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5、如云断情 ...
-
篝火燃起的那一夜,任如意一身红衣随着篝火舞动的身姿摇曳深深地印在云止西的脑海里,使团在这个地方已经停留地够久了,甚至是章崧的手下都依照原先的承诺将一旬千机的解药都送了过来。甚至是久到宁远舟感觉自己的内力已经完全恢复了。
她手中一只握着一朵元禄在路上采摘过来的花,只是在哀叹。都说药能医身难以医心,明明被钱昭用药养着,宁远舟也悉心照顾着,但云止西却在那次的篝火宴后明显瘦了许多,有的时候即便是白日走在院子里,一阵风吹来都能把她刮走一样。
在落红之症的治疗暂且告一段落,在宁远舟的照顾之下,云止西也开始学着去运动打坐,上次无意间宁远舟输送给她的内力竟然能够完美地被融合,筋脉流通的顺畅非是二十多年来的疼痛感能够比拟的。
再过不久就要到安梧两国的分界之处了,一旦到了安国的境内,会有比往日更多的朱衣卫来监视他们,她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此事。
身份已经暴露,以她现在的样子,六道堂阿修罗道的身份不再适合她,所以宁远舟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
“老宁!”她一拍掌,差点将面前整个茶几给掀起来,“你说什么?!湖阳郡主?!”那个足不出户的体弱郡主?!
“是,”直到她和皇家之间的龃龉,宁远舟其实也想过这个身份不适合她,但是眼下,这是在矮子里拔将军,没得选了,“也没有更好的能选了,要想进入安国境内,礼王身边的女子,除了任如意这个女官之外,剩余的女性也只得以郡主的身份来随行了。”
他说完这话,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是梧国境内的最后一座大城了,走,老钱交代了,在这屋子束缚着许久了,下官带郡主去购置一套便服。”
云止西心里憋着一肚子气:“这是最后一次,等我身子恢复了,立马回到阿修罗道的位置去。”
“好好好,都依你。”现在宁远舟想的是如何把她的心给定下来。
真等到宁远舟元禄带着她走在城里的街上之时,云止西才问道:“带我来,不止是来添妆吧?说吧,朱衣卫是不是又为难你们了?”
宁远舟浅笑:“还真的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越过这道关口,我们算正式进入安国人的势力范围,大伙都要打起精神来。有些事我们不方便去问任如意,只得委屈你来了。”
“为你做事,叫什么委屈。”只怪她这一身功力还没有十全十地恢复,“不过,添妆的事,谁来都行,别让于十三来。”
对于她这个要求,元禄很疑惑:“为什么啊?十三哥在这方面很擅长啊。”
“……”因为她不知道凭借于十三这个审美会给自己挑选什么样奢华又眨眼睛的衣服。
想要在这两国交界之处找到朱衣卫的人很简单,但是今日与宁远舟出门只是为了踩点,在这里对朱衣卫大开杀戒并不现实,而且在此处的大部分都是白雀,正如之前她呆在朱衣卫底层时知道的,白雀的命不值钱。
只是他们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这次除了将杨行远抓住的李同光是两地橡胶的使者之外,还有一个人作为代表皇帝的皇族之人来出任迎君使——安国三皇子李时熙。
安国三皇子李时熙,生母乃是沙中部贵女,入宫后初封妃位,与安国昭节皇后前后生下皇子,只是这位三皇子李时熙在安帝的眼里实在是不争气——文不通武不会,只有风花雪月倒是擅长。但是安帝封王之时从未落下过他,仅凭借着母妃身后的势力封了晋阳王,时年十八岁。
这个对于六道堂来说都有些陌生的名字,不免让宁远舟起了警惕之心:“先回去吧。”反正出来一趟,天都要黑了,要打听的事早已经是打听好了。至于这个晋阳王李时熙,叫安都的六道堂分部去打探,他自己也同步跟进便是。
然而,等到宁远舟、元禄和云止西三人回到驿馆的时候,却发现驿馆门前灯火通明,好似是什么大事发生了一样。离得近了,才发现钱昭的重刀上几乎满是鲜血。经过于十三之口她才知晓:任如意的身份暴露,已经被钱昭和孙朗赶走,且身负重伤。临走之前,还劫走了杨盈。
元禄摸出一只喇叭状的物体,抵在地上专心聆听,突然一指右边:“那边,那边有马蹄声。”紧接着,他们舟远远看到白马带着杨盈走来。
“远——宁掌柜!”杨盈早就力竭伏在马上,看到众人之后直起身来,在元禄的搀扶下下了马。
宁远舟忙赶上相扶,见她满身是血,惊道:“你伤在哪里了?”
杨盈摇着头,一指身后:“不是我,是如意姐,她马上就要死了,你们快去救她,快——”话音未完,她已晕倒。
宁远舟把杨盈交给于十三,转身便欲上马。却见一个身影已经翻身上马,在所有人都顾着杨盈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飞马疾驰而去:“阿云!!”
她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丛中,只留下那焦急无比的声音:“老钱老宁,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和你们解释!”
宁远舟摁下心中忧虑,把心一横:“元禄,牵一匹马来,我去接阿云。”
“你要去救她?”钱昭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更有着不明是非的恨意,自然这个她是任如意。
宁远舟稳住心绪,道:“老钱。这件事情很复杂,等我回来再说,现在人命关天……”
“她是个朱衣卫!”
“我早就知道。”
钱昭愕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远舟在他边低声道:“是阿云告诉我的,她是朱衣卫的前左使任辛,她早就叛出朱衣卫了,是我主动找她合作的。她答应帮我教授殿下,我用六道堂帮她查到杀害安国昭节皇后的凶手,这就是我们的交易。”
“她被那个女人骗了,你也是!”钱昭怒道,“一提到老三的事,你就几乎是昏天暗地,你忘了柴明?忘了孙朗的爹是怎么死的了吗?”
“我没有被她骗,甚至若非是这次合作,我们连交手都没有可能.但是老钱我现在要去救的不是任如意,而是阿云!你可别忘了,任如意若是死在外面,阿云会怎么想?自己最爱的女人被自己的结义大哥给杀死?老钱,她本来求生欲望就够低了!”
说到这里,元禄牵着马匹也来了,在孙朗瞠目结舌的神色下宁远舟骑上了马,拿着元禄给自己的迷蝶,朝着云止西方才离去的地方奔驰而去。
整个飞驰的路上,云止西整个身子都冷得发抖,明明已经被宁远舟快要调理好了,但是她现在只觉得跌入了冰窖一般。任如意,这个名字,她明明决心要忘了,但是一旦听到她受伤的消息,她就觉得心里像是被划了一道口一般,疼得厉害。
等到她找到任如意的时候,背上已经被这横七竖八的石洞撞得前胸贴后背。就在任如意命悬一线之时,一道血箭突然凌空溅起,随即,她身上的野狼软倒。
鲜红的血浇了如意一头一脸,她看不清东西,只听到野狼的哀鸣声不断传来。如意费力地张开眼,一片血红之中,出现了云止西焦急的面孔:“如意!”
云止西盘膝而坐,双掌抵在如意的后背,为她疗伤。昏迷中的如意无法坐直,只能斜倚在山壁上。内力如雾蒸腾,宁远舟的额上也见了汗水。
朦胧之中她睁开了眼睛:“是你……”
“是我……”云止西一只手箍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为她输送着内力,在她耳边道,“如意,我在给你疗伤,不要乱动,否则会筋脉倒流,你会死的。”
但是任如意却迅捷地甩头一击云止西的脖颈要害。她脖颈间猛然的疼痛差点让她昏过去,只是那支撑着自己的是最后的意志,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如意,不要动了,好好照顾自己。”
任如意满肚子都是气,但眼里却没有一丝悔意的泪,前些天的并肩作战还历历在目,只因为自己曾是朱衣卫的人,他们就要把自己赶尽杀绝。今日若不是这傻丫头来,但凡换了六道堂其余的任何一个人,任如意都要把他们的命留在此处。
筋脉之间那霸道的内力再次绵延至自己的四肢百骸,任如意抬眸望向眼前的人,明明还是那个样子,眼眸里却早已是泪水涟涟:“是我思虑不周,本来以为……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想要个孩子我都给不了,比起老宁来,我就是个废物。如意,我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可能再回到使团。但是我还是想要救你,即便是有人说过,我们的一开始就是错。”
“幸好,幸好你还没有对我动情。昭节皇后说得对,不要轻易去爱上任意一个男人。幸好啊,你还没有爱上我。”
任如意感觉到她说的每一声,都像是杜鹃泣血那样字字诛心:“你的一切都来得及,你要好好活着,等报了仇,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是我违约在先,这身内力就是我的赔礼,但是如意,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两人彼此对望着,任如意能够感觉到面前的女人眸子如星似海,终于眼圈一酸,泪水落了下来:“你要不是女人……你怎么就是个女人……”
“呵~”到如今的笑,也不过是苦笑了。云止西知道,过了今晚,任如意不会再回去,而着这里便是告别之处。她眼望着任如意闭上了眼睛,开始用身体里的仅存的内力化解这霸道的内力化为己有。
这样就好,这便是这最后一次,她看着他了。
半个时辰过去,宁远舟随着迷蝶飞驰赶到,便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在他的好生调养之下几近痊愈的云止西,如今正在把自己的内力传输给任如意。
云止西额间的汗水早已是泪如雨下,宁远舟暗道一声不好,若是等阿云将自己这一身内力全部度给任如意,她这身子就彻底垮了。
他赶紧坐到了云止西之后,一个起手,将自己的内力灌输至她的体内,这绵柔却有力的内力阻断了云止西的霸道内力输送之道,将这最后一成内力留在了体内。
她心疼任如意被老钱他们所伤,而他心疼的是这个傻丫头,明明自己才是夹在两边受气的那个,却偏偏两方都想解释得清。
云止西的内力过于霸道,就连任如意自己都觉得有些溢满了出来,她伸手运功,发现之前受的伤已经在内力的充沛之下好了大半儿,睁开眼,便是宁远舟冷漠的一双眼:“带她走。”
“不用你说,我也会带走她。”宁远舟怜惜又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已经昏倒在怀中的女子,“因为她,我放你走。以她这一身内力和几近垮掉的身体,换你这些天对殿下的照顾。往后你与她不必再见面。昭节皇后密档。三月后望日,安国人都卧佛寺梁上。”
任如意满目是恨意,借着墙壁起了身:“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
宁远舟不再言语,今日之事,再如何,受伤最重的还是怀里这个人,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