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桥》杨秋涵

5、告别与告白

　　吃过早饭以后，谷雨桐从满是灰尘的落地柜的抽屉里取出一封信，那是他四年前写的，然而要送的人第二天就消失于他的世界。他又取出另一封信，那是他四年前收到的，四年过去了，信里的约定仍让他隐隐作痛。
　　“央晓冉，你真的都忘记了吗？”他倒在床上自语道，手里拿起那两封信，举过头顶，忽然目光坚定下来，一打挺坐起来说：“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滴答，滴答，石英钟的秒针一步一步走着，时间正一秒一秒流逝。央晓冉看着那天晚上强拍的照片，目光定神在谷雨桐的后脑勺上。她想到一星期前的那个噩耗——“很不幸，我们已经对这种病束手无策了”。也就是那一天，她决定回到这个小城，充满回忆的小城。
　　人总不喜欢回忆痛苦的事情，然而痛苦却极喜欢烦扰人。现在，央晓冉却自发地想起那些病痛的时候，那些每天长达几个小时的持续煎熬，想起每一天都可以说成是“迄今为止最严重的一天”的日子。她想起那些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某日凌晨五点三十二分；某日早上六点十七分；某日凌晨四点二十七分；某日凌晨四点零五分……她就这样警告自己：你不能接近他！你和他没有结果！人总不想回忆起痛苦的事情，除非他们要以此来避开更大的痛苦。
　　或许她也期盼过明天，不过病痛总把她带回昨天。
　　然而又因为这病怪的很，每天就在那段时间发作，其余时候跟正常人一样，她有时就会想：假如我的病慢慢好了呢？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谷雨桐发来的消息——
　　“今天一起出去玩吗？来的话十点钟，万品街西入口，我在那里。”
　　就是这样一句留言似的笨拙邀请，也能唤起央晓冉不小的心波。她心底那颗古老的种子，正悄悄伸出绿芽来，但她依然犹豫不决。然而犹豫的越久，她就越能想象谷雨桐是如何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贴出这样一个意犹未尽的句子。她就越能想象出他在手机前那样紧张慎重的表情，甚至把末尾那个句子后面应有的“等你”二字也删去了。她沉浸的无法自拔，回过神时，她已经走到了那个西入口，谷雨桐也在那里等她。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央晓冉完全陷入了对谷雨桐的爱慕中，之前那些理性的思考在憋了几天的感性的冲动面前完全不堪一击。谷雨桐也很投入，就好像这一天才是他四年后第一次遇见央晓冉。他们像是回到了初中的时候一样，不过做的都是他们初中时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逛商业街，游电玩城，吃饭，看电影......他们虽没有直接道出心声，但仅从外看，根本与真的情侣无异。只不过央晓冉总不像她平时那么活泼，变得很被动。
　　好巧不巧，这天方芸妙也来到了万品街，她想为小茶买点猫粮，顺便自己也买点零食。街上的人不算多，由于是暑假期间，青年男女的比重很大，情侣也是随处可见。方芸妙望着那些牵着手的，凑很近的，说悄悄话的，还有当众亲起嘴来的，不禁想到了谷雨桐。他是否听到了自己的爱意？或许是没有，但他又不像那样愚的人。那就是听到了？可他至今仍没有联系自己……
　　她低头整理着这些思绪，完全没注意前面的路。“咚”的一声，她撞上了一根柱子，不过更尴尬的是，她后面刚好有一对情侣走来。其中那一个女生经过她时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方芸妙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了，她加快速度走向出口，两脚快的像缝纫机上的银针。突然，她忽得瞄见了侧前方有一个很熟悉的人影——那是谷雨桐。她又吓得赶紧躲到一处拐角，暗暗地看着他，紧接着另一个熟悉的人也出现了，是央晓冉。方芸妙远远的看见他们俩凑的很近，还谈谈笑笑。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感到万分不安的想法——他们莫不是在一起了？
　　方芸妙紧提着装满了小猫粮和零食的帆布袋，放弃了回去的念头，悄悄跟了上去。那两人完全没有发觉，他们现在是电影里的主人公，仿佛世界都只围绕着他们转动，在这样的世界里，方芸妙只是一个外人。她呆在原地了，一颤一板从嘴里咬出几个字：“他们在一起了。”现在她是个外人了，她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她要与谷雨桐保持距离了，她要把那两条金鱼放生了。
　　宛城夏天的天气总是飘忽不定的，尤其是到七月中旬的时候。这天中午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可到了下午，远边忽然出现了一片黑云，它威压压镇在了宛城的上空，让这城里的人都急忙收起衣服。宛水也变了样，它本来清澈的绿水，现在像是加了墨汁一样，无比的黑。水里那些鱼儿争先把嘴透出来喘气，就像牢里的犯人好不容易见到了光。河边的石栏本应是护河的兵士，而这黑云仿佛让他们吓破了胆，脸上不再有光了。
　　远山间传来雷声的响动，方芸妙正立在这石栏边。她看着那鱼缸里的两条金鱼，此时它们也不再游动了，安静的吐着泡泡。突然，缸里的水面波动几下，那两条金鱼觉得水好像变咸了一点，摇着鱼身翻滚起来。
　　方芸妙仍立在这石栏边，她想着如果这天下雨了，她就把鱼放生，也当是天意了。她在栏边坐下来，细心听着远边的闷雷声。然而过了许久，雷声停下来了。黑云正在撤离，不过天上多留了几块大云。
　　几个孩子骑着自行车在河边的公路上追逐着，欢笑声打破了雷声后的寂静。方芸妙静静看着他们。她想，会不会他们只是单纯出来玩？或许恰好遇上了？毕竟他们连手都没牵。
　　黑云移到了更远的地方，宛城没有沾到一滴雨。方芸妙又抱着鱼缸回去了。
　　晚上，方芸妙坐在沙发上紧盯着手机屏幕，小茶就安详地睡在她的怀里。她在发送栏里打出了几个字：你喜欢央晓冉吗？然而她的拇指在发送键的上方徘徊了许久，终究是没有按下去。她清空了发送栏，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过下午那阵乌云来的还是太突然了，这吓到了宛城的大部分人，也包括了央晓冉和谷雨桐。于是他们在逛完了最后一个想去的一个饰品店后，就各自回家了。临分别时，谷雨桐把那两份尘封了四年的信给到央晓冉手中，郑重叮嘱她回家再看。央晓冉叫了一辆的士，上车以后仍然望着那个分别的地方在后视镜里远去。寂寞感油然而生，她又想起了痛苦的感觉。她看着手里那两封有些发黄的信，那里面写的东西，她猜的一清二楚。回到家之后，她分别看了那两封信，四年前的字迹，到现在还能看出其中蕴藏的感情。然后她又害怕起来了，好像自己做了很错的事情，她觉得今天不该来，这样一切都会停在那个时候，这样对谁都好。
　　她就这样懊悔地等到晚上，然后，她失眠了。
　　深夜的时候，那片黑云带来的水汽终于坚持不住，化成雨滴密密织满了整个宛城。央晓冉仍然没有睡着，这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距病发作还有一个多小时。然而，她突然发觉身体不对劲。病提前发作了！猛烈的灼烧感马上覆盖了她的全身，就像用汽油把她点燃，随后是头痛带来的断断续续的耳鸣。四肢也开始麻木，然后肿大。不过，到此为止都只是和平常一样，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疼痛，只要把头使劲的埋进枕头里就能撑过去了。突然间，她的心脏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穿了一样，疼得让她惨叫起来。空气就像海水一样压在她的身上，她发不出声音了，力气也使不上来了，于是她放弃挣扎。呆视着漆黑的天花板，眼皮慢慢闭上了。
　　“快！只是昏迷......还有救......”
　　......
　　“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病......”
　　......
　　“......很不幸，您女儿这样的病，我们治不了......”
　　......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总有呜呜的声音，那是她的妈妈在一个人的怀里哭泣，那个人是他爸爸，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湿湿的，不停的用手轻拍着她爱人的后背。
　　现在她知道自己的结局了，之前那些不过都是猜测，不过现在是真正的确切的知道了。她决定在演唱会的最后追加一首歌，告别她与他那遥不可及的未来。
　　天已经过了中午，外面依然是灰沉的大云，不放过一点阳光下来。谷雨桐看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今天——多云，明天——多云，后天——多云……
　　同时，他不断的刷新着微信的界面，等待央晓冉的回复
　　提示音终于响了，他赶紧点进聊天界面：
　　——演唱会的时候，一定要记住我的声音。
　　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来，很快就盼到了演唱会当天。宛城这几天的天气一直都很阴沉，那一块乌云好像是被冻在了天上一样，过了好几天也没看见它移动。
　　演唱会在宛城的剧院举行。虽说是剧院，却并不是专门演剧的地方，名字仅仅是传下来的。事实上，自2000年以来，宛城看剧的人就越来越少，最终剧院收入过少濒临破产。于是经理便把剧院的主体租了出去以赚取利润。当然，仅凭租费是不够平衡支出的，于是剧院开始了大改造，新建了几个影厅，这才慢慢成为现代的样子。由于其修建年代偏久，宛城人大多都叫它老剧院，虽说老，其设备都还是挺新的，只是比不上专业的歌剧院。毕竟宛城的经济并不算高，修那样一个歌剧院，也没多少人爱去。
　　剧院里的座位并不算多，但也不少，大概有1500个左右。演唱会的门票很便宜，但谷雨桐和方芸妙都是被邀请的嘉宾，因此不必付钱，直接从后门进入，而且坐在最靠前的位置。演唱大概在晚上八点钟，也就是天刚黑的时候开始，方芸妙提前15分钟到场，观众席大概坐了才不到100人。她在后台见到了央晓冉。央晓冉刚化了淡妆，表演服也很漂亮，比上次那款更加高贵。唯一的缺点就是她看上去气色不怎么样，虽然之前的气色也不多好，总给人一种病弱的感觉，但至少她的精神还是积极的。然而现在，她就像有几天都没睡好觉一样，话也变得很少了。方芸妙向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坐在观众席上拘谨地静待着谷雨桐的到来。
　　会场上的人逐渐增多，已经由原来不到一百，达到了四五百人，大多都是青年男女，成双成对，也有行只影单的，还有一些是老人带着孩子来的。整个场上基本看不到中年人。
　　方芸妙正想着怎么向谷雨桐开口那天的所见。其实自那天以来，她心里一直有所不安。就在这几天宛城的天气一样。
　　“你来的这么早啊？”这熟悉的声音来的太突然，她惊得一颤，见是谷雨桐，她慌慌忙忙支支吾吾说：“啊！早啊——不对，晚——上好。”
　　谷雨桐怔了一会儿，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若不是周围还有人在走动，这样的场面都可以当做是照片了。
　　好在剧院的灯光熄了几盏，让整个会场黑了下来，他们这才有了机会活动。谷雨桐在方芸妙旁边静默坐下，方芸妙很庆幸他没有追问刚才那样令人尴尬的问好方式，但旋即她又紧张起来，心跳不断加速。她又想起了那天所见，又想起了那个在她心里盘恒已久的问题。
　　大约还有四五分钟的时候，舞台的灯光颜色稍暖了一些，就像是突来的勇气，方芸妙轻轻问道：“谷雨桐，你喜欢央晓冉吗？”
　　不过遗憾的是，会场上的声音实在太吵了，谷雨桐模糊听到了几个字，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方芸妙本以为她会马上就会收到答案，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回应。但既然都已经问过一遍了，她用退缩而坚定的声音又问了一次：“我问你，你喜欢央晓冉吗？”
　　那双清澈的眼睛就像高山雪莲一样纯情，不论谁看到都不忍心伤害。但谷雨桐很清楚，他不能撒谎。
　　“对，我很喜欢她！”说完，他把目光转向了舞台。
　　舞台上的暖光又开始变化，大概是灯光师在调整。不过这个灯光师永远也不知道，他曾给予了一个女孩多大的勇气，又让这个女孩经历了多大的失望。
　　谷雨桐在这后面的时间里刻意不去看方芸妙，也不主动和她搭话。他感觉身体像是僵硬了一样，想动却又动得极不自然。直到他听见旁边一个细小而礼貌的声音：“我去上个厕所。”
　　他终于放松下来，看着方芸妙的背影。她深深地沉着头，像是躲着谁一样，上了台阶以后，越发加快了脚步，最后闪进了出口。
　　他轻叹一口气，又把目光转回台上，自言自语道：“对不起，我必须这样。”
　　方芸妙回座的时候距开始只有一分钟，她面无表情坐下来，不再发出一点声响。
　　直到央晓冉那天籁般的声音打破静谧，场上七八百的听众才觉得票没买亏。大家都在台下小声议论起来。但老粉丝们很快就听出不同——她在带着悲伤唱歌。
　　谷雨桐记得央晓冉发来的那条消息：一定要记住我的声音。可现在，她的声音里充满悲伤，这是什么意思？而当央晓冉唱完倒数第二首歌以后，谷雨桐才真正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感谢各位今晚的捧场，那么接下来就是今晚的最后一首歌了，这首歌是我的新作品，送给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同时也送给在场的各位听众朋友们。生活中的一切美好都将失去，但我愿为它们镶上画框。一首《昨日晚霞》，请欣赏。”
　　说完，整个舞台的灯光黯淡了下来，只留一束暖光盖在央晓冉的身上。音乐声像一条长长的红丝带，飘入每个人的耳朵，又像是雨滴，穿透了一切，点点滋润听众的心灵。台下忽然一片小声的赞叹。有人说这曲子让他想起了十多年前远离的故乡；有人说她好像看到了已故的母亲的微笑；有人说他仿佛站在了时间的方向上，前进就是相遇，后退就是重逢。
　　然而，一切所有的杂音在她开口之际便一径消失了。

　　初霁的那个夏天
　　回过神来已是将夜
　　或许就这样不见
　　但你让我永远
　　记住霞的晚间

　　春已过 秋未来
　　何时才是花烛夜？
　　可惜我命中注定残雪
　　朝夕间便失惬

　　我愿化远林的山风
　　我愿化高空的云霭
　　只为你画出梦境的霞彩
　　即便昙花一现

　　春已过 秋未来
　　回过神来 已将夜
　　残雪朝夕失惬
　　可惜去日晚霞 不再

　　谷雨桐明白了，她是要他记住那一切回忆。要记住他们最开始相遇的时候，交上朋友的时候，一起闲聊的时候，开心和痛苦的时候，以及悄无声息离别的时候。
　　这是央晓冉在和他道别，但他又不明白，为什么要道别？
　　演唱会结束以后，她回到了幕后，谷雨桐急忙跟了进去，发现央晓冉已经昏迷了。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央晓冉被送进了急救室，毫不知情的谷雨桐一路跟到了医院，央晓冉的父母也都在那里。当他从央晓冉的父母口中得知她的病情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雷鸣。七月的雷鸣，真是少见。
　　方芸妙在演唱会结束后，径直跑出了剧院。那首昨日晚霞真的唱进了她的心里。她坐上了的士，靠着车窗，对面迎来了一辆救护车，她并不知道也不在意那是往剧院去的。晚上的宛城很美，各式各样的霓虹灯把这个小城点缀着，杂乱，然而很让人感觉治愈。后来方芸妙下车了，立在花店门口，不知不觉就这样了。花店的门打开了，晚上的花香并不像白天里那样张扬和开放，花也少了些，这里更像是夜间的墓地，埋着那些不知名的静谧的花。唯一的活物就是缸里那两条鱼，不过它们也像是安眠了一样，睡在了这片墓地。
　　方芸妙带着这两条鱼出去了，她知道这两条鱼应该的归宿，那天谷雨桐说的话，脸上的表情，谈吐的语气，她记得一清二楚。如果那天他们没有相遇，这两条鱼就应该去到宛水里，可惜了那条被小茶吃掉的鱼，它无缘得到自由了。
　　方芸妙是走着去的，她记得那天谷雨桐就是这样打算的，而且她已经清楚路线了，她不会走多余的路，她也不会回头，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的。正是晚上九点钟了，这是宛城最繁华的时候了，街上是各种商店闪着灯的招牌，还有那些令人感到癫狂的音乐声，不过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想着把那些鱼放生。
　　终于，她走到了，在桥边路灯的照射下，她孤立在桥边。这些天持久不散的黑云也开始了她的呼吸，就像是危症病人在生命垂危的时候开始回忆，然后，天空中多了潮湿的味道，是她在哭……
　　她又像是失忆症初愈。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因为那两条鱼。那两条鱼是哪里来的？你认为那是天意……天意，什么天什么意！？别人的都是天意，我的就不是！只有我的不是！
　　黑云终于快活了，她积蓄了这么多天的雨，她再也不用忍了，她终于可以一倾而下了，她终于可以掩盖她的哭声了。
　　鱼儿终于自由了，它们快活地在宛水里探索着，顺流而下游向黎明升起的地方，虽然它们不知道黎明什么时候才会升起，但是它们愿意等，因为他们不孤独。
　　方芸妙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十二点了，开门迎接她的是方爸方妈，还有小茶，大家一起抱住方芸妙……后来她才知道，她失踪了三个小时。
　　在宛城另一边的医院里，也有人还没睡觉。
　　“……没事，这估计是劳累过度，况且她本来就缺少休息，生命危险倒是不至于的……真是可怜，我还是给她开些安眠药吧，这病啊，你们也不容易……”
　　央晓冉真没想到她还会醒来，环绕在周围只有沉闷的夜色，但她并不觉得很难过了，因为她刚刚做了一个梦，很美的梦境，她就像是一条鲸鱼一样，畅游在海里，她结识了各种各样的鱼，不过最牵动她的心的还是另外一条鲸鱼，那条鲸鱼告诉她，鲸鱼可以像鸟一样在空中飞翔，像鸟一样自由自在，在空中就跟在海里一样。这样神话般的说法深深吸引了她。那你能教我怎么飞吗？她问道。鲸鱼稳稳地抬起头，说，只要你想。
　　后来，她记得自己飞出了海面。空中是完全不一样的，不像海里那样深蓝，这儿是黄色的，粉色的，紫色的，交替着的，闪着光的。正头顶上是一片一片的星星，把它们一个一个连接起来，就是灵魂的归宿，那条鲸鱼是这样说的。之前有多少次，她真的想飞起来。
　　床头柜上是医生给她开的安眠药，又是安眠药，明明这种东西没用，吃了以后仍然会被疼醒，买来也只是安慰。央晓冉知道却一直没有阻止，一方面是想让父母安心，一方面是她已经存了两百多片了。今天晚上她又存了一片。另外，还有一张卡片，那是谷雨桐的留言：祝你早日康复！
　　“傻子，我已经活不下去了……”她看向窗外的夜空，可惜没有一点星光，“你真像是池塘里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