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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死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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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你醒了。”贝拉磁性好听的声音很好地安抚了南希刚苏醒时茫然无措的内心。
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只记得先前这处撞上了什么让她很疼,但额头上面光洁如初没有任何异样。
她记得她从天上滚落了下来,然后……
随着记忆慢慢回笼,那些痛感也逐渐复苏。一下子南希的脸就像失了水的豌豆皱在了一起,浑身上下像被拆了骨头似的。
此时周围的战场也接近尾声。
这里是一个相当大的地底湖,湖心上方的地面有一个巨大的圆形豁口,虽看不见外面,但有光线从上面倾泻而下将碧绿的湖水照的波光粼粼。
南希躺着的地方就在湖边,等身上的痛感慢慢减弱后她才踉跄着站了起来。
湖水清澈透亮,能看到有许多葱郁的小块绿色石头散落在湖底。
【小心身后】
在昏迷前听到的声音再一次出现了,这道声音中充满着令人安心的魔力,南希来不及判断凭着直觉就侧了身向旁边倒去。
“小心!”
而与之同时出声的还有一名战士,他看到了南希被偷袭后立马出声提醒。
“砰!”一个蓝色的冰刃从南希身旁擦身而过,最后击中了南希身前的石头。
被击碎的石头纷纷坠入湖中,南希一脸惊慌地坐倒在地,她的心脏此刻差点快从她的胸膛中跳出来了。
在南希躲过这一击后战士立刻就掷出他的巨斧,那头袭击南希的麋鹿瞬间便尸首分离。
“小姑娘,拿起你的武器躲起来!”战士吼完一声后便又重回到他的战场。
不能给他们添乱,在这样念头的驱使下,南希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因恐惧而快抖成筛子的身体。
她找到一处隐蔽的藏身之所,一个隐藏在石壁和藤蔓后的小石洞。以她的身高刚好能够走进去。
正当南希拨开藤蔓想躲进去时,却意外撞见了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睛。
南希不得不承认,这双眼睛有着夺人心魄的能力。
一头受伤的小麋鹿蜷缩在洞内,它惊慌地看着南希。口中低声呻吟着。
这样可怜凄惨的叫声在外面激烈打斗声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刺耳。
就好像南希和维尔德等人是屠杀它们的刽子手。
南希一时间进退两难。
“南希。”
“杀了它。”
外面的战场已经进入了尾声。贝塔收集完足够的灵魂后,就瞧见了踟蹰不定的南希。
在看清洞内的生物后,贝塔用一个小型魔法困住了对方,并为南希做出了选择。
杀了,它,我?
南希下意识地向贝塔求助。
虽然小麋鹿还很幼小,但南希自己比它还要瘦小。南希连鱼都没有杀过,现在要她亲手杀一头鹿,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特别是在这头小鹿泪光闪烁的眼睛的注视下。
“南希,你与它的命运注定便是你杀死它亦或是它杀死你。”
这是命运系上的死结。有些对于南希来说太残忍的事情贝塔不想说的太过直白。
“你的哥哥杀死了它的亲人,但也因此救了你们一家。冰原麋鹿是少有的亲情观很重的魔兽。它们不仅记仇还会在报完仇后有泄愤行为。”
而引诱南希来到此处,便是泄愤的一环。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贝塔话头一转想将话题转移到眼前的这头小麋鹿身上。
“不要为自己留下后患,南希。”
“贝塔大人……凯文……凯文死了吗?”
南希并不笨,她听出了贝塔的言外之意。
“……节哀。”
如果凯文不去猎杀那头麋鹿,那他就不会出事,但同时爸爸很可能就撑不过那一劫了。
因为猎杀了麋鹿,凯文和那些猎人们后来就在沼泽森林里失踪了。得知凯文失踪后的南希一定会前往森林来寻找凯文,哪怕这次没有跟着维尔德一行人前来,她还是会寻找其他的机会进入沼泽森林。
如果没有凯文告诉她这么详细的路线的话,南希不一定找得到麋鹿,南希要是也失踪了,塔格和莱乐必然也会为了找她而走进森林……
但凯文绝不会让自己的家人陷入危险的境地。
一个可怕的猜测从南希的脑袋里钻了出来,“贝塔大人,凯文会不会在第一次……”
“不,那时的凯文并没有死。我倾向于他只是被冰原麋鹿控制住了。冰原麋鹿能影响人的精神,但并不能直接操纵□□。”
显然南希现在的犹豫除了她本身的性格与经历外,也有被这头小冰原麋鹿所影响了的因素在。
南希在心中纠结着对错。是凯文先杀了小麋鹿的亲人,所以她们是错的。这样的想法慢慢占据了她的思维。
小麋鹿做着垂死挣扎。南希被影响后的样子落在贝塔眼中也有些棘手。精神被影响的人很难靠自己直接清醒过来。
贝塔索性亲自将小麋鹿从洞中拖了出来。
后者挣扎时惨烈悲怆的叫声又加深了南希的恐惧与犹豫。
“因为它幼小的外在让你不忍下手,但殊不知你们隔着的血海深仇只会让它找到机会后反咬你一口。”
在生存面前的任何挣扎都没有讨论对错的意义。
“南希,不要考虑你们与它们的对错,这毫无意义。想想凯文。拿起你的刀。”
贝塔虽然是个魔法师,但本身的力气却并不小。她单手拎着小鹿的后颈,将它半提起来拖到南希身前。
“杀了它。”
南希在小鹿的湿漉漉的泪眼中看到了愤恨。
她抬头看向贝塔。
贝塔眼神中的冷漠让南希似触碰到了放在冬日屋外的铁器,那样的冰冷,冰冷到让人产生被烈火灼烧的幻觉。
“凯文……”
要是凯文在这里就好了,南希感觉自己已不能思考。她紧握着小刀的手疯狂颤抖着,越用力抖的越狠。
它不死,死的便是她。
它不死,死的便是她的家人。
南希闭着眼睛,一咬牙,双手将小刀用力向下捅去,小刀刺入进跳动脉搏的感觉吓了南希一跳,她猛地将手抽回来,但她的双手由于太过用力没能及时放开小刀,竟将小刀一同带了出来。
温热的鲜血从小鹿的脖颈处喷涌而出,砸在南希脸上。她呼吸一滞,不敢睁开眼。
贝塔见小麋鹿已死便将手松开。给瑟瑟发抖的南希施展了一个清洁的魔法。
南希身上的鲜血虽随着魔法的施展而消失,但浓烈的血腥气却像一道阴影一样将她笼罩在其中。
【不要失去对生命的敬畏】
似风声又似叹息。南希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奇特的声音。
“乖女孩,这是你的战利品了。以后便会习惯的。”贝拉招手将一个战士招来,告诉了对方这是南希杀死的冰原麋鹿。
对方给了南希一个赞赏的表情,并称赞道:“真是个勇敢又幸运的姑娘,我这么大时还只能猎到兔子呢。”
战士将小麋鹿也一齐搬运到了他们带来的板车上。
战场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一些搬运打扫的工作了。
维尔德一行人一共收获了十四头冰原麋鹿,其中有一头小的麋鹿属于南希。在贝塔和维尔德的商量下,决定将属于南希的战利品换成十个金币给她。
这其中有着贝塔的私心。她看出南希现在不会轻易接受那头小麋鹿,但是对于一个穷人来说钱财却是一个能解决绝大部分问题的答案。
而这也是南希应得的。若不是冰原麋鹿想引诱她故意透露了路线,维尔德等人想找到冰原麋鹿还是要多花费一些功夫的。至少不会这么顺利。
维尔德笑着将自己袖口上的一枚棕色袖扣取下递给贝塔,“贝塔,你虽然教导着南希,但你却与她做了同样的选择。与报酬一起给南希吧。”
“这是勇敢者的奖励。”
贝塔则是诧异地看向维尔德,“维尔德大人,您别打趣我了,您还不是一样。南希与魔兽们不同,我们对她有恻隐之心本就正常。”
但就像贝塔所说的,一个弱小倔强的生命总会让人有些动容。虽然困扰南希的事情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
世间万物本就是如此牵连不清,拉扯不断。
又不是同族,需要便杀了,杀了就杀了,何至于将自己困在道德困境中徒增烦劳。毕竟魔兽吃人也不讲道德啊……
这是身为人的傲慢,并且维尔德与贝塔这些人有着傲慢的资格。
智慧生物总是狡诈的,南希以后会明白这一点的,如果她还有能再次面对魔兽的机会的话。
回程的路上,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南希在噩梦中惊醒,那些条条框框,那些理不清的分不开的恩怨在昨夜撕扯着她的灵魂。
对麋鹿的心软就像是对凯文的背叛。但自己亲手杀了一条生命这又让她自己所不能接受。
此时的她再早熟也仍有很多事情思考不到,那些埋藏在她的生活中的角落里,不能深究的事情。
她吃过的肉,吃过的鸡蛋,这些算吗?
对于人类来说,其他族类算是什么呢 ?
深究这些事情有意义吗?能填饱肚子吗?
或许有意义,或许无意义。
南希想不到,她的世界太小了,她的经历太少了。
没有了塔格的支持,没有了莱乐的开导,甚至没有能让她开心的小玛丽。南希只能陷在沉默中不断拷问自己。
可南希越想越发觉得,哪怕昨日的事情没有发生,但那一幕也必定会在往后的某一日重现。贝塔大人说的是对的。
手中的小扣子有些烫手,这竟然是一枚小型空间道具。虽然内部空间并不大,能装的东西只是南希的小皮袋的两倍,但也是相当的珍贵。里面装着十个金币,贝塔大人说这是代替麋鹿尸体的报酬。
对于南希的症状,寸头战士金则表示太正常不过了。他小时候第一次杀公鸡时也很难受,一个手下一直在跳动的触感突然间静止了,这样的恐慌让他也难以适应。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困难,金现在已经是一名小有名气的雇佣兵了。
他好意的安慰让南希忍不住松了口气。
南希只能不断告诉自己,时间会治愈她的不适。
只是昨夜,佣兵们炙烤的香气扑鼻的鹿肉她一口没吃。而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依旧抗拒着鹿肉。
众人满载而归,这次他们要直接离开罗贝小镇,所以南希并没有机会和家人们进行最后的道别。
马车摇摇晃晃,南希坐在马车后面,双腿垂在外边,随着马车摇摇晃晃。
但在经过水溪村时她仍在路边看到了他们。
“南希,好好对待自己!”塔格用尽最大的力气喊到。
马车行驶的很快,追着马车的塔格杵着一根木杖在差点摔倒前将手中的东西奋力一扔,一个灰褐色的包裹便扔到了南希身边。而要不是莱乐抓的及时,塔格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了。
“南希,妈妈爱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南希!南希!呜哇!南希!不走,不走!”
塔格抛的不准,南希接的不准。最后包裹到了车队边上骑马的战士手中。
那壮实的像小山一样的战士将差点掉在地上的包裹用手一捞转手抛到了南希的腿上。
战士便是金,是绿人族和人类的混血,嗓门很大,但昨夜也是他在帮南希将麋鹿搬到车上后还安慰了她很久。
“啊,我也想家人了。”他冲着南希笑了一下后便仰头看天。
南希真诚地小声说了句谢谢,而后就迫不及待打开了包裹。
里面是两套长短不同的白色棉裙,一件白色的衬衣和衬裤,都是用南希带回来的棉布缝制的,此外还有一件和南希的小鹿皮袋相同皮质的无袖小马甲。看来是塔格又从老塔格留下的遗物中找出来的,马甲上的扣子是鹿角磨的。
这让她心里酸胀复杂极了。她应该有罪恶感吗,但怀着罪恶感却又穿着鹿皮,用着鹿换来的钱,这样的她还是个诚实的孩子吗。
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许多事情都太矛盾了,但是好在南希是个爱观察的孩子。
一切矛盾之处她相信她能从其他人的言行中找到答案。
决定不要被这件事再过多影响,将想不通的事情统统埋在心底后,她轻松了起来。手上脏脏的不舍得立马摸在新衣服上。隔着麻布微微翻了翻,包裹里面除了衣物外还有一双新编的草鞋,是水溪村人常穿的样式,只把前脚包裹住了,后脚跟只用两根粗绳围住以防鞋滑落。
南希现在脚上踩的便是同样的草鞋,只是鞋底已经磨的很薄了。
在衣物中间藏着一个有盖子的竹筒,平常村里的人外出几天便会制作几个这样的竹筒盛水携带走。
南希将竹筒拿了出来,刚入手便察感觉到重量不对,里面装了些其他的东西。
将盖子“啵”的一声拔了出来,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南希一下子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竹筒里面放着十五枚银币和两条用罗贝小镇当地特产的一种红草晒干后制作成的头绳,每条绳子下端还装饰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小铃铛。小铃铛只有个外形,已经不再叮叮当当响了。
除了思念和祈祷,以后真的要独自生活了。
伟大的神啊,请您一定要保佑大家的平安。
愿爸爸能养好伤,重新振作起来。
愿妈妈身体无恙,少操劳些。
愿小玛丽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愿凯文哥哥……
不,她不相信凯文会这样死去。她没有在森林里找到任何和凯文有关的东西。就算凯文真的不在了,那至少让她亲眼见到凯文的尸体吧。
愿让我找到凯文。
南希将包裹紧紧抱住,闭上眼睛在心中虔诚地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