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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事终起波涛(修) ...


  •   高手相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楚留香一生与无数高手决战,无一不是机智取胜,回想与石观音一战,与水母阴姬一战,与蝙蝠公子一战,皆是十分精彩,那些战争为他赢得天下美名,流传后世,与石玉这一战,有所不同。

      后来,李寻欢小时候听床边故事的时候,并不曾听到过石玉的名字,不能说她武功不高,只因她没有成名之战,与她交手的人最有名气的是楚留香,但她败了,一个失败者,是不需要留下名字的。

      胡铁花凑近李寻欢,问道:“你说,这一战是不是老臭虫必胜?”

      李寻欢道:“楚留香目前为止,还没有败过。不是吗?”

      胡铁花不说话了,开始喝酒。

      李寻欢笑了笑,安慰他,“楚留香一生不曾杀人,这不是神话,也不是假话。”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他们正在水瓶山麓,这里有一座小亭,十分破旧,总比没有的好。

      水瓶山不高却陡峭,几乎直上直下,快到山顶的地方有一处三丈见方的平地,决斗定在这里。

      早晨李寻欢已经陪着楚留香去看过一次,此时楚留香已经在山巅准备,石玉还没有来。

      除了李寻欢胡铁花,老杏头竟然也来了,没有人阻止,他一直缩着身子,窝在角落里轻轻的发抖,或许是天气颇冷的缘故。

      李寻欢看他一会,递过酒,道:“要喝一杯吗?”

      老杏头颤抖着接过了酒,颤抖的喝了下去,道:“谢谢。”

      李寻欢笑了笑,把披风递了过去,道:“你如果站起来多走动,估计不会这么冷。”

      老杏头接过他的披风,却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胡铁花凑近李寻欢,低声道:“你说,他为什么来?”

      李寻欢淡淡道:“谁没有点好奇心?说不得他只是想看看谁胜谁败。”

      胡铁花看他,有些泄气,“跟你说话可真累,你一直这么不干不脆么?”

      李寻欢笑了笑,没有说话,抬头看向山顶,此时,日已中上,决斗或许马上便要开始。

      果然,洛良家朝他们走来,一个人,显然石玉已经上了山,从另一个方向。

      石玉上山的时候楚留香正坐在枝头看风景,他朝石玉笑笑,就像见到老朋友般,打了声招呼。

      石玉今天没有戴面纱,或许是楚留香已经瞧见过她的长相,已经没有必要,她昨天伤的那样厉害,又是吐血又是昏倒,今天看来神清气爽,似乎已经完全好了。

      石玉柔柔笑道:“香帅来的可真早,我以为我已经是早到。”

      楚留香摊手,“门主如果要四处看看,大可当我不存在。”

      石玉左右看了眼,竟然席地坐下,道:“这里有什么好看,左右一目了然。既然时间未到,我们聊聊天如何?”

      楚留香有些惊讶的瞧她,对她对于决斗的轻率,却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门主想聊什么?”

      石玉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必然是个又可怜又可恨的女人,我草菅人命,杀过很多人,就算为了报仇,你也不以为然吧?一个女人,连家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爱人,甚至记忆都是残缺不全,这样的女人该是多么失败。”

      楚留香道:“个人观念不同,门主毕竟救过许多人,既然已经在追求自己想要的,没有什么失败成功之分。”

      石玉笑起来,“我要杀你,你不恨我么?”

      楚留香道:“门主并非为了自己,不是吗?”

      石玉叹了口气,“我也一直这么认为,可是我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错了,并且错的厉害,或许我记忆中残缺的一段是非常重要的,而我忘了它,现在心中空落落的,总觉得不安定。”

      楚留香道:“门主记得当年杏花园为何被灭门么?”

      石玉沉默一会,咬牙道:“杜维亲口对我承认,是他们见财起意,当时杨疏桐与人打赌输了许多钱,杏海不愿意帮忙,他们便起了抢的心思,后来被发现,一不做二不休,灭了口,这种人,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楚留香沉默着,真相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他选择把真相湮没在心底。

      石玉也沉默着,时间一寸一寸的过,她忽然道:“你知道,我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你我做个约定,如何?”

      楚留香道:“什么约定?”

      石玉道:“五百招定胜负,五百招内如果你我都没有死,就不必再打下去,我已经没有气力杀你,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不是吗?”

      这个约定对楚留香没有坏处,他只是不明白石玉为什么忽然放软姿态,昨晚上她还在叫嚣一定要他搭上一条命。

      石玉道:“你一定在疑惑我为什么忽然改变态度,我已经说过,我觉得有些事情出了错,似乎我的一生都是个错误,我虽不愿再错下去,杀你,却是我答应别人的事,不能改变,如果事实证明我杀不了你,至少我手里少了一桩血债。”

      这确实是一个理由。

      楚留香忽然道:“已经没有必要决斗,你既然没有了斗志,就已经杀不了我。”

      石玉盯着他,缓缓站起身来,笑道:“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从来不下结论,我确实听闻你武功高强,但我也从没有败过。”

      楚留香盯着她,察觉周身气氛骤然改变,他蓄势待发,道:“好,五百招。”

      楚留香还窝在树上,坐姿闲适,谁也不知他要如何发动第一招,如何俯冲而下。

      石玉微微笑着看他,她似乎一点都不关心楚留香要怎么出招,因为现在楚留香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楚留香说出五百招,她点头的瞬间,周身衣物便瞬间如狂风般飞扬互相拍打,空气中忽然冷冽到了极致,明明太阳还在,楚留香却觉得此时在下雪,不,或许是冰雹,一粒一粒砸上周身,没有办法躲避。

      这是一个冰雪的世界,石玉是主宰者,普通人谁抗拒得了大自然的任性妄为?楚留香也不能,他根本无法下手,但他不能不动,他周身都被石玉控制,这股寒冷气流瞬间便要侵蚀埋没掉他。

      他终于知道石玉一直以来为什么这么狂妄,她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人能在她手下活命,因为这种功力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抵抗的范围,原来,他两次与石玉交手,石玉都有手下留情。

      压力巨大,无数寒流变作空气般细流往他全身毛孔扎入,如果他再不动,不必等到五百招,一刻钟他就要被冻僵冻死。

      石玉依旧柔柔站着,强风依旧拍打,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漏洞,楚留香无从下手。

      楚留香忽然动了,他用力往下坠,身下的树就算再强韧也抵抗不住,终于哗啦啦连根拔起,松动一片泥土,扬飞大团的雪花,楚留香随着树干往地上坠,他没什么动作,似乎瞬间就要摔个狗啃泥。

      石玉愣愣的看他,似乎根本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以楚留香的功力,怎么会如此不济?

      楚留香当然不会摔个狗啃泥,他一向是注重形象的人,靠近地面之时,利落一个翻身,顺手操了树干,连着根连着枝桠,老松树的松针在空气中颤悠悠的颤抖。

      楚留香道:“我使用武器,门主不介意吧?”

      石玉沉默一会,才道:“用这棵树?”她语气十分怪异,却没有鄙视的意思,甚至有一丝赞赏。

      楚留香道:“对,用这棵树。”笑了笑,晃了晃手里树干,笑道,“树兄啊树兄,我虽是夺了你的命,你可要不计前嫌救我的命才是。”

      石玉沉默一会,冷笑一声,“好,这武器好得很,就怕它保不了你的命。”

      她缓缓推出了一掌,这一掌毫无特色,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变化,楚留香就已经觉得天地全部灰暗,冷风寒雪扑面而来,呼吸都艰难起来。

      楚留香手里的树忽然动了起来,像陀螺般团团打转,树根还有泥土,枝桠还有残雪,呼啦啦四散开来,枝叶被织成一片绿油油的网,这层网,裹住了石玉汹涌而来的寒力,但也只是瞬间,在石玉凌空一翻,双掌连推,七八掌接次不断涌来后,枝叶便一片片被削落,石玉掌力不停,嘴角已经勾了起来,那棵树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连着树根。

      石玉攻势阻力大减,楚留香压力骤然增大,他甚至被迫后退一步,只是一步,他忽然跳了起来,整个身体连着手里树干滴溜溜转了个向,一手托住被削光枝桠一头,强力一推,树根朝下,如天罗地网往石玉兜头撒去,他的身体全数压到树干之上,笔直往下,阻退石玉所有可能退路。

      石玉根本不退,甩起衣袖,层层冷风往上拍打,如同浪头激上海岸,海水永无止境,浪头永不停歇,但树干和楚留香是海岸吗?树干会被摧毁,楚留香也好歹是个血肉之身。

      凭空连翻,控制树干自上而下兜头兜面,树根似乎变成了某种寻着血腥而往的兽类,张牙舞爪,等待着将对手一口吞尽。

      石玉推来强力越来越强,楚留香被迫一层一层高升,却忽然往下一落,树根几乎要扎入石玉脸面全身,压力骤弱,楚留香闻到了血腥气。

      关键时刻,石玉忽然喷出口血来,她身子一软,差点跌倒,最后一记掌力支撑,才没有瞬间命丧树根之下。

      这口血被甩上树根斑斑点点,楚留香稍微一缓,一咬牙,掌力再送,笔直推了下去,毫无阻力,这一记掌力,可以让石玉再无反抗之力。

      他却忽然顿住僵住,这一记掌力如同打进棉花堆中,石沉大海般,他忽然感觉有怪异感觉把他一分一分包裹缠紧,他忽然生出一股恐惧来,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朝他涌来,他丝毫不能动,全身被凝在空中,不得不接受。

      石玉吐一口血,松懈了他布防,一个示弱,一记虚招,楚留香被无形丝网紧紧束住,再难超生。

      楚留香咬紧了牙,他感觉全身都被冰冻,从血液开始,一分一寸不再由他控制,他丧失了对自己的控制权,他已经预见自己的死亡,或许他的尸体可以被长年冰冻,不必害怕腐坏。

      天地一片宁静。

      忽然,极轻微极清脆的崩裂之声在二人之间响起,从树根到树干,一寸一寸脱落,似乎一截一截的冰渣子,这棵树遇着楚留香真是倒了大霉,尸骨无存。

      楚留香自空中硬挺挺落下,这次再没有好看姿态,他身不由己,好长时间不能动,耳边听到石玉哈哈大笑,十分癫狂,“楚留香啊楚留香,有人说你天生女人冢,能害死你的也只有女人,原来我还不信,你可真不让我失望。”

      楚留香摔到地上好久,觉得体内血液在缓缓流动,内力极轻微的缓缓流转,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死,他觉得不可思议,他已经没有反抗余地,他挣扎着坐起来,果然,石玉软倒地面,白发撒在白衣之上,面容瞧不见,整个人毫无生气,难道她竟然死去?

      楚留香呆坐着,一时没什么动作,他不是笨人,这时候闲暇一想便知是怎么回事,石玉显然身体极差,没有把握杀死他,她也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意思,竟然把全身内力推入楚留香体内,她全身上下尤其内力流转全部是毒,这个毒,可以毒死任何人,包括楚留香。

      楚留香只是好奇,他怎么还没有死,感觉的出内力一寸一寸流动如同赤脚在刀尖上跳舞,疼痛扎心,却没有窒息或者其他疼痛感觉,难道这就是石玉内力的妙处?难道石玉是要他生不如死?

      李寻欢跳了起来,手里酒杯掉落也没有察觉,他朝楚留香冲了过去。

      楚留香完好无损,没有断手断脚,全身上下没有血迹,倒是他手里抱着的一团白上血迹斑斑,白衣白发,苍白的脸,这张脸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石玉到底长什么样儿没多少人知道,但此时不会有人认为她美了,她的脸枯槁如树干,皱纹多的可以夹死苍蝇,她睁着眼,一双碧蓝眼睛浑浊无神,像无数脏水泼脏了的玉石。

      她还活着,但已经没有多久时间好活,她求楚留香带她下山,她要最后看陈杏海一眼。

      楚留香借着放下石玉的动作,避开了李寻欢伸来的手,李寻欢一愣,楚留香往后滑开三尺,他脸色平静,却青中带紫,这一场决斗显然楚留香是胜利者,但他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无人可知,他不愿说,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李寻欢怔住,没有再上前,只是忧心问道:“你怎么样?”

      楚留香笑了笑,他的眼神很诚挚,“我很好,不用担心。”

      李寻欢不再问,眉头皱的很深。

      洛良家道扑倒在石玉身上,他噙着泪,一声一声的唤,闻者不忍。

      石玉挣扎着,往老杏头的方向挣动。

      洛良家跳起来,把老杏头一把抓了过来。

      老杏头似乎已经被吓傻,颤抖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看着石玉,似乎认识,似乎不认识,只是颤抖,脸色恐怖苍白。

      石玉揪着他的衣襟,一声一声的唤,“杏郎,杏郎……”

      老杏头犹豫着,捏住了她的手,枯槁如柴毫无力气的手,却依旧说不出什么。

      石玉想回握,却没有力气,笑的像哭,“我……我都想起来了……所有的……”

      老杏头咋然一跳,差点把石玉的手抛了。

      石玉哭着笑,“我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你放我的血喝我的血我都不在乎,你听信别人的话害我受苦我也不在乎……你为了我赔了一大家子人,赔了自己一辈子,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我……我这么多年,什么都忘了,就是忘不掉你,一直想你……”

      老杏头颤抖的更厉害,却依旧一句话都不说。

      忽听“咦”的一声,格外清脆,像残雪压断枝头的响动。

      一个年轻女孩子,一个白发中年女子,一个年轻人,正朝这里走来,按理说,踩碎残雪的声音虽小绝对瞒不了在场高手,他们却没有人注意到,直到女孩子一声惊讶,“咦”的一声。

      女孩子跑得很快,雀儿一般飞了过来,在石玉面上眨眼盯了会,便去盯住楚留香,又是“咦”的一声,这一声比刚才惊讶多了不止一倍两倍,她甚至拿手捣住了嘴。

      白发女子来的也很快,年轻人被她提在手里,像一个布袋般,此时往地上一放,众人怔住,这竟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洛良臣。

      他看起来并不好,全无生气,一张脸苍白死灰,却是活着的。

      李寻欢吃惊不小,石玉去瞧洛良家,眼中有着茫然,洛良家却避过她的眼光。

      洛良臣没有动,眼光扫过洛良家,无水无波,仿佛一个木偶。

      寒怜心扭头叫道:“小姑姑,小姑姑,他……他……”

      寒青满脸寒冰,瞪着石玉,又去瞪楚留香,恨恨道:“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哼,你当如此我就饶得过你?”她提掌便打,距离石玉极近,石玉此时毫无反抗能力。

      洛良家扭身接了她的掌,寒青寒着脸招招不留情,空气冷冰冰的流动,洛良家接不到十招,便被点住穴道丢在一旁,洛良臣看着,颤抖一下,没有动作。

      寒青这一掌下去,不会有谁阻拦,石玉也已经放弃挣扎,她甚至微微笑着,整个身子挣扎到老杏头怀里。

      楚留香叫道:“住手。”

      寒青住手了,瞪着他,冷笑一声,“怎么,她把你害成这样,你还要为她求情?”

      楚留香波澜不惊,“对一个心如死灰立马便要死去的人动武,夫人不觉得羞耻?”

      寒青有些好笑,她笑起来,“我告诉你,她的名字不叫做人,叫做容器,我用来放毒的容器,现在她把全身的毒传给你,你也可以改名叫做容器……”顿了顿,看李寻欢胡铁花愀然变色,笑的更欢,“我不杀她也成,你跟我走吧,你现在这样,活着可是十分痛苦,我可以减轻你的痛苦。”

      楚留香沉默着,忽然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还是动手吧。”

      寒青一愣,停顿一下才转头去瞧她身边的石玉,她还噙着笑,却已经僵死,她安静死去。

      寒青沉默一会,寒怜心便去拉她衣袖,“小姑姑,你……你帮帮他吧?”

      寒青瞬间瞪她,“怎么,你瞧上他了?”

      寒怜心瞬间红了脸,忸怩一会,嗔道:“小姑姑你说什么呢?咱们寒玉门不是门规规定着不牵连外人么?他……他又不是寒玉门的人,应该把他体内咱们寒玉门的毒给去掉才是。”

      寒青淡淡道:“把他带回寒玉门不是就好了?一个身份而已,我带回个容器还不容易?”

      寒怜心跺脚,“他一个大男人,到咱们寒玉门多不方便,小姑姑非带他回去,莫不是也看上他了?”

      寒青气得脸色通红,“你以为谁都像你小女儿心思?口没遮拦。”

      寒怜心瞪圆了眼,嘴嘟得高高的,却听寒青叹息一声,“你也不用为他担心,他体内寒尸毒根本无药可解,我也无从再试药,带回去,不过是让寒尸毒消灭完全罢了,我带回去了,你不是还能多瞧一阵?”

      寒怜心嘟着嘴,好一会才开口,“他……他不该那样子被对待……”

      寒青沉默一会,盯着寒怜心好一会,才叹息道:“罢了,无用之物,这么远的路带着也不方便,他也不会乖乖任我带回去……”她看向楚留香,道:“是你好命,心儿看上你,我便不好带你回去,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灰心,寒尸毒并不是什么可怕的毒,只要你不催动,一时半刻也要不了你的命。”

      楚留香道:“催动?”

      寒青笑了笑,“寒尸毒是植入血中的,你可以用自己的血来催动,当初那一庄子人中毒便是饮下石玉的血,石玉把毒植入你体内也是用她的血催动,是不是?这种毒可以缓慢侵蚀人的神智以及生命,但速度很慢,你只要注意着别流血,估计活个三五年没问题。”顿了顿,又道,“那纸药方有缓解作用,你可以一直吃着,或许有用也说不定。”又瞧一眼洛良臣,不再说话。

      洛良臣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忽然道:“寒尸毒其实有解药。”

      所有人都震惊了。

      寒青扭头便揪起他衣领,喝问,“什么解药?”

      洛良臣语气淡淡,不为所动,“你寒玉门的毒确实厉害,却不知有人解毒也厉害,只要你配得出的毒,人家就有解药解,你便是毒死我也没用,我不会说出那人是谁,你也根本制不出解药。”

      寒青冷笑一声,眼神阴霾,“这么说你是知道的?”

      洛良臣却不理他,去看楚留香,李寻欢,道:“解药只有一颗,在韩清途那里。”顿了顿,解释道,“我欠韩清途人情,他拿解药救楚留香报答楚留香一掌之恩,解药在我手里不安全。”

      李寻欢脸色变了,韩清途已经死了,死在石玉手中,就算有解药又如何?染上寒尸毒的解药,还有用吗?

      洛良臣盯着李寻欢,道:“楚留香死活与我不相干,我说出来是要请你帮我个忙。”

      李寻欢道:“什么忙?”

      洛良臣沉默一会,道:“帮我跟惜儿……跟林小姐说声对不起。”

      李寻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该不该跟他说林小姐已经有了他们共同的孩子?还是说林小姐从没有怪过他?至少,在欺骗之后,他心中还有愧疚还知道说一声抱歉。

      他道:“我会的。”顿了顿,他坚定道:“我也请你帮个忙,你可以提任何条件,只要我做得到。”

      洛良臣苦笑道:“我连个人都已经不算,能帮上你什么忙?”

      李寻欢道:“我想知道寒尸毒解药配方,那颗解药已经不可能拿到。”

      洛良臣惊讶一会,明白了,寒青松开他衣领,这个问题她自然极想知道。

      洛良臣沉默一会,道:“抱歉,就算我说出配方,你也根本凑不齐药材,并且配方我并不完全明白,我是偷来的。”

      李寻欢道:“没有关系,你说说看,或者说你愿意说出那个人是谁。”

      洛良臣缓缓说出几样药材来,道:“这些都是微末,最关键的不在这里,我也不会说,至于那个人是谁,我更不能说。”

      话到这里,也已经无话可说,他不愿意说,谁也没有办法。

      李寻欢道:“你要我帮什么忙?”他去看寒青,眼中打量,他在算胜过她的概率。

      洛良臣却道:“你不必救我,我不需要,你帮我把洛良家送回洛家,确保他安全活命。”

      李寻欢一愣,去看洛良家,洛良家目眦尽裂,又恨又怒却苦于说不出话来。

      洛良臣不看他,淡淡道:“你可以弄死我,随意折磨,我却不会告诉你什么。”这句话是对寒青说的。

      寒青揪起他,冷笑一声,“不说么,好啊,咱们慢慢磨,我有的是时间,你也别想那么容易死。”

      她揪着洛良臣便走,来得快,去得也快。

      寒怜心恋恋不舍,最后从腰间解下白玉配饰来,递给楚留香,道:“你要是疼的受不了,可以来找我,我们那里虽然没有解药,却是可以减轻你的痛苦的,你拿着这个东西,到天山以北,就会有人找你。”

      她轻轻抱住了楚留香,很快松开,眨眼笑道:“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我可不是看上你哦,你去找我,我就告诉你。”

      她很快离去。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这女孩子,香的很。”

      李寻欢看他一会,笑道:“或许我们可以去找她玩。”

      楚留香正色,“不。”

      李寻欢叹气,“女孩子不是香的很么?”

      楚留香伸手,抱住了他,鼻子他在肩颈上蹭,“我有了你,便是有最美的女孩子在我面前洗花瓣澡,我也不会多看一眼。”顿了顿,又道,“我与你坚贞,你也不许想别人,尤其是寒玉门。”

      这意思很明白,李寻欢暗自叹息,转开话题,“既然有那个人存在,就有办法,只要找,总找得到。”

      楚留香沉默一会,笑道:“或许我也可以练就如同石玉一般高深武功,说实话,内力凭空多出许多,我还不太适应。”

      李寻欢试探着他,脸手皆是冰冷,确实不太适应。

      寒尸毒的霸道,他们不曾亲眼见过,却十分忌惮,如今被转嫁到楚留香身上,冷暖各自知。

      胡铁花忽然道:“老杏头死了。”

      他依旧坐着,石玉躺在他怀里,他活着的时候脸上一直有惺忪恐惧之类神色,此时脸色却很平静,平静下来,忽然觉得他年轻许多,算起来,他不过刚过知命之年,如何苍老如同七八十岁的老人?

      如此平静死去,倒有点像和尚的坐化,却不知他最后悟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的死去。

      胡铁花道:“你说,老杏头到底有没有失忆?当年他到底对石玉做了什么?死了这么多人,他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李寻欢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死去岂非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楚留香却道:“如果你失去记忆,会不会忘记你的武功招式?杏花酒家的酒说实话,很难喝。”

      事情到此,于焉落幕,说什么公道,皆是云烟。

      春暖花开的季节,在一座开满桃花的山上,楚留香建了座茅屋,与李寻欢赏桃花,谈恋爱。

      胡铁花又开始四处跑,三个多月过去,他几乎没什么音讯。

      李寻欢经常出门,很快回来,安分的就像家中藏着娇妻的好丈夫。

      楚留香喜欢享受,他从不会虐待自己,大好天气,撑了床榻,卧在桃花树下,阳光斑斑驳驳的散在脸上,他抬手遮着眼睛,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李寻欢的场景,也是大好阳光,也是斑斑驳驳,那个人坐得笔直,像一把剑,像一棵树,他本以为他坚硬的像核桃,谁知道他竟是一只有着美好果肉的桃子,唔,或许他想吃桃子了,现在开着桃花,再有半年,桃子就熟了吧……

      李寻欢这次出门,已经两天,今天,应该回来了吧?

      忽然有脚步声纷乱,来者不是一个两个人,是许多人。

      楚留香怔怔坐起来,冲在最前面的是胡铁花,胡铁花黑了许多,瘦了许多,一双大眼睛更是明亮的可怕。

      此时,这双眼睛里闪着很亮的光,满是兴奋之色,胡铁花朝楚留香扑了过来,扑到他身上,用力抱住,“老臭虫,我想死你了。”一句话,他忽然哽咽。

      他咽下了一句话,所以喉咙堵得慌,楚留香多么潇洒精彩的人呐,怎么可以瘦弱怎么可以病恹恹?这个人哪里是楚留香?他无数次的做梦,总梦到自己在做梦,梦里有石玉有寒尸毒,然后梦醒,笑叹一声哦原来这是梦啊,还没有笑完就彻底清醒,大半夜的,便再也睡不着。

      楚留香看着一大群人看着他都是泪眼汪汪的摸样,不由苦笑,拍拍胡铁花,道:“我怎么不记得欠过这么多的账?好啊你领着东家来找我麻烦是不是?我得罪你啦?”

      瞬间“楚大哥……”“楚香帅……”之类问候埋怨不断。

      楚留香道:“李寻欢呢?”

      胡铁花猛然抬头,叫道:“老臭虫,找到解药了。”

      楚留香愣了下,心跳不由加快,便见胡铁花跳起来,转身拉了一人从人堆里出来,道:“这是玄炎老人,便是洛良臣口里那个人,能解得了寒尸毒的人。”

      那人已经很老,却胖乎乎的精神矍铄,一张脸一团和气,便是经常见到的一副生意人脸色,真亏的胡铁花找得到。

      玄炎说话前先笑笑,笑过之后又皱眉头,道:“我目前还不能解,没有药引,药引很难找,我活了这么些年,也只见过一个,所以解药只有一枚,还被人给偷了。”重重叹了口气,十分可惜的样子。

      胡铁花赶紧补充道:“但是小李兄说他可以找得到那药引,他说他家里原来有,他回去取,很快回来。”

      药引来的很快,玄炎跟楚留香下第八天棋的时候,有人来了。

      一个年轻女孩子,熟人,带着药引来了。

      楚留香十分惊讶,“上官姑娘?”

      可不是许久不见的上官云?自从柳二之事了后,便不曾见过,后来解决上官家的事,上官云也不曾露面,此时却忽然来了。

      上官云神色匆匆,看来赶路很急,她一句话没说,取出个小布袋子,往棋盘上一甩,“啪”的一声,散乱了棋子。

      没有人追究,玄炎一脸兴奋的小心翼翼的打开布袋,手舞足蹈,兴奋的厉害。

      楚留香道:“李寻欢呢?”

      上官云脸色有些僵硬,硬邦邦道:“我代他送药来,并且传话,他一切安好,勿念,近期有事,暂不会来。”

      楚留香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道:“他遇到了麻烦?”

      上官云这次没有立即说话,当先仔细打量楚留香脸色,叹了口气,“他很担心你,你照顾好自己就是最好,如果他还能来,看到你这样子,一定不会高兴。”

      楚留香站起身来,坚定道:“他遇到什么麻烦?很危险?与这个药有关?”

      上官云沉默一会,叹息道:“楚香帅果然是楚香帅,徐郎说我根本瞒不过,原来是真的。”徐郎指的是她的丈夫徐锦绣,她摇摇头,微微红了眼,“他确实遇到麻烦,被人陷害被冤枉,我来的时候他处境很危险。”

      楚留香重新坐了下去,脸色倒还正常,上官云却有些战战兢兢,“李寻欢交代我不要说,怕影响你,我也觉得你状态不太好,他本事大,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你养好病要紧。”

      楚留香很平静,笑了笑,“我会的。”

      玄炎早跑得没影,留下话,“看我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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