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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穿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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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次,李迟暮并未昏迷过去多久,他便感觉被某种力量强行吸引,入目皆是虚无之境,置身于茫茫一望无际的白中,虚无广阔的白。
猛然间,眼前仿佛乍现一道金光,李迟暮不得不眯起了眼,恍惚看到金光里走出一位老者。
老者身着青色长袍,头戴星冠,佩宝剑及白玉环佩,长眉垂至耳前,美髯飘飘,如同一白鹤仙翁。
李迟暮心下一惊,忙声问道,“你是来接我入轮回的么?”
老者抚须微微一笑,道,“非也,此番我前来是予你一线生机,不知公子是否愿闻其详?”
李迟暮本死寂的心此时似乎微弱一动,他只剩下这副不生不死的魂体,前路渺茫。
他鱼死网破般看向老者,“但说无妨”。
老者顿了顿,娓娓道来。“吾乃东方岁星木德真君,主司木星,天地发生万物,皆可变惨为舒。亿万年间物转星移,阴阳扭转,然无极宇宙中有一方乾坤,分六界。往生复始,皆在六境之中,细又分轮回境、虚幻境、修罗境、伏魔境、魑魅境,六境各司其职,不可逆转也。”
老者略一拂袖,空间中便现出海市蜃楼般幻象,从庭台楼阁至恢弘庙宇,从物华天宝至市井作坊,眼前景象无一不令李迟暮震撼,宛如影院荧幕中沉寂在历史长河中一个个古老而又神秘的朝代。
老者沉吟片刻,接着道,“公子眼前景象便是六界之其一,亦是汝等常言人界是也。如今凡界大统分崩离析,大渊王朝气数已尽,今天下五分,北有玄、南有乾、东立虞、西分轩。百年来,六界封印结界隐有不安之势,此番人界必有大乱,届时天下逢邪魔作乱,六界危矣。”
老者转身正对李迟暮,温声道,“神君夜观天象,占凶吉,邪魔百年前已于西南降世,吾奉命前来助汝续命,但汝之七魄已四散于六界,需汝自取方可魂魄合一,故吾等方可借此一举击破邪魔,免六界之苦。”
李迟暮听老者一席话,脑中有些云雾缭绕,莫不是他成为了解救天下的关键?又或者现如今的鬼差已然修行到如此境界,欲骗他十八层地狱走一遭。
李迟暮虽无七情六欲,但不算痴傻,他只想找个好人家轮回了。
看李迟暮毫无反应,老者连忙道,“吾知汝心中所虑,但人各有命,汝如今已非六界之物,游荡于天地间,若无七魄相合,鬼差终不能伏你。汝七七四十九日后便自烟消云散,再无往生。”
李迟暮本是不信,但半月已过,仍未有鬼差前来,若是如他所言,七魄四散在异界,他不得不尝试一番。
终究不过是他仍想真正体验一回,生而为人,何为七情之苦,何为六欲之感,也不枉浮生走一遭。
李迟暮似是下定决心般,眼神定定地看着老者,慢慢答道,“我愿一试。”
老者满意地点头,袖袍一挥,眼前景象四散,“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吾助汝到此,往后造化如何,皆看汝之命数。切记,汝入虚空之境,需往结界之地,默念口诀,“宇宙乾坤,阴阳两仪,众生法相,万物归一”,每魄归位后虚空自破。”
接着老者从袖中掏出道符,以手作笔,凭空画符,引咒文于符纸上,递与李迟暮,“此符纸遇水不破,遇火不燃,汝贴身放置,切勿沾染尘土,危急之时可保汝性命。”
说罢老者化作金光不见踪影,李迟暮手握符纸,霎时所处时空扭转,他急速坠入无穷尽的暗黑之中。
大渊纪年386年冬,大雪,虞国天降异象。
百姓日观双月同天,罕见残月如血,只见新月渐覆残月,未过一刻,双月合一。
霎时天昏地暗,狂风四起,飞沙走石,百姓皆归家不敢出;鸟兽鱼虫四散奔走,军营马匹嘶吼阵阵,王公贵族华舞乐章戛然而止。
虞国殿内,老国师静坐于蒲团之上,掷铜钱测六爻,半刻,凶吉已现。
老国师抚了抚长须,移步御前,伏地大呼,“陛下,卦主大凶,双月合一,必天降异星。臣今日推演八卦乾坤,恕臣才浅学疏,此卦所指东南,不知此星福祸何如。臣有一策,需陛下诚心沐浴斋戒七日,此间大赦天下,为天下万民纳福,以祈得神明护佑,解我大虞之危。”
永昌帝此时龙袍加身,高坐庙堂。闻罢,永昌帝逐渐收紧因猛烈咳嗽后染红的手帕,黄袍下的身躯瘦骨嶙峋,虽正值壮年,却已身患重疾。
他紫极发黑的眼袋上赫然是一双因常年纵欲过度,不加节制而浑浊不堪的双眸,多年来他遍访天下名医,未果,依旧药石罔效。
永昌帝沉吟片刻,冷冷望着伏于地上所谓三朝元老的“老腐朽”,顿时眼神阴狠,大怒,“东南方?东南方乃太子中宫,国师,连你也老糊涂了么?”
老国师听罢立马悲恸不已,自知罪责难免,痛声道,“陛下,臣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然我大虞百年基业,先帝不以臣愚笨,许臣以辅佐圣明。臣已垂垂老矣,所卜只知东南,未言东宫,求陛下明鉴!”
永昌帝怒火攻心,拍案而起,“好你个天地可鉴,先帝!先帝!朕还健在,不知为何尔等日日挂念先帝贤德!传朕旨意,国师年事已高,为大虞鞠躬尽瘁,特允国师今日告老还乡,安享晚年!”
“呜呼哀哉,天要亡我大...”老国师还未言罢便因过于悲恸倒地不起。
大殿之内噤若寒蝉,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多置一词。
因虞国都城摇光位于淮水之北,此时大殿之外大雪纷飞,银装素裹,一派肃穆之景,阵阵呜号的北风恰如点红妆裹素衣的女姬,哀婉地吟唱着亡国恨。
东南方位的太子东宫里,舞姬婀娜地扭动着曼妙的身姿,主位上华服男子半靠着座椅,一手虚虚握住舞姬盈盈细腰,一手高举酒杯,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身侧的小太监顺势谄媚道,“恭贺太子,奴才今日听说大殿之事,陛下终是疼爱殿下的,毕竟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母仪天下,并非随随便便阿猫阿狗所能取代。”
男子放下酒杯,假意呵斥,“大胆!圣意岂是尔等贱婢轻易可揣测,妄议国事更是罪加一等,自行下去领罚。”
未说如何罚,罚什么,从小陪伴太子左右,颇为受宠的小太监门儿精,万分惊恐地跪下磕首,直呼“殿下恕罪!奴才甘愿受罚。”
片刻后靡靡之音再度响起,苍茫大雪中,只见太子府高台楼阁,金雕玉砌,尽显无限雍容华贵。
虞国东面临海,西靠大渊,南接乾国,北望玄国,多平原,淮水、东江贯穿西东,土壤肥沃,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民富则国强,历朝积累的财富为虞国权贵奢靡享乐提供来源。
然,江河湖水终有干涸之日,珠玉珍宝总有穷尽之时,万物两极阴阳交替,此消彼长,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东宫靠南边上,一座破败之殿,殿内早已挂满蛛丝,门匾上赫然雕刻着两个大字:离宫。
显然,此乃一座荒废的冷宫。
远远望去,冰天雪地中赫然躺着一具少年尸体,衣不蔽体。
李迟暮如溺水般,猛地从窒息中睁开双眸,雪地反射的强光使得浅紫色的瞳孔骤然紧缩。
与此同时从腹部至胸口传来的剧痛,无不提醒着他再度拥有了肉身的事实,但稍一活动便痛苦不已。
李迟暮轻嘶一口气,让自己渐渐适应这副全新的躯体,他环顾四周古色古香恢弘大气的古代建筑,缓缓闭上双眼,心中默念三下,再次睁开。
他果真穿越了??
李迟暮观摩着眼前缩小版的手掌,慢慢支起身子,当冻得紫黑的赤脚踏于雪上,柔软冰凉的触感传来时,他才将信将疑或许真的复生了。
李迟暮一步步艰难地走向冷宫,殿内破旧不堪,桌椅上已布满灰尘,角落中隐隐传来令人作呕的腐臭,无法想象此地要如何住人。
他随意擦擦梳妆台上蒙尘的铜镜,静静打量着原主的样貌,竟与他生前约莫十三、四岁时别无二致。
唯一不同便是那双紫瞳淡漠幽深,彼时少年毫无血色的唇,更为消瘦的身形,精雕玉琢的五官却不显女相。如远山般清冷的眉眼完美中和了这份柔美,面无表情时俊美而疏离。
李迟暮脑中闪过思绪万千,欲检索原主的记忆。
原主去了哪里?
此地是何处?
今夕是何年?
原主是何身份?
又为何会躺在这废弃宫殿中?
李迟暮顶着硕大的问号,尝试搜刮脑海中残存的记忆,但大多已成碎片,不甚清晰。
只模糊地闪过无数个饥寒交迫的夜,与野狗抢食、甚至饿极抓老鼠以饱腹、被婢女太监狠狠羞辱殴打的画面。
同时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下贱东西!也不掂量自己身份。”“打入冷宫的弃子又有何惧,不过是连我们这些贱婢都不如的烂命一条。”“哈哈哈哈哈快撕碎他的衣裳,将他扔进外边池子里!我倒要看看小哑巴如何出声求救。”
...
紧接着,记忆交迭混杂,李迟暮头痛欲裂。
他缓了缓神,上下摸索着身上能证明身份的物件,蓦地发现脖颈处挂着一根细细的红绳。掏出红绳一看,恰巧是幻境中老者所画道符,道符被折成八角状,顶端穿孔挂于胸前。
李迟暮回忆老者所授口诀,聚精会神默念,“宇宙乾坤,阴阳两仪,众生法相,万物归一!”
一阵微风拂过,李迟暮四下环顾,竟未变分毫。
疑惑片刻,站在原地的少年默默扶了扶额,他好似忘了关键一环,前往特定地点。
亥时三刻,殿外暮色渐晚,寂寥无人。
李迟暮走入内室,忽见床头有一珠玉妆奁,华美无比,与此处格格不入。
他随即打开查看,只觉一缕紫光跃入眼帘,随后消散无踪,而妆奁里面空空如也。
李迟暮呆呆望着这死寂一般的冷宫出神,他此时饥肠辘辘,两眼昏花,顾不得满地狼藉,席地而坐。
正欲琢磨对策之时,忽地瞥见角落一隅有黑影掠过。
李迟暮心下一动,起身跟随,只见黑影转眼间便匿于黑暗之中。
他迟疑片刻,暗暗攥着胸口道符,退后几步,绕道从一旁向着宫殿外跑去。
殿外月色朦胧,新月如血,诡异万分。
借着月光,李迟暮转身朝殿内望去,忽感眉心处灼烧般剧痛。
双眼开合之间,只见一青衣女子披发立于殿前,以手捂面,广袖长裙及地,发出凄婉呜咽之声。
倏地女子垂首而立,悬地而起,以极快速度向李迟暮逼近,李迟暮无处可避,紧急之时,胸口道符金光乍现,女子叫声凄厉,瞬间被拉开十丈有余。
李迟暮沉声开口问道,“我并未招惹你,为何置我于死地?”
李迟暮此时紫眸妖冶,额间一道血色竖纹隐隐发光,刹那间宇宙无极,斗转星移朝他奔涌而来,他看到菩提树下,金蝉论道,乾坤道法,三千世界,一念起而万物生。
前所未有的喜悦充盈之感奔袭而来。
女子掩面道,“吾乃女丑之尸,生而为十日所炙杀。今九日已射杀,血月已现,吾自夜出,引汝至此,吾命已达。”随即化作青烟隐于月色中。
李迟暮前世读《山海经》时,隐约记得关于女丑之尸的描述,“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在丈夫北。以右手鄣其面。十日居上,女丑居山之上”。大意为女丑初生时被十个太阳所活活烤死,女丑死时,用右手掩面,十个太阳高高悬挂在空中,女丑的尸体则在山上。女丑之尸位于丈夫国的北面。
按照通俗解释,女丑即女巫。相传古时天悬十日,大旱千里,人们求雨不得,便将女巫活活暴晒在十个太阳下烤死,将生人献祭以祈求上苍垂怜,此法为“暴巫”。可此时旱灾不消反重,方有了后面后羿射杀九日的故事。
李迟暮不知女丑为何引他至此,瞬时,他只觉天昏地转,四周空间极度扭曲。
他从黑暗中猛地睁开眼,发觉自己仍然置身于方才冷宫之内,席地而坐,而床头已无妆奁,深夜万籁俱寂,窗外已无血月当空。
忽地他脑中传来老者声音,“天冲、灵慧魄已开,两魄归位。”
李迟暮欲再问老者,奈何如何也再无应答。
他前世因身弱,对命理玄学,怪谈异志颇感兴趣,闲暇之时,大致了解到所谓三魂,是指天魂、地魂、人魂(命魂),古人亦称胎光、爽灵、幽精。
七魄是指对应七情包括天冲魄、灵慧魄、气魄、力魄、中枢魄、精魄、英魄。
同时七魄也对应身体七个脉轮,从上往下依次有:天冲魄在顶轮,灵慧魄在眉心轮,气魄在喉轮,力魄在心轮上,并同时与双手心和双脚心相连。中枢魄在脐轮,精魄在生殖轮,英魄在海底轮。
七魄生存于物质中,所以人身去世,七魄也随即消失。
魂为阴,魄为阳。
人的命魂,透过七魄中的天冲灵慧魄,主思想智慧。透过气力二魄和中枢魄,主行动。通过精英二魄主身体强健。
运主虚空,命主实相。李迟暮之一生,如沧海浮舟,随波逐流,命之所至,运之所发,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定数,皆身不由己。
如天将亡他,他必与天斗,天道不公,他自逆天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