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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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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扔掉手中的烟,慢慢碾成灰,朝一手推门一手推着婴儿车艰难而出的女子狠狠啐了一口。
母婴店的店员呼唤了他好几声,他压下心中烦躁,抬脚进去,听闻他要买奶粉,店员忙问他家孩子多大,会不会吐奶,打不打奶嗝,他不耐烦摆手,呛道,“又不是我喂的,我怎么知道?”
店员怔住,软和语气追问,您要买几段的?
男子眉头紧皱,心道养孩子真麻烦,随口回道,“随便,这玩意要的了这么贵?有没有别人吃剩的,小孩什么都能吃,吃这么好干什么。”
赴宴的宾客已经临门,电话铃声一声急过一声,男子甩开店员的手,冲电话那头不耐烦的嚷嚷,心道这群人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再急还能把人炒来吃了不成。
他无声咒骂着,从货架这端绕到那端,被各色品牌的奶粉迷了眼,烦躁下连上面的字也辨别不清了,他忙喊店员,正是交班时段,没人搭理他。外头货车倒库的提醒萦绕耳旁“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店员急匆匆赶去卸货,他急躁的呼喊声早被人潮淹没,他气急地踹倒货架,见没人注意,顺手掏过一个圆罐,弓腰绕着货架踱步,正思量着怎么避开门口监控,骤然一声鸣笛,随后倒库提醒不厌其烦地大了起来,小车与各式赶着回家吃午饭的两轮车拥成条长龙,货车被哪个暴脾气的塞住前门,一时更忙乱起来。
店员忙着收捡,头也没回,他悄然躬身走到门口,见那店员正对路人赔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踢飞脚边的圆罐,在店员的喊痛声中,昂首挺胸,得胜将军似的单手端着散发奶粉香气的胜利品回家去了。
还没上楼,在楼梯口男子闻着熟悉的炸物味道,真心实意地骂出声,“他娘的,一天到晚吃些什么狗屁玩意儿!”
家里的女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总爱把好好的东西裹层面衣淀粉扔进油锅,无论蔬菜还是鲜肉,吃起来统统一嘴面糊味,打起嗝来更令人抓狂,喉间又咸又油,他一度以为油会从他鼻子流出来。
这已经是这个星期吃的第五回炸物了,他曾抗议,医生说他的油脂含量太高了,不宜再吃油炸食品,那娘们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往往不出一个小时就把医嘱忘的干干净净,“傻娘们,什么时候把遗嘱也忘了才有的你受的。”男子边冷嘲,边进了家门。
他悄悄贴紧房门,双手不自觉地扣紧门皮,四处打量,呼吸也因紧张急促起来,他憋了一大口气,眼珠慢慢转动着,冷汗滴进眼窝,让他眼睛发痒,他没顾得上擦去,只扫视着四周,没看到脚边有那个小崽子,也没看到那团肉爬来爬去,他不敢放肆,憋气太久而止不住的咳嗽在颤抖着手擦汗时转变成一声急短促的咕噜,随后喷发成一阵猛咳。
突然他感觉裤腿被人拽住了,他的咳嗽急停,对上小孩未长牙咧得开心的嘴发出一声尖叫,甩开小孩极力攀爬的肉手,小孩不甘心咿呀着追赶,他尖叫着,连滚带爬,拖行出一串血迹。
身后依旧开心笑着的孩子不知何时满嘴是血,嘴里一片空荡。
女人已经在预备下一道菜式,听到尖叫声奔至门口,男人如疯子一般踩在宝宝身上上下蹦跳,她抽起菜刀三两步到了跟前,挥舞着武器历声嘶吼,宝宝不会说话,被挤压来的疼痛与震响吓得嚎啕大哭,开刃的武器起到作用,男人后撤一步,女人立马抓住时机,抄起宝宝夹在腋下,吼叫着后退,试图以迭代至今的古老洪荒之情吓退毫无理智的禽兽,“他是你的孩子!你是疯了吗!”她声嘶力竭地吼道。
男人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又似是难以置信的模样,指着她怀中的孩子,害怕地结巴,“你……你……你才疯了!你抱着什么东西!他的眼睛呢!眼睛没了!眼睛……啊,还在动!”
骤然挥动的小手吓得男人蹦出两米远,缩在沙发后动也不敢动。
女人看神经病似的看着神经质的男人,逗弄着孩子软乎乎的脸颊,慢慢地仔细地拂过孩子的额头,眉毛,眼睛,宝宝的眼睛又大又圆,怎么会没了,小手肉嘟嘟的,怎么会让人害怕呢,只是男人每天照常发疯而已。
厨房门漓出半臂长的磨砂风景画,风景画上的女人身影朦朦胧胧,却俏脱欢快,男人是从女人做饭时播放的电视剧背景音和她哼着不常听的歌来判断的,每次女人做好一道炸制品就会哼这首歌。
这次的歌很短,男人竖起耳朵,一面哆嗦着打开手机收听午间新闻,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轻?他猛地转头,正好与一双空洞的眼眶对上,后背瞬间激出一层冷汗,浑身钻满鸡皮疙瘩,每个毛孔上都站着个没有舌头没有眼睛的孩子!
他的害怕被人攥紧在喉咙口,一点生息也发不出来,他僵硬转头,渴望忙于做炸物的女人能转过头来,帮帮他。
孩子没察觉到他瞬间变化的气息,只一个劲的朝他笑,一笑血丝粘连,滴滴答答溅在衣领上,每一滴都绽放地格外完整,每一滴都是他未曾发出的红色尖叫。
很快,那滴红色侵略了他的衣袖,他扔开孩子,捏紧拳头飞快摩擦,似是垂死的人挣扎着拯救自己。
尽管男人脑中已颂响哀乐,他仍不放手,绝望机械地摩擦着那处血迹。
耳边镶满了孩子的笑声,叮叮当当,平时走上楼梯钥匙互相碰撞也是这样的声音,叮叮当当,吵得不可开交。
门后就是那道令人作呕的油炸味,一开门,他就得被迫接受,男人早就褪去厌烦,只觉得喉间有什么东西叫嚣着爬出来,像是有个丢舌掉眼的孩子奋力攀着他的喉管,一次没有成功,沿着喉管滑了下去。
片刻后,再次竭力紧紧拽着他攀爬,似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攀上了他的手臂,男人从喉间的小孩搏斗中抽出空来瞧去,扔掉的孩子何时又爬了回来!
他再次尖叫着扔开这坨软肉。
笑声停了。
太好了。
男人刚松口气,熟悉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食物香气一同袭来,看见奉于顶端的东西,男人喉间瞬间喷涌出无数个没有舌头的小孩。
他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女人,想问为什么,又想起小孩黏在他身上的血迹确实很恶心,就把这句话咽进了肚。
女人一脸莫名看他害怕又解脱的神情,绕过他端菜上桌,吩咐道,“去端菜,他们都到了。”
溢锅的警报声刺耳又漫长,男人没想到女人竟如此迅速,那条舌头裹满面衣安静地躺在盘子中央,与刚才恐怖的空洞和黏糊的触感一同令人平静下来,男人像是有人撑腰了一般,雀跃的欢呼声简直要冲出口腔,他绕着餐桌踱步,好几圈后,那条舌头还是舌头,黄灿灿的,确认过后,他才悠悠钻进厨房,随后噗嗤一声,笑弯了腰。
溢锅了。
锅里煮着娃娃。
通体红透了,眼睛闭上了,嘴巴合拢了,是他的娃娃,太好了。
门铃响了。
该开宴了。
男人躲在女人身后听她寒暄,看她熟门熟路接过礼物,他竟不知道小孩的礼物这么复杂,女人惊叹于朋友口中呛食豌豆不幸早夭的孩子,男人听在心里,只讶异小孩这么容易早夭,怎么他家的这个一直都……
客人入座的动静与惊呼声打断他恶毒的想法,“地毯旁边是什么东西,怎么又有毛还黏糊糊的,咦,是你家小猫从哪拖来的老鼠肉吧。好恶心……”
男人心惊肉跳地看着他手中的炸童舌,是猫拖走的,男人仿佛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答,不过是从桌子上拖到地上,后面半句他咽进了肚,女人突然冲他一笑,似是赞赏。
男人想不明白,女人最是护着那团奇怪的软肉了,怎么突然间态度大变,耳边全是颂扬的回音,鼻尖的油烟味都好闻了不少。
至少在外人看来,女人的炸制手艺还是非常出色的,炸制的舌头愉悦地翘起,略微抖落外层的面衣,露出炸制肉类特有的浅色色泽,她没放酱油,原味的,他最讨厌原味了。
他嫌弃地将这条舌头拨弄一旁。
“舌苔两侧发白,有黏腻物,胃不好。”男人盯着盘中的炸童舌,突然似是抱怨,“没给孩子吃饭吗,这么小的年纪。”
他的话说的那么真诚,眸子后全是狡诈,只要这么问女人,他们就肯定以为女人没好好照顾孩子,今天这顿饭全是女人的错,他扬起嘴角,责怪地看着女人,心里默默赞扬机灵的自己。
女人没有立即回答,优雅地切下一口肉,血丝立马渗出来,刀叉摩擦着,血液汩汩流动,朝男人面前蔓延,顺着桌布滴落到膝盖处,红艳艳的,男人凝神注视着又一朵红花绽放,是小孩的血……是孩子的血!
他蹭地起身,甩掉筷子,疯狂拍腿,惊恐尖叫着,“他到我腿上了!他在我腿上乱爬!”
可惜在场的人没人注意他的惊慌,只顾享受美食。
新菜上桌,是烤婴儿躯干,双面煎制,再烤成金黄焦脆的模样,孩子双腿因失水蜷缩成一团,双手成拳紧贴在身子两侧,闭着眼既不尖叫,也不流红色的血,香气诱人,只要稍微切片,与菜叶大蒜包在一起,就是最美味的。
男人着迷般盯着刚烤出炉的婴肉,迫不及待想尝一口。
“舌头容易引起病变,去掉后烤的,喷香。”女人面色平淡的介绍新菜色。
片肉可是有讲究的,男人想起自己曾为了吃上某家烤鸭苦等三小时,见证师傅的手艺,他一挺胸,露出微笑等席间的人提问自己,顺便摆弄脑袋,好叫人听见他脑海里晃荡的知识水,可惜一群人只顾着吐骨头,周围一连串呸呸呸。
这个骨头怎么这么多,没有剔骨服务吗。有人抱怨着问道。
男人本来垂下头,研究那节小手烤了以后怎么没有变色,正纳闷呢,就被一只手推上了桌。
那只手似乎看准了他脑子里的算计,却比他更有力量,后背被紧紧压迫,脊椎连同脖颈沉闷在手掌下,像按着具企图逃跑的溺尸。
男人大口喘着气,吮吸着空气里微薄的水汽,扬长脖子,太少了,水汽太少了,不够,不够,不够他呼吸,他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裹在雾里似的 ,团成一团,不肯从他身体里通过,他听见他细弱的求饶,婴儿似的,吐露不清。
他又求了一句,就听见自己嘴里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他看见小孩洗澡,托住胸腹放入水中,刚一接触水面就会发出这种声音,假装是条鱼或还没分清自己是什么东西的娃娃有意装可爱的声音,真恶心,他想。
脑袋实在太晕,氧气不够他呼吸,他在混乱的脑波中抓住着一丝愉悦,按住他的人该多开心啊,他想起指尖抓不住的头发,湿润的,有足够多的水汽裹在上面,像面衣牢牢裹住里面的嫩肉一样,简直绝佳搭配。他简直太荣幸了。
他往前一趴,砸在焦香细嫩的烤童身上,香味窜入鼻腔,鼻尖瞬间积累了水汽,周围响起稀稀疏疏的笑声。
那双手似乎不耐烦他如此丢人,只在他掌间塞入尖刀。
细长的刀尖快戳进眼里,他猛地后仰,酥脆的烤童肚子上破开头大的洞,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他心头一颤,完蛋的意识疯狂上窜,疼痛尚未追上意识,声音倒先到了。
痛呼过后,他再次砸在酥脆的烤童肉上,他瞥见那双手嫌弃地扫落自己破碎的肩胛。
细小的骨头覆在烤童肉上,像撒上一层椒盐。
可身上的双手似乎并未放过他,包住他手握尖刃的指尖,在烤童肚子上方比划,似乎在比划怎么下刀合适,背后上方的呼吸声如影随形,气息喷落,总有骨屑掉落,他疼得不停抽动,扭转肩胛想从这磨人的钝痛中逃离。
下一秒,胸腹爆裂般的痛感像块巨石迅猛地压弯了他的腰。
他瞪圆了眼,明明应该在烤童身上的剖痕何时到了自己身上,刀口利落干净,是他常用的最平常的“Y”型解剖法,他刻画时总要将那尾端多拉长一毫,他的伙伴曾多次告诫他不要留下任何个人印记,他全然不听,只当这是覆以恭维假面的嫉妒。
现如今到了自己身上,怎么就那么痛呢,他好像还没学习如何止痛。
不过他也学不了了。
女人脱下带血的白手套,甩在菜肴旁,勾起未凝固的鲜血吮吸品味,颇不满意的摇头,“有点淡了,该加点盐吗?”她看向对面排排端坐的玩偶们,期待着他们给出回答。
空气一片寂静。
过了几秒,她满意点头,似是附和,抹过一指鲜血蹭在玩偶脸上,笑着道,“老三说的不错,奖励你。”
男人吸着气醒来,耳边丁零当啷的,他捂住破口的肚子,伤口被人缝过,那人也没多少耐心,针脚时长时短,扭曲的样子实在碍眼,男人不禁暗骂,缝的什么丑东西,伤口处又痛又痒,他烦躁抓去,指甲盖勾缠起一处针线,气的他更是跺脚,“什么手艺还敢出来行医!还没我干的好呢!”
他突然间愣住了,他的手艺,他的什么手艺?他按住自己摩挲肚皮的手,他有什么手艺呢?难不成他是个裁缝?
猛不丁的指尖被人拉扯着,他抬手一看,被吓出一身冷汗。
勾缠针线的指尖上坠挂着个小孩,有鼻有眼,可比桌上那个健全多了!
正吮吸着他的指尖,对上他的视线,大咧咧冲他笑咧!
他浑身颤抖,捂住即将出口的惊叫,奋力甩动,那小孩身板不大,力气倒挺大,抱住他的手指,荡秋千般跟他玩呢,一面咯咯咯咯的大笑。
男人直冒白毛,胸口堵得慌,阴森森的冷气快要把他逼疯了,骤然间,耳边传来人声,是隔壁夫妇在讨论洗衣服的问题,一个坚持要用三尺见方的井,一个只说半臂长就够了,理由是装不下。
丁零当啷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原来是这个声音,原来是这样,他眼睛一亮,似乎寻到了救星,箭步飞奔。
指尖上的小孩见到那井吱哇乱叫,不停攀住他往上爬,他嫌弃甩动,见那小孩还挂着,撕下衣服包住手臂,使了大力气在拽下胳膊前终于撸下了那不知哪来的小孩,甩垃圾般甩进了刚完工的井里。
小孩吱哇乱叫着,水也涨起来了,挥舞胳膊,眼神祈求着,可男人全然不顾,只顾抖落身上迸溅的水珠。
水越发涨得快了,指尖大的小孩也泡发长了起来,浮着水就到了井口,冲他伸手,呀呀叫唤,眼睛又大又圆,蹬着水攀住井边一口接一口吐水,摇摇晃晃眼见要栽进井去,男人搓揉指尖,打量着这小孩,“小孩最会演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能唬住我才怪。”
他谨慎后退,摇头又摇头。
小孩越泡越大,逐渐撑满井口,马上就要越过井口,逃出来了。
男人尖叫着冲上前一脚踹向小孩心口,立马捂住眼,瑟缩着摆手:“好恶心,好恶心,别过来别过来!”
小孩后仰着哭喊,脑袋磕到井边,嘴里喷出鲜血,紧接着耳下也流出血来,血被水雾浸染得发白,颜色暗淡下去,像也跟着小孩泡发了似的。
男人呼哧喘气,以为小孩没了生机,刚想放松,哭声又响!
他烦不胜烦,烦死了,早就说了应该先割耳鼻喉的,那娘们总是不停,烦死了,为什么不听他的,一群傻子!烦死了!
哭声吵得他头晕脑涨,井里的小孩模糊成两个,他看着更是厌烦,按住小孩的头,孩子应该在水里才行,不能出来,不能冒头,不行,绝对不行!
泡发过后的小孩脑袋里也满是积水,他略一动,水柱就急速流淌,流经他的手掌,他一疑,烫的!
他瞬间开心起来,下意识惊呼,烫的代表熟的,太好了,他吃上一口也不会拉肚子了。
他喜滋滋的咬下一口,那肉刚被烫熟,内里绵软滑嫩,现在吃刚刚好。
紧接着他一口吐了,踢开那团棉絮,嫌弃道“真恶心,棉花味道。”
注水的棉花含着一股脏水滋味,他咂摸两口,嘴里恶臭仍在,不由得动气,叫嚷着,“连你也看不起我。”
一怒之下,撕下泡发井婴的胳膊,趁着夜深,抱着偷来的奶罐一同钉在母婴店大门口,全然不想第二天路过的人是如何被那假婴诡异的姿势吓得慌忙逃窜的。
出去跑了一圈,倒有些饿了,他辗转几次,实在睡不着,偷爬起来,烤童似乎不合众人胃口,在月光下泛出金黄的光泽,竟比白天更馋人了,男人转悠两圈,抵不住诱惑,偷偷片了两片冷肉。
肉虽冷,吃一口却更有滋味,皮也被水汽沁软,嚼一口满口盈香,他一时上瘾,一连吃了大半个胸腹。
睡觉时,嘴里都是油肉香。
他喜欢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睡觉,这让他觉得日子简直太有滋味了。
他满足极了,梦见自己儿时在田野里奔跑时偶然获得了一只玩偶,睫毛卷翘,有着圆鼓鼓的蓝眼睛,碎花裙,红舞鞋,一只邪恶的假婴。
为什么玩偶总爱做成婴儿模样?他一直不觉得那种跑来跑去的小孩可爱,他们浑身透着诡异,最擅长指责,哭泣,推卸责任,以最弱者的身份获得神的恩宠,没天理,简直不可理喻。
真恶心,他凝视着玩偶的裙子,掀起来打量一番,对这假人逼真的身体与夸张的脸部组合想道,随后他捏住小玩偶的胸腔,指尖用力挤进去奋力拉开毫无抵抗的塑料人儿,空荡荡的胸腔令他顿感索然无味,他嫌弃撇嘴,撕碎玩偶的裙子,一口咬住玩偶的肩膀。
留下牙印后,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快乐,哼着歌理顺玩偶的头发,在舒缓的配乐中拧下玩偶的头,塞进嘴里。
男人临起时感觉脸上一片潮湿,一种刺挠又湿润的东西正划过他的驱干,头部被完全包裹在充满口腥的空间内,眼睛粘腻睁不开,整个上半身动弹不得,只有舔舐咀嚼吞咽的声响。
眼前黑漆漆的,骤然投入一丝光亮,有什么东西推着他的后背挤了进来,他头栽葱般滑倒,顺着某条黑暗的甬道一路下滑,停也停不下来,慌乱中他挥手大喊,紧接着周围响起一串他自己的声音,像是应和像是祝颂,回声不停。
但其实回声并没有响多久,后背的东西几乎立马追上了坠落的他,他摸了两把,是个人,他们是难兄难弟,手臂纤细手腕骨较大,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疤痕,不对!越触碰越熟悉,是谁!是他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瞬间头皮发麻。他是他,那他又是谁?
吞咽的声音在耳旁炸开,无数个他如蜂群涌入这里,有谁的骨头被被嚼碎了,剩下半边躯干推挤着一点点蚕食他的空间,四周哀鸣一片,他在猛烈的痛感里恍惚到他正在被吃!
他惊悚睁眼,左肩又被拖拽,那人像拽鸡翅似的意图转下他的胳膊,他意识到后立马身如抖筛,止不住颤抖,喉间发出呜咽。
他再次拖拽着甩了出去。
那张光亮中拿着刀叉却弃之不用而狼吞虎咽的脸,他只要一点小小的余光就能认出,那是他自己。
此刻他端坐在桌前,手上虽然拿着刀叉,却早就抛弃这优雅的束缚,一手抓起一把烤人肉粒,一手欲拿大块红烧人肉。
吃一次还是两次,都是他自己。
他混在无数个他自己中,在迫不及待的自食者中等待他吃掉他自己,竟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