然道：“你这废物，谁你都敢肖想。本来上次就让你逃了，还敢不知死活地送上来，我让你离姐姐远点为何你就是不肯听呢，是不是非要我杀了你才罢休。”

　　“咳咳……”乌槐根本毫无反抗之力，指甲扣着她的皮肉，艰难地喊道：“咳……姐……”

　　“江折月！”林枝扶爆喝一声，她从来不知道江折月还会这样威胁乌槐，动不动把人打树上掐人脖子，动不动就要杀人，看样子还是个老手，不止一次。“你要做什么？你要杀了她是吗？”

　　江折月显然是气疯了，全然忘了林枝扶还在不远处问路，就这么毫无遮拦地对乌槐出了手。

　　刚刚林枝扶走后不久，江折月就看到乌槐往这个方向跑，不想两人迎面撞上，她下意识就拦住了乌槐，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乌槐说听说姐姐要离开老苍山，一路追来的，还哭着说让姐姐别丢下她，不管姐姐走到哪儿都要跟着去。江折月赶她，让她赶紧走，别出现在林枝扶面前，否则让她好看。乌槐怎么都不依，还说姐姐对她很好，喜欢姐姐，这辈子都离不开姐姐，死都要跟着姐姐。

　　江折月气得七窍生烟，她的潜意识里带着一种动物性的领地意识，一块地方只要是她霸占了就绝不允许旁人觊觎，哪怕是无意间表现出一点点，对人也是如此，更何况是林枝扶，想都不准想，于是她对乌槐出了手。

　　“姐姐？”江折月听到林枝扶的声音，理智回笼，松了手。

　　乌槐滑到地上跪着，眼泛泪珠、满面通红，咳得更加大声：“姐姐！”

　　江折月又低头看了她一眼，一种惊恐的感觉像电流一样从脚底涌上心头，完了，姐姐看到了，姐姐知道她想杀了乌槐，必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不理自己。可此刻想杀死竞争者的心大于一切，她脑海里闪过杀了乌槐，将林枝扶绑回自己的领地里囚禁起来这个想法。

　　于是速度极快地放出一根细长的藤蔓圈住乌槐的脖子，要把其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