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鼎》风雨月

10、永别了，师傅！

　　鲜红的火雨从天而降，将赤山宫掩埋在一片火海中。
　　火浪如狂风，掀卷着漆黑的锦袍。
　　无数烧焦的雾童子从天上落下来，如雨。

　　“极星？！！！”阿绯的手紧紧的攥起，她认得那双冰冷的眸子。
　　是他，就是他杀死了夜！！！
　　“阿绯！！小心！！！”云间猛的扑将阿绯扑在一边。
　　“轰~~~~”一团巨大的火雨砸在了刚才阿绯站着的位置上。
　　随后赶到的钟牧停下脚步，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字一顿，“天！！火！！”

　　***
　　火海中，晴丹与极星遥遥相对，他面色沉重，“极星，你擅自复活轮回鼎，招来了天罚！！你可知，有多少人会因为你的罪行命丧黄泉吗？！”
　　“那又如何，我说过，世人的性命在我眼里如同草芥。我只要有轻尘，足够了！！”
　　“极星！！！！”晴丹怒吼起来，将手中断水剑上的破魔咒燃至极致，猛的，他向极星扑去
　　“晴丹，我说过挡我者，死！！！！”极星伸手将身周的黑焰化成长戟，迎了上去。
　　“轰~”天崩地裂般的声响将赤山震得摇摇欲坠，可转眼，又被火雨声掩埋。

　　“哗~~~”赤山宫雄伟的大门在火中坍塌。门后，竟是许多未燃尽的尸体！！！

　　烈焰中，飞奔出一个小小的影子。赫然是一只雾童子！它唧唧叫着在阿绯面前转，手指着赤山宫。
　　“它要我们进去？”阿绯疑惑的看着云间。
　　云间盯着那片火海，“风连不在这里，他一定在宫里。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不！”阿绯拉住他的袖口，眼神没有一丝犹豫，“我要和你一起去！”
　　云间看着她，许久，微微一笑，“好。”

　　烟雾滚滚，火焰几乎要将人融化。
　　第一宫的深处，风连将一位长者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剑不断的挥舞，斩灭着企图来犯的火舌。浓烟四起，他几乎要分不清方向了。

　　“风连！！！！”他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呼喊声。
　　烟雾弥漫。
　　终于，在火海深处，他看清了那两个影子。
　　“你们？！！！”他心中一暖，随即大吼起来，“你们进来做什么？！！送死么？！！！！”
　　阿绯被烟熏的不住的咳嗽，她捂住口鼻，跃到他身边，大声道：“我们担心你啊！！！”
　　云间也落在一边，“想办法出去吧！！我们进来的时候，大厅的梁柱已经塌下来了，得找别的出路！”
　　话音刚落，他肩上的雾童子便跳下来，窜到了长者肩上，唧唧叫着指着后殿。

　　长者对雾童子点了点头，随转向众人道：“小武说，后面有出路。”
　　“那我们快走吧！！”没有迟疑，四人立刻向后殿奔去。

　　“这位是？”云间看着长者问道。
　　“是我大舅舅，风无霜。这些雾童子是他圈养的妖魔。”
　　“风家其他的人呢？”
　　风连摇了摇头，“我刚赶到赤山宫，二舅舅风无霖与四舅舅风无霁便带着家奴赶到，说我娘放走鬼蚺，我必与之同罪。”他攥了攥拳头，继续道“大舅舅偷偷放出雾童子，将他们困住，救了我。可是，忽然，天降大火...正好落在雾中...想必，他们已经...”
　　云间想起门口那些烧焦的尸体，轻叹了口气。
　　“那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风无霜沉声说道，没有一丝惋惜，“赤山妖魔横行竟然还惦念着权位，连女人都不如！该死！！”
　　风连有些惊讶，风无霜明明一向看不惯他母亲当权，竟然还说出这种话....
　　风无霜看了风连一眼，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什么人？！私是私，公是公！于私，我确实妒恨你母亲，而于公，我自然会为风家鞠躬尽瘁！”

　　云间偷偷在心里笑了笑，真是个顽固的老头！

　　阿绯垂着头，没有说话，这个人，是夜的父亲....

　　风连却慢慢停住脚步，他攥紧了拳头，许久，才开口道，“风夜他...”
　　“你不用说了。”风无霜站住脚步，打断他，“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您...”
　　风无霜看了看血红的夜空，长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我将他藏的很好，可是...他的与生俱来的能力还是越来越显山露水，让有心人知道了。”他摇了摇头，凄惨一笑，“如果那一天，我在的话....该多好...如果我在的话...夜就不会....”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风连问道。
　　风无霜叹了一声，“风无雪，就是你三舅舅，性情怪异，最爱各种奇能异事。风夜九岁那年，有一天，他偶然碰上风夜操控着一个睡着的小丫头在水面行走，便起了疑心，不容质疑便要将他带走。风夜的看护丫头赶来告诉我时，我们只在水中找到那个小丫头的尸体。于是，我亲自赶到第三宫要人，怎奈宫门紧闭，又施有封印，我根本进不去。三天后，风夜自己走出了第三宫，但是性情大变，不再喜欢言笑。我一直询问他那三天发生了什么，他都闭口不言，直到被我问急了，他忽然打开我父亲也就是你祖父的冰棺，将他操控起来，道，三叔教我操控尸体了！！！当时我大惊，立刻叫他住手，并且吩咐他的看护丫头不许声张这几天的事情。”说到这里，风无霜停了停，脸上露出了悲戚的神色。“我狠狠的训了他，可是他竟然一言不发的走了。两天后，后山墓地都被挖开，他，风夜他控制着无数沉睡的尸体，走进赤山宫。宫里的侍女，侍从都吓坏了。有人禀报了前宗主，也就是你母亲。当时，你母亲大怒要杀死风夜，我拼死才救下他。我与你母亲一直不和，是看护丫头偷偷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你母亲。当晚，你母亲便拿剑怒气冲冲的冲进了第三宫。我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只是你母亲出来后，神智便有些恍惚，她出来时看见我，只说了一句，风夜是金凤宿主！”
　　“什么？金凤？！！！你说夜是金凤？！！！”阿绯大惊，随即，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夜会有解药，那些是他的血！
　　夜...

　　“我不在乎风夜到底是什么。在我心里，他是我儿子，我只想让他过正常的日子。”他凄惨一笑，“可是，事与愿违。自从风夜操控着尸体大乱赤山宫后，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更有传言说他滥杀无辜，性情残暴，连小丫头都不放过。这种境况一晃便是十年。风夜越来越孤僻。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越来越猜不透他，所以对他的脾气也大了些。去年，我的寿辰，风夜送了我一枚灵玉，道，那块玉与他性命相连，他不死玉不碎，他死玉亡，末了还添一句你最好天天祈祷着那块玉碎了，这样你讨厌的儿子就不会再在你眼前晃了。我大怒之下，将他赶出赤山宫。”他摇了摇头，声音忽然哽咽“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寻他，都无果...直到前几天，那块灵玉忽然崩碎....”他再也说不下去了，低声啜泣起来。

　　夜...
　　阿绯拧了拧眉...他身上，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他的死是他咎由自取！！”忽然，空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一袭蓝袍缓缓从天而降。那是一个瘦高的男人，面色很阴沉。
　　“无雪？！”风无霜怒视着他，“你竟然说这种话。当日若不是你，风夜怎么会....”
　　“哼，”风无雪冷笑一声，“是他背叛了极星大人，否则，他也不会死！”
　　“极星？大人？”风连皱了皱眉，“你和极星到底有什么联系？！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哦？这不是风连吗？”他淡淡扫了风连一眼，“没有被你那个死脑筋的娘杀掉，没有没有被风无霖与风无霁派去的黑衣人干掉，更没没有被鬼蚺吃掉，你还真是命大。”
　　“你说什么？！”风连用力攥住剑，脸沉了下去。“你敢说我娘？！”
　　“你娘？哈哈哈哈，我不妨告诉你，控制你娘打开鬼蚺封印的就是我！哼，一个女人竟然成为宗主，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
　　“当年，你娘为了风夜的事情冲进第三宫，我正好在实验缚魂咒，于是便做弱势，将额饰做为赔礼赠给你母亲。若不是当时额饰上的缚魂咒还不完全，我怎么会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控制你娘呢？！”
　　“你！！！”风连眼睛一红，嗖的抽出剑就要刺过去，却被风无霜拦住，“无雪，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纵使你看不惯女人当权风家，也不能勾结外人，更不该打开鬼蚺封印！”
　　“哼！只要我打开封印，极星大人便会助我得到风家。有何不可？”
　　“得到风家...就为了这种私欲？！”风无霜怒道，“如今赤山宫因为你的一己私欲陷入火海，几近烧尽，你要的就是这种风家？！”
　　“哈哈哈哈！！只要有极星大人的力量，多少个赤山宫也能建成！！该说的也说完了，”说着，他眼神一冷，全身燃起黑焰，“你们这些妨碍，也该消失了！！！”

　　“那不是极星的黑焰吗？”阿绯惊讶的问道。
　　云间点了点头，抽出剑挡在了她前面。风连也毫不客气的抬起剑，剑锋直指风无雪。

　　战意剧燃，一触即发。
　　“小子们，后退。”忽然，从大殿火海里走来一个高大的影子，花白的头发在火浪中翻飞，肩上的巨剑光芒耀眼。
　　“剑圣钟牧？”云间惊讶的道。“您...”
　　钟牧走到他们身前，巨剑轰的砸进土地。“他身上的是极星的地狱烈焰，凡人一触即死。”说着，他看着云间道，“可不会有第二个雪姬会救你！”

　　云间的剑微微一颤。雪姬...

　　“你们往那条路出去，别在这碍手碍脚，”钟牧炯炯有神的眼睛转向了风无雪，他嘴角轻挑，啐了一口，“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我真是很讨厌这家伙。更有甚者，他还是额饰的制造者。我就更不能饶他了！！”一瞬间，他身上散发出巨大的压迫感，眼眸中杀机尽显。

　　“可是...”
　　云间忽然打断阿绯，沉声道：“我们在外面等你。”

　　火海上空，极星与晴丹依旧相持不下。
　　“晴丹，你我轻尘本是旧友，你何必这样做？！难道你不想看见轻尘活过来吗？！”
　　“极星，我当然想看见轻尘活过来，那样的女子本就该好好活着！！！可是，你拿世人的性命做代价，我便不会同意！！”晴丹痛心疾首的指着漫天大火，“你若用轮回鼎复活轻尘，这场天火定会蔓延开，烧毁半片江河，那将会有多少人丧生？！极星，你收手吧！！！”
　　极星看着他，面无表情，“看来，我们无法共识。”话音未落，他身上的黑焰猛然爆发，如一阵罡风席卷了周围的一切。
　　黑焰纠缠着天火，猛的扑向晴丹，排山倒海。
　　晴丹没有躲闪，也无法躲闪。

　　“师傅！！！！”阿绯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淹没在火海中，猛的跪倒。
　　云间死死攥着宝剑，手指不住作响。就在他要抽出剑去做一些可怕的事情的时候，晴丹忽然从火焰中窜出，他一跃便停在极星面前，下一刻他的手洞穿了极星的胸口。

　　“晴...丹...”极星紧皱起眉，头靠在了晴丹肩上，一线鲜血从他嘴角流下。“你！”
　　晴丹淡淡的笑了，可是刚才穿过地狱烈焰耗损了他太多力气，他缓缓的跪了下去。
　　“呵呵...”极星忽然低笑起来，“你忘了...”
　　“什么？”晴丹吃惊转头看他，蓦然发现极星正握住自己的手臂，将他的手从胸口抽出去。
　　“你忘了....我体内封印着妖皇...所以，我是不死身啊...”他握着晴丹的手臂，眼神杀机尽显，“而你，却不一样！”说着，他抬起另一只手，贯穿了晴丹的背心。

　　噗~
　　鲜血四溅。

　　晴丹的身体仿佛瞬间失去了依托，往火海坠去。鲜血蒸腾在火焰中，为他镀上了一层深红。

　　一切变化都太突然，太出乎意料，太难以接受！！！

　　“师傅...师傅！！！！”
　　风连紧紧拉住了要扑进火海的阿绯，“别过去！！会死的！！！！”

　　忽然，火海中出现一个高大的影子，他敏捷的避开了燃烧的黑焰，接住了晴丹。下一刻，他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剑圣钟牧！”
　　“师傅！！”

　　钟牧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晴丹，转身静静的看着极星。
　　极星捂着胸口，满身鲜血。
　　“就算你是不死身，也受了重创。”钟牧冷冷的开口，“我可以封印你。”
　　极星皱了皱眉，迅速结印，黑焰剧燃，下一刻，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逃回妖境了吗...”钟牧啐了一口。

　　阿绯跪在晴丹身边，破天荒的没有哭。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她知道，仙人亦是人，也会死。
　　仙人与凡人的区别也就是那如山峦般悠久的生命，与百毒不进的身体。
　　师傅，伤至如斯....她知道，无力回天了。
　　悲伤到最深处，她忽然没有了眼泪。

　　钟牧走到晴丹身边，蹲下，“你安心去吧。我会赶去妖境，尽力而为。”
　　晴丹摇了摇头，“轮回鼎重入妖境，上天定会大怒，天火定会蔓延到更远。你们看。”
　　众人抬首看去，只见漫天的火雨毫不留情的砸向大地。

　　“轰~~~~~”地面裂出一个深深的坑，尘土和着火焰四溅。

　　“火雨落进城镇，后果不堪设想。钟牧，你要做即身，为生灵承受住天罚。”
　　“那极星怎么办？谁去阻止他使用轮回鼎？一旦轮回鼎被触发，大半的江河将沦陷火海！”
　　晴丹摇了摇头，看向风连，“风连，既然这件事牵扯到风家，你们风家就必须要出一份力。”
　　“晴丹大人，我愿意去妖境！”风连坚定的回答，随后，风无霜也承诺道：“风家愿倾尽积累的财宝为即身铸一顶天火罩。”
　　晴丹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云间，“云间虽然是凡人之身，但身手很好，只要小心避开极星的地狱烈焰，也可与之一战。”
　　“是，师傅！弟子一定...”
　　晴丹喘了两声，道：“你本是七曜...是我旧友...我将你放在身边，也是想尽一份力...你不必再自称弟子...”
　　云间扭开头，指甲深深嵌入手心，掌心一片血水。

　　晴丹又看向阿绯，“丫头，你并不是资质愚钝。星象，咒术，剑法并非你学不好，都是为师....为师为了把你藏住，才封印了你....”
　　什么？！
　　晴丹费力的抬起手，食指点在了阿绯眉心。
　　光芒四起，阿绯眉心忽然出现一个咒符，它猛的一闪，便啪~的碎了...

　　随即，紫色的光芒笼罩了阿绯的全身。

　　“丫头，妖...妖月...你就看在为师...看在老夫照顾你多年的份上，带他们去妖境...阻止极星吧....老夫...老夫...谢...谢...你...了...”晴丹的手猛地摔下，双眼缓缓合上。

　　“师傅！！！”
　　“晴丹大人！！！”
　　“晴丹大人！！！”

　　师傅....一颗泪溅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