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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 SSHP/ADHP cb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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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在推开女贞路4号家门的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门口鞋柜上、被他扣倒在桌上的相册微微向左移动了几英寸:金属材质的相框右角沾染了灰尘和蛛丝,突兀空出来的位置明显比其他位置显得要干净不少。更重要的是,也许是一个住得久了,在他迈进屋子的刹那间,他似乎听见了生物呼吸的声音——不止一个。
他下意识想要去触碰自己一向放在腰间的魔杖——摸了个空。两秒钟后,他后知后觉,他的魔杖早已被他束之高阁,虽然他明知道这不是一个明智之举,甚至可能会将自己放置到危险当中去。但是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远离魔法界,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这样。
于是他咕哝了一声,把自己有些滑稽的手收回到身侧,摸索着打开灯的瞬间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这么形容有些不恰当,但是客厅的沙发上的确坐着两个不速之客——如果可以说是坐着的话——一只浑身漆黑、阴沉沉盯着自己的蝙蝠和一只全身火红、怎么看都不应该跟蝙蝠坐在一起的大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很难说在那么两三秒的时间里,他的脑子闪过了多少念头。
那只火红的大鸟看起来真像一只凤凰、看起来很像福克斯,但是哈利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没有——已经没有凤凰存在于世了;那只蝙蝠又是什么情况,蝙蝠不应该吊在天花板上吗——莫非是因为他的家里没有合适的衡量供它劳动大驾;但是它们比起单纯的动物来说,看起来又有些太过于精明——莫非是非法的阿尼玛格斯——但为什么出现在他的家里——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要对他动手了吗?
可惜,他没有带魔杖在身边。
“你们要做什么?”最终,他温和地问,好像全然不在意似的,背对着他们开始收拾自己拎回来的纸袋中的各类果蔬。
——事实上,斯内普也很想问这个问题:你要做什么?
可惜起了玩心的死神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祂只是摆弄着生者选择抛弃的魔法石,空洞的眼睛里流出了一丝可以被精确定义为笑意的神色——紧接着祂伸出干枯的手轻轻在虚空中推了一把,斯内普只觉得一阵狂风扑面袭来,他被推搡了一个踉跄——等到他终于能够在寂静中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的视角变得古怪的矮小。
当他终于不可置信地确认自己被死神变成了自己的阿尼玛格斯形态*、还无法主动变回来时,他看见了站在沙发上忍不住流露出笑意的那只该死的凤凰。
“阿不思?”赞美梅林,死神没有剥夺他们说话的能力。
蓝眼睛的凤凰眨了眨眼,斯内普只觉得眼前一黑,这个分外熟悉的动作终于让他觉得邓布利多或许有某种奇怪的、阴魂不散的能力,然而在他感到厌烦之前,从门外走进来的波特更是让他眼前一黑——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他的脑海中头一回浮现出大大的茫然,如果死后是这样,他也许会在自己当初去往尖叫棚屋欣然赴死的时候多带几瓶解毒药剂——虽然他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举措,但如果他活下来了,是不是眼前的这一老一少就可以离他远远的了?
鲁莽!白痴!没有丝毫警惕性!
斯内普在心里狠狠咒骂着,他看着麻瓜穿着的波特看见他们时脚步一顿,眼里流露出几分警惕,只是不知道伸手在愚蠢的去触碰什么,波特居然就对他们置之不理了——面对可能的敌人他竟然转过身去,天杀的,波特不会其实已经被黑魔王杀死了吧——因为他可笑的警惕心,是不是这才是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邓布利多仔细地看着:哈利穿着麻瓜的深蓝色牛仔裤,裤子有些松垮,导致他不得不在腰间环了一圈古怪的绳子来将其妥善固定住。上身是一件轻薄的长袖衬衫,没有戴眼睛,露出了他那双年轻的、翠绿的眼睛。进门时,哈利拎着一个大塑料袋,怀着还抱着一个纸袋,质量似乎不会太好,因为纸袋的底部已经被水气浸湿了,深棕色的颜色晕染开。比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男孩,哈利看起来又长高了一些,身体修长,只是似乎比这个岁数的男孩要瘦一些、手腕上的表随着他抬起手的动作缓缓滑向手肘。
他不由得留意到哈利的魔杖并不在身边,或者说,任何有魔法的物件都不在身边——一张会动的照片都没有,甚至没有莉莉·伊万斯和詹姆斯·波特的照片。
这个房子大部分地方都落着灰,只有非常窄小的活动范围看起来干净些。进门处、厨房固定位置的一张椅子以及面前小范围的桌面,还有二楼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这个房子的主人似乎没有闲情逸致来打扫房间,这无疑是一个糟糕的标志——这让他想起了曾经因为他的命令而不得不待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小天狼星,以及——他侧眼看了看气呼呼蹲在原地的蝙蝠。
哈利有意识把自己与其他人隔绝开了,他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好吧,我想,变成阿尼玛格斯之后不能说话,是不是?”哈利收拾好了采购的食物,把它们一一放进冰箱后,他有些无奈地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两只动物,“伙计们 (folks, 他有些拿不准这两位的性别), 非法的阿尼玛格斯?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是说,明知道我有一个作为魔法部部长的朋友?”他似乎被自己的话逗笑了,绿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也许,你们是食死徒的余孽,或者是别的什么、不怀好意的组织,”他轻快地说着,摊了摊手,“怎么都行,但是劳驾——我这里不收留非法的动物,能不能友善的从我家里出去?”他歪着头,好像一个孩子,问了一个天真的问题。
斯内普下意识就想出言嘲讽,却被邓布利多用目光钉在了原地——凤凰轻柔地叫了一声,展开翅膀落在了哈利的肩膀上,用喙啄了啄他的头发。
“不会吧,你们想留在这儿?”哈利睁大了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无论如何也不像是想留下来的蝙蝠,说着却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过大鸟的毛发——大鸟身上洋溢着温暖、快活的光彩,让他无端再次想起了福克斯,那只几年前唱完了最后一首挽歌就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不见的凤凰。
斯内普以为波特会把他们赶出去——虽然波特总是有泛滥的好心,但是无论如何被宠坏的救世主都不应该会收留两只莫名其妙出现在家里的动物、尤其是他已经看出来他们其实是阿尼玛格斯了,是不是?
“外面在下雨,”哈利叹了一口气,伸出食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起来累极了,“那么——我假设你们还没有吃晚饭——”他有些不确定地目光从蝙蝠和凤凰的身上划过,“吃点水果吧,没有更多了。”他从冰箱里端出来已经切成小块的苹果和香蕉,这原本是他明天的早餐,“呃,你们自己休息,如果半夜想攻击我或者什么的,”他指指二楼,笑着眨眨眼,“我住那儿,没有什么防护魔咒——如果你们担心这个的话。好了,伙计们,晚安。”他留下了客厅的一个台灯,将自己刚回家时打开的大灯关上了。
房子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暖光当中。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警惕心——”斯内普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了,愤怒地嘶嘶起来,“阿不思,他就把我们这样留在家里——”
邓布利多只是很轻的、很轻的叹了口气,蓝眼睛看起来有些湿润,他没有出言打断斯内普——后者却猛地闭上了嘴:“我担心,西弗勒斯,我很担心。我丢下了一个烂摊子给哈利、给你们,我原以为当战争结束之后,你们会有大把的时光去享受生活——原谅我有的时候过于傲慢啦,毕竟从我这个岁数来看,你们都还是小孩子呢。就连我亲眼望着哈利走进禁林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担心过——西弗勒斯,我们不能就这么轻率的一走了之,你也看到了,这些。”
“我们是亡者!”斯内普冷笑着,“阿不思,如果你混沌的大脑还有一丝理智的话,复活石会让人发疯!我们不能干预他们的生活——”
“纵使是死神也要遵守圣器的规则,”邓布利多回答,“这一点想必我们无需担心。哈利曾经是死神的主人,直到现在——恐怕这一点也未曾改变,圣器还没有易主、也没有被销毁,因而直到哈利离开——来到我们这边之前,死神都不得不为其效忠。也许,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正是因为死神的忠诚。”他看着斯内普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变得若有所思起来,“让我们帮一帮哈利吧,西弗勒斯,这短短一面就足够令人担心了。”说着,他低头咬了一口苹果,“我们只有三天,西弗勒斯,三天,这是死神能给予的为数不多的忠诚。”
“我想,我并没有拒绝的权利,”斯内普厌倦地闭上了眼睛,“任何时候你都不肯放过我,是不是?”
“你明知道我给了你许多选择,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歪着脑袋,责怪地说,“我们现在坐在这儿,也正是你的选择呀,孩子。”
天杀的他真像个凤凰。
斯内普翻了个白眼,算是默认了。
“我们上去看一眼吧,”凤凰又说,“好在还可以用无杖魔法。”他对着他们用了一个幻身咒。
哈利还没有休息,他靠在床头,手里翻着一本麻瓜作家写的小说——说实在的,他只是随手从麻瓜书店里抓了一本有着好看封面的书——海浪、灯塔,还有如同画卷一般的油墨画——他甚至没有费心抬头看一眼小说的分类——这是他做的一个错误决定,因为这本书在描述麻瓜的战争。他又好气又笑地哼了一声,后背在床体冰冷的木头上摩挲了一下,有点硌得慌,他几乎要赞赏麻瓜的小说编辑了——如果是编辑而不是作者亲自选择的封面的话——这个封面就像捕食老鼠的猫儿一般戏弄了他。
他垂眼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3:22
他厌倦地叹了口气,该睡了,他对自己说,认命地平躺了下来,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脏跳动的声音——每一次喘息都如此费劲,他好像需要动用全部力气才能挣扎着活下去似的。
然后他抬起头盯着门口:“怎么,你们最后还是选择来要我的命吗?”他镇定自若地问那两只动物。
斯内普立刻僵硬了一下,黑色眼睛恶狠狠盯着邓布利多:你的咒语失效了?他当了大半辈子的双面间谍,这还是第一次被如此不留情地戳破行踪——他们才刚刚走到门口不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邓布利多干脆地解除了咒语。
“别误会,我的朋友们总是说我有一个过于敏锐的直觉。”他笑了起来,“蝙蝠,你是个什么品种呢?”他扭头看那只好像要在他眼里燃烧的鸟,“你看起来真像一只凤凰,可是没有人的阿尼玛格斯可以是魔法动物,是不是?我总是犯一些常识性的错误,”他咕哝着,好像没有看见蝙蝠眼里的威胁,“我必须要承认,有的时候看见你们会恍惚一下——可是他们一个只留给我一个画像、一个甚至没有时间完成画像,我只是神智不清啦。”
他躺在床上,摊开手,露出柔软的胸膛。
“要动手吗?麻烦稍微快一些——别搞得太难看,我的朋友或许会给我收拾现场,至少保存好我的脸,可以吗?”他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自己没能读完的小说,虽然他根本就不喜欢它,可是那只蝙蝠看上去暴跳如雷——他诡异的感觉如果可以开口说话的话,那只蝙蝠会喷洒出纳吉尼的毒液把他干脆利落地杀死。
他不由得摸了摸脖颈,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喝了一杯高度数朗姆酒还不自知。
最后那只鸟跳上了床——哈利配合地闭上眼睛——然后又疑惑地睁开,低头看着蜷缩在自己胸口的鸟。
“什么?”他轻声问,“总不能是怕黑吧——可是,你们有两个。”——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看见火红的鸟嫌弃地看了一眼蝙蝠,冲自己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鸣叫。
他终于疯了吗?
哈利忍不住想,但是又莫名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很好笑——所以他也这么做了,他仰头发出大笑——颤抖的胸腔不断起伏,他几乎能够感觉到那只鸟强健有力的心跳一下下砸在自己的心间,形成了奇怪的共振。
“你呢,”他扭头问仍然执拗地站在地上的蝙蝠,“你也要霸占我的床吗?”
斯内普觉得自己对死神为数不多的尊敬彻底烟消云散了,他怎么能想象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听到这样的问候呢?霸占一个波特的床,梅林啊,他真的愿意去面对黑魔王的钻心咒。
迎着凤凰催促的目光,蝙蝠迟疑的、犹豫的、格外缓慢的,踩在了哈利的床头,死死贴着墙壁。
“很晚了,”哈利咕哝着,“先生们(他仍然发挥了自己的直觉,有那么一刻斯内普以为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事先说明,我睡觉不太老实,你们自己要跟进来,所以哪怕被吵醒了也不能抱怨什么,说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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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
早上六点半,哈利睁开眼,他没有睡着,脑子像浆糊一样混沌,疲惫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直勾勾看着天花板,没有动弹——睡不着,或者做噩梦,或者惊醒,这三种情况就如同咖啡伴侣一样成为了他生活的固定搭配。他有的时候会记得自己的梦,无非是各种人的生生死死,或者绚烂如同烟花般的咒语;有的时候他记不住,只是醒来会伴随着悲伤,会让他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哭一场的冲动;但是更多的时候他睡不着。他会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着夜色浓厚,听着太阳起落,听着他被捂在心头的空洞麻木,一直听到天亮。
他不愿意用无梦药水——他觉得这好像是他输了、投降了、被打败了。他不希望对什么东西形成依赖,这让他觉得无助,像一个浑身赤裸、赤手空拳的婴儿,被丢出了真空环境,暴露在真实的生活之中——无梦药水也不足够安全,多得是敌人想要在无知无觉中要了他的命——而他身边已经没有一个能够时时刻刻盯着他的安危,能力足够又谨慎小心的魔药大师了。
他不想抱怨什么,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战争结束后的一段日子里,他成功通过了傲罗考核,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可是当金斯莱部长在政治斗争中被迫让位之后,越来越多隐藏的阴影里的东西就暴露了出来——他们不再是未成年的学生了,也无法终其一生活在霍格沃茨的乌托邦里。他们被迫面对更多更加灰色层面的事:政治、人际、财政,桩桩件件都层峦叠嶂、交错复杂。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无法再拿起魔杖了,这些事情让他感到痛苦,他退缩了。也许,这个时候他痛苦地想起斯内普曾经对他的评价,也许这位最年轻的霍格沃茨校长对他的看法是正确的,他过于格兰芬多的一面让他变得鲁莽、冲动,没有能力处理跳脱出非黑即白位面之外的事。
可是他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坚持下去,可以克服这些——只不过是战争的后遗症罢了,他这么称呼这些坏情绪。然而最终丽塔·斯基特的一篇报道击溃了他:“当下,此时此刻,仍然有许多的民众希望称呼哈利·波特,这位我们所熟知的年轻傲罗为救世主,可是让我们回顾过去发生的种种,从匆忙慌乱的战争中跳脱出来去看,哈利·波特究竟是世纪以来最伟大的救世之星——或许是一个在战争和政治斗争中被裹挟着往前走的男孩,还是一个践踏在无数智者的牺牲和血肉之上、虚张声势的展品?——更详细的采访见第二期第四版...”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把自己的魔杖锁了起来,任何与魔法界有关的一切都留在了格里莫广场12号——与他关系已经缓和、甚至偶尔有信件往来的达力·德思礼欣然同意他在已经空闲下来的老房子住下,不需要付房租——随便住,哈利,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妈妈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来打理那么大的房子了,我们搬到了一个公寓去住,如果你愿意什么时候来享用晚餐...
哈利没有接受过邀请,但是他感激地搬了进来,回到了女贞路4号——他曾经还以为七年级那次就是永远的告别了呢——生活总是充满了不期而遇的惊喜,是不是?
“罗恩和赫敏——就是我的朋友,不过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回忆到此,哈利冲着已经醒了的动物们说,“他们问我为什么要回到这儿来,在——我跟我姨父姨妈一家闹得如此不愉快之后。”他眯起眼睛,望着窗外的一缕阳光,“我想,或许是因为我没有把死亡带到这儿来吧。”
这里很安静。
他的手指从骤然僵硬的蝙蝠背部滑过。
“怪事,你们真像我的老朋友们。”他撒谎道,他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朋友。
斯内普瞪着哈利眼睛底下的乌青,忍住了狠狠对着波特的手指咬下去的冲动。
他突然听见动静,扭头看向窗外——意料之中,他看见了韦斯莱家的猫头鹰,那是布莱克送给罗恩·韦斯莱的猫头鹰——为了弥补他们弄走了斑斑,其实是伪装成老鼠躲起来的非法阿尼玛格斯彼得·佩迪鲁。
“老节目了。”哈利摇摇头,熟练地打开窗户让小猪进来,取下了绑在他腿上的信,“麻烦了,伙计,我这儿没吃的——但你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他有点抱歉地说,自从海德薇不在了之后他就没有动过再养一只猫头鹰的念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象不出来自己跟另外一只猫头鹰面对面的场景,总觉得有些别扭。
“唔——罗恩和赫敏邀请我去陋居住上几天。”哈利一边低头读着信,一边对动物们说。
斯内普知道邓布利多正在专注地看着那个男孩,希望对方能够接受这个邀请。他不耐烦地咂咂嘴,一大堆红头发挤在一块儿总让他觉得喘不过气。
“替我谢谢他们,”哈利感激地笑笑,“但我——呃,有点忙,下回吧,好吗?”他干巴巴地说,相信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自己这个拙劣的借口。
小猪发出一声不满意地叫声,很挫败地轻轻咬了咬男孩的手,他没使劲儿,只是在哈利的食指留下了很浅一道印子。哈利没再说什么,只是任由窗户开着:“等你休息好了——”他说。
不多时,小猪就气呼呼地飞走了。哈利回过头,看见蝙蝠和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们好像有几分失望——至少那只火红的鸟看起来是这样想的。他有点尴尬地搓了搓手:“先生们,我需要——洗个澡,劳驾——”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柜,“我需要拿衣服。”
斯内普感觉自己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立马跳开,他对于观摩波特换衣服或者洗澡一点兴趣都没有,多看一眼他都觉得自己原本就已经为负值的寿命又要缩短一大截——他的余光看见邓布利多一动不动地盯着——你要做什么,阿不思?他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哈利已经进浴室了,关着门,淅淅沥沥的水声模糊了外面的交谈。
“也许不够礼貌,”邓布利多叹息了一声,“西弗勒斯,他的身上全是伤疤——你还记得我们昨天见到他的时候吗?”
斯内普眯起眼睛,脑中飞快闪过波特昨天回家时的情景:“你是说——”
“天气可够热的,是不是?”邓布利多沉着脸继续说,“长袖长裤——甚至休息的时候都盖着厚被子——我怀疑,有一些魔咒造成的伤害是没有办法完全缓解的,尤其是,抱歉——当人们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魔药大师之后。”
“我们做不了什么,阿不思,针对这一点。”斯内普警告他。
“我们不能改变什么,”邓布利多点点头,“不过如果能够有你的诊断的话,至少能让我多放心一些。”
斯内普怀疑自己当初叛变到邓布利多这一边的时候是不是签了一个不平等协议把自己整个人乃至灵魂都卖给这位白巫师了,人死如灯灭究竟是哪个不靠谱的巫师或者麻瓜传出来的蠢话?
“恕我直言,阿不思,”他冷冰冰地说,“如果波特自己根本没有求生的意识——这些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我相信这一点还有待商榷。”老人笑着,轻快地回答。
他们跟在哈利的身后,看着哈利度过这个一如往常波澜无惊的上午——男孩在厨房里切菜、炒菜、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很快就做好了一盘土豆炖肉,又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往里面倒了令人咂舌的方糖——斯内普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老人一眼——你教出来的好学生——邓布利多却只是难过地望着哈利。
男孩像是味蕾不起作用了一样,他抿了一口红茶,皱起了眉,起身拿着容器回来,又往茶水里倒了满满一勺蜂蜜糖浆进去——茶水立刻肉眼可见变得浓稠了起来。
吃完饭,哈利又回到厨房洗干净了盘子放回抽屉,然后他随手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下来,踱步到客厅的沙发,翻开了书。他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来阅读,直到天色渐晚。
于是他又起身做了晚饭,倒了茶,加了糖,洗干净了碗。
斯内普皱着眉头看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或者说,他以为自己应该看到更加出格、明显不对劲的故事展开才对。
哈利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
“我有的时候很想他们,”他突然说,一整天没有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些干涩嘶哑,突兀地乍破了屋内的寂静,“可我知道他们希望我能好好拥抱生活,所以我努力这么去做了,挺难的,但是我知道我可以。”
凤凰认真地望着他。
“《预言家日报》有的时候会说救世主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罗恩和赫敏经常会邀请我出去走动走动,他们替我承担了很大一部分照顾泰迪的责任——明明我才是泰迪的教父——我知道我不够负责任,对不起莱姆斯和唐克斯对我的信任,”他继续说,固执地望着天边的星群,“我只是在想——很偶尔在想,如果我离他们远一些,是不是大家会更安全一点。尤其是,直到现在,还有很大一部分黑巫师潜逃在外,他们每个人都会很乐意抓住我,对我施个恶咒之类的。”他突然笑了起来,“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你们二位会这么做呢。”
蓝眼睛和黑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劳烦你们被迫当我的听众了。”哈利叹了口气,从窗边离开了,“其实我的朋友们很乐意听我说说心里的想法,他们甚至恳求我这么做——卢娜和赫敏不赞成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他逐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不再注意着给听着介绍每一个出现在故事里的成员),但不知怎的,那感觉不对。我之前想跟邓布利多聊一聊,他的那个画像总是躲着我,”他没有注意到那只鸟似乎僵硬了一下,“但是再怎么说那也只是一幅画像,那不再是全部的他了。邓布利多——我一直觉得他能够理解人们的想法,不是那种逼迫自己接受理解,而是,”他迟疑了,斟酌着,“梅林啊,他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能看见一个人的心。你们知道吗,我后来想,大家对邓布利多的要求太多啦,我们——我忘记了,或者说我逼着自己不去想,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权利、每个人也都有可能希望隐瞒一部分的过去——我对他的要求太多了。”
他好像打开了话茬似的,他觉得自己说呀说呀,一直说下去,他的心像一朵揉捏成碎瓣的玫瑰,茎叶上的刺把他的唇齿戳了个血肉模糊。他不知道自己的听众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会不会觉得厌烦,或是对于他在说些什么根本就摸不着头脑,但是他就这么说了下去。
“我知道我们深爱彼此,那是一种不能被称为浅薄爱情的喜爱,后来我想,我只是想被人爱着。”他承认,感觉自己的眼前变得模糊了,“我太贪婪啦,其实我已经被不少人爱着了——但是他们有的看见了救世之星,有的看见了我父亲的脸,有的在凝视着我母亲的眼睛(蝙蝠猛地扭开了头),他们投射了太多情感,却很少有人直接看见我——也许,邓布利多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可惜他走得太仓促了,我甚至没有机会跟他一起回到戈德里克山谷看看。瞧呀,我多么贪婪愚昧,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挖开过去的伤疤,只为了满足一个孩子愤懑不满的空虚感呢?”
邓布利多觉得自己的心在痛苦地撕扯着,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死神,他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哈利对他的忠诚与爱,这个男孩太清楚得看见了他——几乎要令他感到惶恐。他多么想告诉哈利,他只是太害怕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他害怕看到对方失望的目光,他从未原谅过年轻的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知道这些原来对哈利来说这么重要,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哈利亲眼目睹他的死亡——他想起了一动不动躺在自己怀中的阿利安娜,他太清楚这样的疼痛了。
“有的时候,我甚至想跟斯内普说说话。”他轻轻地说,“罗恩和纳威一定会被我的想法吓坏的,他的确把自己弄得像个臭名昭著的恶棍,是不是?战后我耗费了大把时间来搜集证据、记忆,文件,各种证词来证明他的清白——虽然我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正如同他从来就不稀罕浪费时间为我们留下一幅画像。如果他还在的话,大概会鄙夷我罔顾他的意愿,甚至咒骂我把他对我母亲的情感公之于众。”
是的,说得没错,斯内普恶狠狠地想,他还不知道这个,波特任何时候都不知道闭上自己的嘴!
“名誉和史书是写给后人看的,已逝的人不会被影响毫分。”哈利说,“可我们还在呢,我们怎么能允许英雄蒙尘?”他说的话逐渐变得颠三倒四、没有逻辑,“无论如何,魔法部给我留下的疤、该死的贝拉特里克斯留在赫敏手臂上的印记都再也不会消褪了;我不敢去陋居,因为我不能忍受我坐在弗雷德坐过的地方,若无其事享受着他们一家人的嘘寒问暖;我不想继续用魔法,因为每一次举起魔杖我都感觉自己身边站着许多人,他们陪我一起握着魔杖,陪着我低声呢喃出每个咒语。有的时候我在想,我究竟还想活下去吗?”他喃喃道,“也许吧,但是这个想法不再那么纯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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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2
哈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此时此刻正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当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梦见自己变回了自己七岁的样子,躺在女贞路4号的碗柜里,头顶是蜘蛛网,表哥达力蹬蹬蹬从楼梯上跑上跑下、灰尘窸窸窣窣落在他的身上、床上。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两只奇怪的动物仍然跟在自己身边。
也许多愁善感会让人的心理年龄急剧退化吧,他好笑的想,决定乖乖配合修普诺斯的玩笑。
“波特,到厨房来!”弗农姨父大吼着,在客厅拍打着桌子。
哈利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撞到了碗柜的顶部——他忘记了这个碗柜是多么的狭窄,他痛苦地捂着头,匆忙跑出去——凤凰和蝙蝠依旧跟在他的身边,奇怪的是,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就像是看不见他们一样——毕竟是在他的梦境里,有一些不合理也是正常的。
皮带重重地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哈利咕哝了一声,他几乎要忘记这段时光了——弗农姨父自从他11岁开始去霍格沃茨读书之后就不再这么做了——也许是害怕他带着一身伤痕被成年人发现——但哈利怀疑弗农姨父更多的,是害怕哈利带着他学到的本事冲他使用魔法。
“你也早。”他低声说,被迫听着弗农姨父嚷嚷自己起晚了没有给全家人做早饭。
天杀的德思礼——斯内普怀疑自己要气死了,该死的波特为什么不知道还手?他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波特一年级的时候,瘦瘦小小的,宽大的巫师袍看上去能把他压垮似的——波特背后的疤痕...会不会有一部分其实早在他回到魔法界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邓布利多在努力克制自己的魔力,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情绪失控的感觉了——他一直都知道德思礼一家对哈利不好,可是他为了让莉莉的魔法持续起效,一直都说服自己刻意去忽略这些——可是他原本以为德思礼一家最多是态度差一些,伴随着一些辱骂——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他如果知道...
哈利踮起脚在灶炉边忙来忙去,最后把煎好的鸡蛋和吐司放在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面前。
“如果明天你再偷懒,小子,你可以试试后果!”弗农姨父低吼道,耀武扬威地挥了挥他的拳头,“现在——滚回去,不许出来,听见没有?”
“是的,弗农姨父。”哈利低声说。
他的情绪糟糕极了,这个古怪的梦境不知道为什么带着真实的疼痛,而他也真实地回到了自己7岁时的身体状态——不会魔法,营养不良,无法反抗——难道是因为他昨晚太不设防、说了太多心里话?就好像一个常年运转着大脑封闭术的巫师如果猛地一下松懈下来,大约也是要做噩梦的。
“早餐。”佩妮姨妈板着脸,丢了一颗苹果,重重地砸在了哈利头上。
“谢谢佩妮姨妈。”哈利小声说,低着头蜷缩着回到了碗柜——他们要求他必须时刻保持礼貌,否则就会被狠狠揍一顿,大概是为了立规矩吧——虽然他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恐惧会促使一个人做出这么恶劣的举措——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哪怕他以前那么恨马尔福,他也从未想过真的去伤害对方。
他躺在碗柜里,不知道是不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哪怕不是多么美妙的经历,他还是罕见地感受到了一点安全感——没有伏地魔,没有死去的人们,也没有魔法——他只是个小孩子,寄宿在姨父姨妈家里,像无数不幸的孤儿一样遭受着虐待——这让他觉得正常又普通,让他觉得安全。
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脑袋边上晃动。
——他一直睡到了半下午,被饿醒了,但是他知道,只有晚上全家人吃过饭之后他才能有机会去厨房找一找剩下的食物。于是他喝了一大口水,咂吧咂吧嘴,假装自己已经吃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现在只是在饭后消食。
“我听你的安排做了那么多——不是为了让她的孩子受这些罪的——阿不思。”斯内普面色阴沉,趁着哈利出去接水的功夫恶狠狠地说,他无法想象——从波特刚入学起,他就把波特看作另一个波特的再版,他们长得那么像、行为也都是那么的离经叛道、狂妄自大,可是眼前的这一幕、这些,不应该是这样——他宁愿看见波特在家里被溺爱宠坏成第二个詹姆斯·波特,到处炫耀、自命不凡——不该是这些,不能是这些。
他的付出和他的仇恨都算什么呢?
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小声问,像是戳破了一个气泡,啪嗒,他突然生出了一些手足无措和小心翼翼,这么多年的来的第一次,他不再厌恨男孩的脸,也不再苦苦凝视那双求而不得的眼睛。
——他看见了一个7岁的、饱受苦难的孩子。
——他终于看见了哈利·波特。
“我很抱歉——西弗勒斯,我无法找到借口来自我开脱,”邓布利多似乎想要摘下眼镜擦一擦眼角,可是他忘记自己现在还是凤凰形态,而对于一只鸟来说,弯折翅膀碰一碰毛茸茸的脸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举动,这让他看起来格外怪异,“哈利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我应该给他更多的信任,如果我知道这些,”他显得很难过,“我甚至可以亲自抚养他。”
“但你已经死了,波特的遭遇也都是过去了。”斯内普抱着最大的恶意说,他不介意让老巫师更加难过一些——虽然这些话也同时狠狠灼烧着他自己。
哈利回到房间的时候,脸上多了几道伤口——他熟练地用自己的衣服包裹住从从冰箱里偷偷扒出来的冰块,缓缓贴在伤口上——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肿胀的、火辣辣的痛缓解了。
“这个梦未免也太长了些,”他不满地说,“弗农姨父总是这样,老实说,我真的怀疑他精神不正常——毫无偏见地说。想想吧,谁能对一个小孩儿这种狠手呢?我怀疑哪怕你把小时候的卢修斯·马尔福丢在我面前——我都无法做到——好吧,也许这是因为我过于心软了,不是什么好事。”
哈利嘟嘟囔囔,他觉得自己在发烧——太年轻的身体经不起过多折磨,他忘记了。
“我小时候总是发烧,每次生病都吃不下去东西——虽然本来他们也不给我东西吃,”他不好意思地说,“希望丽塔·斯基特不要挖出来这些消息,我不需要更多的关注了。——发烧的时候我睡不安稳,而且我其实——其实有点怕黑,我会和这上面的蜘蛛说说话,然后想象妈妈在我身边,能给我唱首歌之类的——听起来很幼稚,是不是?”他说,没有注意到蝙蝠和鸟看起来越来越生气了。
“变回小时候提醒了我很多...我记得之前我有一只泰迪熊——呃,是麻瓜买给孩子的毛绒玩具,可以抱着睡觉什么的。”他对着动物们愉快地说,眼里闪着怀念的光,“可惜后来达力发现了,他想要抢走,那是我第一次反抗——泰迪熊的头被弗农姨父拽下来丢到门口的垃圾桶去了——达力把里面的棉花洒在我的床上,我记得我难过坏了。不过也没什么,大家都会失去一些心爱的玩具,况且现在我也不需要啦。”他觉得有点冷,牙齿都在上下打颤,这可不妙,根据经验来判断,他可能要发高烧了。
凤凰凝视着男孩,鸣唱了一首没有歌词、但是旋律却很熟悉、很温暖的曲子——蝙蝠不想参与,但是蝙蝠盯着男孩半闭着眼睛难受的样子,不情愿地伸出爪子敲了敲木制的床架,勉勉强强算是配合打出了一点节奏韵律。
“先生们,我不是孩子了,我以为你们知道。”哈利打了个哈切,看起来被他们贴心的举动逗乐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做梦会带上你们——还真是活灵活现的,也许是因为你们让人觉得格外亲切?”
因为爱吧,哈利,因为爱,因为潜意识里想要求救,因为他们总是忽视这些‘琐碎的小事’,所以死神让他们来看见你——邓布利多悲哀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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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
如果你再次回到女贞路4号,再次有机会回到这个不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也许你最终将找到这封信。我将这封信藏于此,不希望被任何看到,却又隐隐殷切盼望着,你能有机会读到它。
我和你的姨夫对你的所作所为无从辩解、十分恶劣,弗农从来都不喜欢你,对于他来说,你只是因为跟我结婚而被迫继承的那些烂透了的一部分。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我认为弗农恨你,但是,请原谅,我认为弗农是因为我的恐惧而怨恨你。他作为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希望维护自己儿子的父亲而怨恨你——这对你并不公平,也无从开解,但是我恐怕这就是令人心碎的事实,也是你因此被不公平对待的源头。
当初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我对你说,那一个晚上我也失去了我的亲妹妹。请相信我,哈利,这是我对你为数不多的一次袒露心扉,也是发自内心的实话。我从来都不喜欢魔法,我将它视为怪胎、视为异类、视为种种不正常的因素。
最开始我不喜欢魔法,是因为我嫉妒莉莉。是啦,想必你也猜到了,我嫉妒莉莉可以拥有这新奇的一切——魔法世界对当时的我来说是那么的栩栩如生,是那么的绚烂夺目,我愿意、我恳切的祈求这个世界可以接纳我——可是我的希望落空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来都那么容易收获别人喜爱的、我亲爱的妹妹蹦蹦跳跳走进那个我无力触碰的世界当中去。
嫉妒之外,我无法自抑地感受到了恐惧。哈利,你的母亲、我的妹妹,我曾经亲手抱过她,我深深的喜爱着她,我曾经发誓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她。可是莉莉长大了,她长得那样好,长得那样快,她兴高采烈地去到了我无论多么努力都不可能走进的地方。我恐惧终有一日,我会失去她。
我的恐惧成为了现实。
我从未喜欢过你的父亲,詹姆斯·波特,他跟那个怪异的小子没有一个让人喜欢。我那令人陌生的妹妹嫁给了他,他们从女贞路4号搬了出去,莉莉很快就怀孕了。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我曾经短暂的、非常短暂的思索过,或许我们有一天会坐下来一起吃顿饭——虽然波特和弗农会相看两厌,最终陷入争吵不休之中去,可是也许我们会有机会吃顿饭的。甚至,我会从莉莉怀里接过你,怀着恐惧与喜爱的复杂心情抱着你,给你喂一些米糊。
你瞧,哈利,这些我都幻想过——我没有企图为我的行为开脱,请允许我再次强调。
可是魔法再次从我身边夺走了我的妹妹,第二次,也是最彻底的一次。
我恐惧魔法,我仇恨魔法,我恨它夺走了我的家人。哈利,弗农因为我的恐惧而恐惧你,因为我的仇恨而仇恨你,他举起了剑,如同一位被蒙蔽双眼的骑士一般、为了家人冲锋陷阵,他的举措并不高尚——哈利,事实上,你完全可以大胆地说我们恶毒又愚昧不堪,恐怕我甚至不能说你是错的。
我承认我恨你,我拒绝接受你,我把你隔绝在这个家的一切之外。但你如果认为这是因为我不喜欢你,那无疑是不准确的。哈利,我在害怕,我不得不承认,我太害怕了,我的脆弱让我无法承受第三次失去——因此我努力规避了造成这样巨大伤害的一切可能性——我拒绝爱你。
哈利,我不承认你是我的家人,我不承认你跟我的妹妹有任何关系,我甚至不承认你是一个在我们家借宿的陌生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把你安然无恙、甚至妥善的养大,然后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你回到我无法触及到的世界去,也许又一次听到令人悲痛欲绝的死讯——
我甚至不会有机会将你安葬,哈利,我无法面对这些。
好吧,其实我更希望你不要回来,也从未打开这封信。我们大概此生都不会再见面了,我真切地祈祷着你的平安,同时也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想再次见到你的心没有变化分毫,哪怕在这封信之后。
你诚挚的,
佩妮·伊万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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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3
“呃——教授们,早?”哈利坐了起来,他在发高烧的时候,佩妮姨妈从前写给他的信一直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几乎要把他逼疯。
斯内普僵住了,倒是邓布利多从善如流地站起身:“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哈利?”老人显得既欣慰又难过。
哈利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他隐约记得斯内普用爪子打节拍的样子——但是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提起来这个,不然恼羞成怒的教授大概会把他切成一节一节的魔药材料丢进大火的坩锅里烧成灰。
“事实上,我可能一直都知道,”他有点不敢看教授们的眼睛,“我知道我还是圣器的主人,我也曾经跟死神见过面——但我一直拒绝了它,我知道我不能寄托希望在这些上面。唔,也许是其中某一次我同意了死神的把戏,”他不得不避开斯内普怒气冲冲的目光,“我很抱歉——真的,但我一直没意识到祂真的把你们带回来了...我也许是昨天才——梅林啊,我都乱说了一些什么?”他捂住脸,后知后觉自己当着两位当事人的面吐露了太多,“你们明明长得那么——我怎么会没有意识到!”
“哈利,没事的,我跟斯内普教授都没有生气。”邓布利多声音轻柔地向他保证,“事实上,我很欣慰你能跟我们说这些。哈利,我要向你道歉,我也许辜负了你的信任。”
哈利觉得有些慌乱,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抚摸凤凰,就像他之前两天做的那样——然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触电般地、他猛地收回了手,耳朵火辣辣的:“教授,您已经做得不能再好啦——呃,斯内普教授,”他有些别扭地突憋出这个显得格外陌生的称呼,“我不是故意把那些事情宣扬出去——”
“我希望,”斯内普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再也不要提起来这些该死的记忆,波特。”
“当然当然,我保证。”哈利连忙说,看上去窘迫极了。
“哈利,”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凝视着他,“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送到你的面前吗?”
斯内普原本以为男孩会被难住,会不好意思地说他不清楚——但是——
“我其实有些猜测,教授,”哈利站了起来,如同之前的每一天,轻轻推开了窗户,他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拂面而来的微风,闻着空气中青草的芳香,“我很怕冷,我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因为寒冷而感到疼痛,”他很坦诚地承认道,“在傲罗执行任务的那些时候我中过不少恶咒,其中有一些是没有反咒的,所以我其实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小天狼星告诉我这不会疼,我相信他。至于为什么你们会来——”
他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明亮的绿眼睛温柔地望着他们:“作为死神的主人,祂偶尔也会因为主人的深切愿望而变得贴心一回——大概是因为思念吧,教授们,因为思念和无限爱意。”
哈利因为面前的两个人的不同寻常的片刻沉默转过了身,与窗外的死神面对面——男孩咕哝了一声,看起来几乎被逗乐了,却又隐约看起来有一点不易觉察的难过。
“我知道《诗翁彼豆故事集》里提到过,最小的那个兄弟最后跟你像朋友一样离开了人间,但是——”他冲着那两只已经不再动弹的动物飞快地点点头,“我怎么不知道死神的忠诚还包括制造幻境?”
祂低头静静地看着男孩:“这是因为你的愿望,哈利,你还记得你许下的愿望吗?”
哈利想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了——那是一句日常的闲聊、无心的低语、也是最深处的、最不切实际的渴望。
“这不公平,你没有问过就实现了我的祈祷,这可是我唯一一次可以命令死神的机会。”他笑起来,“我希望有人可以没有任何其他事物缠身、没有任何其他牵挂的来陪伴我几天——好吧,多谢你的好心——虽然我不得不说这几乎是狡诈的。”
祂显得很受用,伸出自己只剩白骨的手:“我们走吗,哈利?”
哈利看起来并不害怕,他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结局,只是在牵住死神的手的时候,他最后一次回头望着那两只动物:“所以——他们究竟在不在这儿呢?”
“我不知道,哈利,”祂叹息,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们不会选择停下,因此哪怕是作为死神——我也无法从天地间把他们带到你的面前,哈利。你可以认为他们是一部分未消散的记忆——但是你同样也可以认为,他们就在这儿,他们愿意来拜访你——这都要看你了。”
“我其实猜到了。”哈利难过地笑起来,“他们不可能在我刚刚那番话之后沉默这么久——算啦,已经足够好了——我度过了足够好的一生。现在,我将要走入一个更大的冒险——我们走吧,劳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