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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松弦 ...


  •   地下拳场已经被小吴警官里里外外,连带着幕后老板都收拾一番,然后毅然决然地把这里改造成了儿童跆拳道馆。

      连最混乱的负三层都变成了——

      “欢迎光临,我和小吴警官的爱巢!”池寞穿着粉红色围裙从冒黑烟的厨房探出头来时,差点被班屹下意识踹回去。

      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然后班屹被这妖魔鬼怪按着头吃了三碗饭。

      池寞边给他添饭,边质疑道:“你怎么这么瘦?就你这小身板你确定你抱得动你女朋友?”
      “女孩能重到哪里去,抱不动得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虚。”前面这句话班屹讲得义正言辞,后面声音就渐渐地弱了下去,“虽然我以后很有可能是被抱的那个。”

      池寞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老弟,你好有自知之明。我媳妇什么时候能有你这觉悟?”

      很有自知之明的某人选择埋头吃饭。

      这顿饭没聊几句正事,每次班屹试图提起“李邱硕”的时候,就会被池寞轻飘飘又不着痕迹地压回去。

      到头来班屹对象是男的都知道了,李邱硕这一年半被谁整的,班屹根本没从池寞嘴巴里撬出一个字。

      池寞:“你真是受?”
      班屹:“李……”
      “Revenge,你名字里都有个‘一’字,怎么最后做了0啊?”池寞拍着他肩膀,笑得前仰后翻。
      班屹:“……邱。”

      池寞打断他:“等等,我给我媳妇顿的排骨丝瓜汤好像好了。等会你也来一碗,年轻人了火气太旺盛,来碗丝瓜汤去去火气。”

      班屹:“硕……”

      池寞盛出一勺排骨丝瓜汤,二话不说怼到班屹嘴边,“说啥?你先当小白鼠来尝尝味。”

      班屹皱起眉,满脸疑惑不解地盯着池寞。池寞不轻不重地在他背上掴了下,“让你这小崽子感受一下家人的温暖还这么不知好歹。”
      “?”
      池寞叹了口气,“Dawnstar律师事务所有往国内发展的趋势,伊藤姐也快回来吧。”
      班屹楞了下,垂在身侧的手蜷缩起来,很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嗯。”

      池寞问:“有想过以后怎么相处吗?”

      那是我妈。班屹理所应当地心说。他以为他也能理所应当地说出来,可是字看久了都会不认识……词太久没说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我先走了,学校还有晚自习。”班屹没再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替他们带上了门,按下电梯按钮。红色的楼层数从负三层到正一层。

      负三层到负一层是原先地下拳场的地盘,而正一层是儿童室内游乐场。

      班屹扶住一个险些撞到他膝盖的小男生,说:“以后走路不仅要关住脚底,也要注意一下头顶,记住了吗?”

      小男孩顶着张花猫脸,眼睛笑得弯成副月牙,说了声“谢谢哥哥。”就跌跌撞撞地往一个方向奔去。

      “小依!”

      班屹下意识转过头去。

      那个方向的镜头有棵香樟树,树底下站着位身着碎花裙的女士,她拿着一个儿童保温杯,隔壁上面挂着的帆布包还有两根大葱冒着绿油油的头。

      小男孩卖乖地朝那位女士喊着“妈妈。”女士显然不吃他这一套,刮了刮男孩的鼻子,温声责怪道:“又走路不看路。”

      小男孩“嘿嘿”一声,知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妈妈不会再继续责怪,就笑嘻嘻地说:“妈妈,水。”

      “喝快点,爸爸还在那边等我们。”女士把保温杯拧开,递给男孩,然后温柔地牵起孩子的手,往停在不远处的小轿车走去。

      班屹看着有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朝那对母子小跑而来,目送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上车。

      手机倏地亮起屏幕,班屹目光被拉回,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来。

      “喂——”

      “儿子你站那儿当障碍物啊?”池寞毫不客气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出来,紧接着就听到这人痛得哎呦喂,小声抱怨:“媳妇你打我干嘛?”

      吴狄的温和声音响起:“班屹,不想去学校参加晚自习,就过来再喝碗汤。”

      没等班屹想好,对面突然砰地一声,紧接着锅碗瓢盆碰撞出来的交响曲,振聋发聩,然后“嘟——”电话挂掉了。

      班屹坐到附近的长椅,发了条短信维系父子关系,询问对方“死没死?”得到了长达60秒的语音后,挑了下眉戳开语音。

      班屹一边听着池寞在电话那头,疯狂心疼每个碎掉的盘子:“哎呦喂,这个兔子盘子是小吴警官上回在景区特地亲自画给我的。”
      他另一边给抬起脚,给过路的猫咪让开条道。

      班屹毫无防备地戳开第二条语音。

      “班屹,你不在的一年半,你自己真没想过是谁在替你善后吗?”

      死寂一片。

      *

      班屹还没来得及失魂落魄,就被出门丢垃圾的小吴警官,以秋天不穿外套,叼着后衣领拎回“爱巢”,然后喝下两大碗排骨汤暖胃。

      然后俩人被按头思想教育一番,主要被教育人员还是池寞。

      吴狄可能不知道,地下拳场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他和池寞讲的那些,全部被班屹听得一干二净。

      吴狄说:“不是说了不要和他提那件事了吗?这件事情不是毛头小子就能解决的……当年的你和邓雨,现在的班屹和路曼……不就是很好的证明。”

      “这件事情我已经在向上面申请翻案了。”

      “……”

      “你当初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排出在外,我知道是你想保护我,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更想跟你共患难?”

      “被困在那年的不止你。”

      班屹不知道为什么吴狄最后两句,到他脑海里已经不再是吴狄的声音,而是……江衔远的。
      江衔远不能知道。

      鬼使神差下,他没急着赶回去致中上晚自习,而是推开了福苑的门。

      地板上一片狼藉,桌子椅子东倒西歪,整个空间存在的活物只有站在门口的班屹,和趴在地板上的——李邱硕。

      平日里西装革履的人,现在穿着破了洞的袜子,在一堆废墟里疯狂翻找什么。

      班屹按下110,走到李邱硕身后,“别找了。李邱硕你现在才知道怕了?才想毁掉的证据?”

      李邱硕停下动作,咳咳低笑两声,他突然匍匐着抓住班屹的脚踝,“班屹,机关算尽,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是谁在替你收拾那些烂摊子?”

      怎么可能没有想过。
      班屹不是被亲生父亲骗到雪地里当诱饵都后知后觉的年纪了。他只是不去想,想多和某人待些这种没心没肺的时光。
      有些问题放在那里,即使落灰落得面目全非,也不代表就不存在了。

      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
      你看……
      报应这不就来了。

      李邱硕说:“你连你最想护住的人都护不住!”

      等到这通110挂断,班屹下定决心似的踢开脚边的易拉罐,身上的锐气陡然升起,他却露出一个笑容:“李邱硕,□□罪处死刑很难。”
      “但你信不信我敢跟你鱼死网破?”

      李邱硕下意识瑟缩一下。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像班屹这类人,家庭出事差,生下来就比其他人困难得多,但牵扯也更少得多。
      但班屹在这类人里又是个“异类”,他牵扯少,可是被牵扯的那人又是他割舍不掉的。

      不是班屹不狠心,而是那位不肯。李邱硕心想。
      他的眼睛早无往日的嚣张跋扈,而是浑浊起来。那颗浑浊的眼珠倒映着交相辉映的红蓝色灯光,和巷口那一闪而过的……致中校服。

      警察很快就赶到,剩下的程序很熟悉了,结果也很熟悉——李邱硕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再加上有精神病证明,最多只能被关十几天。

      凭什么受害者无辜枉死,凶手却能法外逍遥?凭什么老实人准规守矩,作恶者却步步登高?凭什么说我舍命翻案,是在白费力气?
      是那些女孩的纯白裙还不够血腥吗?
      何人能被绳之以法?
      何地能被绳之以法?
      何时能被绳之以法?

      班屹抓了把头发,这个世道循规蹈矩惯了,有些话不能讲,但不妨碍人们扪心自问——“迟到的正义是不是也是帮凶?”

      Yes or not?

      “I don't no.”班屹所有科目就属语文最差,再加上没有政治属性的加成,他把这问题没心没肺地挂在心里,边抖了抖外套。

      晚风绻着香樟树叶不讲理地往他脸上掀,班屹低头穿好外套,忽然感觉到什么的,他抬起头,然后瞳孔倏地一缩。

      宜町市公安局台阶之下站着一个人。

      是江衔远。

      班屹还没反应过来,表情和双手无所适从地不知道怎么摆放,他几乎停止了呼吸,眼睛不眨,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人。

      江衔远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
      ……
      江衔远不能知道。

      “你……”后面的话被迫戛然而止,然后班屹被拉着塞进了秋季外套里,再被紧紧地抱住。俩人仿佛都成了哑巴,整个过程都安静得过分。

      “……你怎么来了?这个点你不应该在上晚自习吗?”班屹接着问,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江衔远没有说话。
      班屹感觉到抱着他的人,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酒气,脊背绷紧,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总是在克制着什么。

      班屹选择松弦,他蜷了蜷手掌,动作不熟练地摸上江衔远的脊背,一点一点地疏导:“怎么了?我又怎么惹你了嗯?要不要让你以牙还牙回来。”

      “好。”江衔远说。

      话音刚落,班屹就感觉到脖颈处刺痛一片,让他无法抑制地仰起下巴,右手下意识抬起却被对方牢牢地圈住。

      江衔远是真以牙还牙,那根从始至终紧崩着的弦终于被松开,他仿佛被解开止咬器的野生动物,一口咬在班屹的脖颈上,留下到明显且见血的咬痕。

      班屹:“……”

      “你究竟属狗还是属牛的?”班屹无奈地笑了声,得心应手似的,抓了抓对方翘起来头发,“要不要咬再深点,干脆给我留个印盖个戳算了?”

      说完这位得心应手的某人才意识到,谁家还没确定关系,就敢让人盖戳?太暧昧了,任谁都能听出这些话里面的纵容和宠溺。
      况且现在正事都还没解决,也不适合谈感情。

      色令智昏某人终于捡起几片碎成渣渣的理智,还没拿稳,把他压怀里的“妖妃”突然开口道:“你答应过我的。”
      “什么?”
      “不会再跟我失联了。”

      班屹这辈子没什么好后悔的。因落地成果,真要追究起来,那人们得从出生就开始后悔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唯一有件事,他耿耿于怀,那年元旦,他应该早点接江衔远的电话,江衔远就不会说“我找不到你了”,他也不用恶语相向,连生日祝福都只能等到电话挂断。

      班屹被他没心没肺地挂满东西的心脏,骤然被人不由分说地腾了个干净,还倒反天罡的登堂入室。
      本来说怎么着也得势不两立,可偏偏鸠占鹊巢的那位才是真正该放到心尖尖上的主。

      班屹忽然感觉自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当场给人跳个Disco,他刚想开口调解调解气氛。

      嘴刚张到一半,他瞎摸似的的手尽然摸到了实体,但还没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就先被湿了一手。

      班屹连忙推了推江衔远的肩膀,稍微空开些距离,眼睛和手都率先对准江衔远的脸。

      江衔远眼眶通红看着班屹,眼泪都蓄在眼眶里,他哭起来不是面无表情,而是……无官乱飞。
      班屹形容不上来,按榕江话讲叫:扁死激?

      班屹说:“不要哭了祖宗,你别把眼泪抹我脸上啊,纸巾在我兜里,你低低头我来给你擦。”

      实际上,班屹眼见着纸巾捉襟见肘,对面却明显没有要停下来的痕迹,反而越哭越起劲似的,就想看他急得团团转似的。

      班屹拿哄小孩的语气哄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手机调静音,以后除了在学校我都把铃声拉到200好不好?”
      “嗯。”
      明显还没消气,班屹:“虽然第一次见你哭还挺新奇的,但让你这么一直哭我染色体也别是xy了。满足你一个条件,然后别生气也别哭行吗?”

      江衔远脱口道:“谈恋爱。”
      班屹郁闷,“先换一个好不好?”
      江衔远没有说话。
      班屹:“先将就下。”

      江衔远盯着班屹沉默片刻,然后把好不容易空开的距离重新填满,下巴压着对方的肩窝,“你只给了我一个条件。”

      “那我给你开R个条件,给你R次机会,你自己去集合里面挑。”班屹从善如流归从善如流,补充道:“但谈恋爱暂时不行。”

      江衔远皱眉看着他,那表情像在说“你数学体育老师教的?”

      “祖宗,你说我现在冲进去警察局,一不做二不休把李邱硕的精神病证明扔粉碎机里,再顺带丟个神经病下去。”
      班屹递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给他:“犯不犯法?”

      “我等你。”
      “等我什么?”
      “你蹲几年我等几年,你要被判死刑我就殉情。”江衔远显然也是酒劲上来了,说得话都比平时更直白更疯。

      当法律无法给受害者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高尚的。

      江衔远:“我敢用一辈子等你。”
      班屹心倏地漏了一拍。
      晚风温柔缱绻地拂动香樟树梢,树叶被吹落,见缝插叶,划到少年间。
      他听见对方说:“但我更想用让你感知到,我一辈子爱你。”

      班屹没有立刻应声。
      这个世道有人教他能说会道,也有人教他为人处事,但唯独没有教过他,当喜欢的人把真心捧给你时,你该怎么回应?
      情何以堪?

      班屹的手在江衔远后背蜷起,一瞬无处安放,脸上也不知道怎么摆的……摆出个哭笑不得的脸谱,他索性将额头抵在对方锁骨处,藏起来。

      两颗心脏紧紧地靠在一起。

      等到香樟树再次见缝插叶,班屹深呼吸下,轻且慢地稍微拉开些距离。他双手还没抚上江衔远的脸就止不住地颤抖:“打个商量,我这人可能又要说话不算数了。”

      江衔远突然低下头,一开始班屹以为他是想听自己又怎么“年级第一不会算数”,等到某人用脸颊靠近他的左手,然后轻轻地蹭了个来回。
      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班屹突然想说些什么。

      良辰美景,说点情话最为合适。
      但是……
      这个情话得是个什么度数?天天把“我爱你”挂嘴边,就算是用各国语言说,算起来也就那么个意思;如果像那些霸道总裁说什么“男人你在点火?”

      班屹胃痛。
      这完全就是欠抽和英语没学好。

      情话得天时地利人和。班屹搜肠刮肚一番,没搜到任何又不欠抽又不会显得像流氓的词。
      摩拳擦掌,擦的火星子都快出来了,他愣是没挑拣、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站他们对街的妹子却已经火力全开起来。
      “到哪里了?在车上了你看我信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下回再让我等这么久你就跟游戏过去吧!”女生义愤填膺地踢了下路边的石子。
      “游戏好玩还是我好?”
      女生开了免提,男生的声音从听筒里轻轻地传出来:“我和游戏只是玩玩,和你肯定不能只是玩玩啊。”

      女生红着脸蛋骂了句“花言巧语”,也没再追究被放鸽子的事情,滔天怒火瞬息间消失殆尽,最后一点怒意也随着小石头滚走了。

      石子在地板上滚了几圈,正好停到江衔远脚边。班屹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伸出手,揉了揉江衔远的右耳:“不等了。”
      他踢开那颗石头,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想看你踢石头。”

      去你的李邱硕。
      一个对象他还能护不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松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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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自7月12号起,将恢复日更! 每日早上10点准时更新,不见不散。 —— 求收藏求评论(撒娇打滚)muamua 今天进门,朋友一定要我左脚先进门,本来想建议她去医院看看脑子的,不然这么年轻可惜了。 结果这人反嘴就来一句:“左脚进门涨收藏!” 我“呵呵”一笑,左脚踏进门。(queen never cry) 总而言之,真的不能留个收藏再走吗?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