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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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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唐青陆此话,夏天榆在旁边,为自己准确的猜测得意扬扬,满脸挂着“果然如此”的神情。徐望舒和萧此君未有言语,但直觉告诉她们,事情恐怕不会被妥善地解决。事已至此,唐青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唐青陆死死地咬着下唇,隐隐约约有血顺着嘴角渗出。良久,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缓缓地揭开了手中白玉瓷瓶的瓶塞。
瓶中所装的“雪上一枝蒿”最先映入了唐青陆的眼帘,他大致扫了一眼,结合在手中掂量的重量,约莫少了三分之一。
“少了一部分。”唐青陆如实说道,“目前瓶中还剩下三分之二。”
夏天榆刚刚被压下去的腰板顿时直了起来。
“物证已在,唐青陆谋杀高盟主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可以辩驳的?!”
在一件拥有争议、没有答案的事情时,人会更相信眼见为实,并将所见所闻先入为主,进行主观的判断。比如望山派遭难时,求助风雪山庄未见援手,徐望舒眼见了一切,以为是对方背信弃义;比如与萧此君重逢时,徐望舒会因匆匆一眼而断定她是个性子会相对冷淡的女子……
再比如现在。
随着白玉瓷瓶的出现,瓶中事物丢失被证实,在场众人几乎完全认定了唐青陆就是杀害高玄的凶手。有些稍微年轻些的,气性也旺,正义愤填膺地谴责唐青陆倒反天罡,竟敢毒杀天下武林盟的盟主。更有甚者,大行阴谋之论,认为唐青陆作为小辈,敢做此行径,说明应有唐门在背后指使,其心可怖,昭然若揭。
“杀了他!此子心狠手辣,断不可留!”
“唐门难道是想要一统武林吗?!”
“若真是如此,我们这些位于唐门之下的门派还能有什么活路?我主张大家齐心协力捆了这贼子,然后杀上唐门问个明白!”
“要我说……”
“……”
夏天榆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挥挥手,道:“来人,把他抓起来,关入地牢,严加看管。”
随从们轻车熟路地将唐青陆的双手捆在了身后,然后把他从地上拽起,推搡着朝高玄府中地牢所在的方向走去。徐望舒想救他,可无力之感笼罩了一切,像是怎么也无法被打破的金刚罩子一样,困住了她,几乎隔绝掉了她所有的挣扎。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不能!一定还有能够转圜的余地!
现在所有的事情看上去已水落石出,但实际上它们经不起任何的盘问和考量,究其根本,其实是事件背后的逻辑行不通。
唐青陆与高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二者在利益上没有瓜葛或是对立的存在,可以说高玄的死亡在一定程度上对他以及背后的唐门存在着不小的冲击,唐青陆既已出身唐门为傲,又怎么会做出危害唐门的事情呢?若是唐门真有想要杀死高玄,吞并天下武林盟,自坐武林至尊的宝座,又怎么会选择如此显眼的方式,把全门派上下都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还有可能面临全武林门派的联合讨伐。唐门善用暗器与毒,门派中武功和高玄不相上下的不尽其数,自然有无数种方法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死高玄,并不会被任何人怀疑。
从唐青陆个人来说,什么人在选择杀一个人的时候用指向性特别明确的东西,事成之后还不速速逃之夭夭,留在现场等人来发现自己呢。如果让徐望舒选择,她不仅不会用自己的东西,嫁祸给别人来洗脱自己的嫌疑,还会趁着事情没有白露,众人没有发现的时候逃出生天。
所以哪条路都说不通,徐望舒想,大概只有傻子才会这样做事,可能够在江湖上行走闯荡的,不论是人还是门派,哪个不是人精。
若唐青陆不是凶手,却因这些片面的言语和说不上是证据的证据被抓起来,成为了真正凶手的替罪羔羊,会让真正的凶手目的得逞不说,还会使唐门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人得救。而且还要完全地救下来,洗脱现在被扣在他身上的罪名。
徐望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她与唐青陆不过一次同行之缘;明明她知道知晓当年之事的杨万松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错过这一次,恐日后再难相见……可她还是不忍看唐青陆被冤枉、被抓捕,最后有可能因此失去性命。
她自诩非心善之辈,一生只为自己而活,行事但求利己,不求问心无愧,可真当让她做出决定时,徐望舒仍然做不出那个以利为先的抉择。
人先有情,而后为利。她想救下唐青陆,也许会影响到她此行的目的,但徐望舒想了想,是个值得又不会后悔的事情。往日执着,事不可追,来日之路,是好是坏,在一念之间。
“且慢!”徐望舒快步跑上前,拦住去路,道,“唐青陆杀人之事仍有疑点!”
“怎么?”夏天榆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要挣扎?硬是要救下这杀人凶手?你与他到底有甚么关系,值得拼命至此?”
徐望舒正气朗声道:“我们是朋友,有过同行的缘分,既然一起来的幽州,那便要一起离开这里。”
“所以你是铁了心地要救他?一个杀人犯。”
“我说过,凡事不要过早地下结论。唐青陆杀害高盟主一事仍有疑点,仅凭一家之言,一个白玉瓷瓶,用来断定结论,岂不是草率至极?若背后真正的杀人凶手目的是嫁祸给他,我等行径可谓是正中下怀。况且,你探查过高盟主的尸体,刚刚也说了,高盟主为剑所杀,‘雪上一枝蒿’只是导致他死亡的其中一个相对重要的原因……”
夏天榆打断道:“你想说什么?”
“我既然相信唐青陆不是杀人凶手,自然不会空口白话。我会拿出能够证明的证据来,也请夏兄能够放宽权限,给予我一些时间,查找能够证明唐青陆是无辜之人的证据。”
“我凭什么要信你。”
“就凭她背后之人是我,”萧此君道,“够吗?”
徐望舒轻轻地拍拍萧此君的肩膀,递给她一个“放心,我心中有数”的眼神。萧此君点头,稍后一步,回到她的身后,默然而立,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夏天榆,生怕他做出什么伤害徐望舒的事。
“五日,给我五日。”
平静地,平淡地,徐望舒说出了自己想要的日期。她不卑不亢,亦不摇尾乞怜,只是像饮水一样平常。人群中陷入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都看向徐望舒,等待着她将未尽的言语讲出。
风轻柔地吹过,夹带着清新的草木的香味,似乎是从山的那边吹来的,还有些许清晨的潮湿和未散尽的冷意。
“五日之内,我会查出真正的凶手来还他清白;若五日内并未查出,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夏天榆嗤笑一声,道:“行,那就给你五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通天的本领!”
“我还有个要求。”
“讲。”
“疑罪从无,不得关押唐青陆于地牢,我要你放了他,让他和我一起探查此案。”
“不可能,”夏天榆否决了徐望舒的话,“他现在可是杀害高盟主的最大嫌疑人。”
徐望舒明白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夏天榆不太可能松口,于是退了一步道:“我不会让唐青陆单独行动,我们三人一起,夏兄可以派人随时盯着我们,如有异动,你可以随时把唐青陆抓住,送回地牢,这样如何呢?”
“那就先这样。”夏天榆命人给唐青陆松绑,一把把他推到了徐望舒的面前,“我还需安顿好在场的诸位叔伯,没有过多的时间与你在此闲聊,且给你五日,若五日后你没有给出一个能够说服在场所有人的答案,届时我就会要你的命。”
徐望舒莞尔一笑,俯身,规规矩矩地行了拜别礼:“夏兄好走,恕不远送。”
看上去周全、完美的礼节,挑不出错漏的话,却让夏天榆无名火起,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不再理会徐望舒三人,而是与她们擦肩而过,前去安抚在现场的各位武林前辈们去了。在夏天榆的劝说下,他们虽然面上仍有不悦之色,但确实三三两两地跟着随从们离开回去了。徐望舒大致听了一些,应该是许了什么好处。不过能叫这些人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想必药王宗此次是要大出血一番。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药王宗的供养之下,夏天榆确实成长为了一个八面玲珑的江湖子弟,面对纷繁复杂的局面,能够快速地冷静下来,根据现场的状况,及时做出最佳的解决方案。
从立场上来讲,他对于徐望舒,是个恶人。她不喜欢夏天榆,一如不太喜欢高玄那样,徐望舒更喜欢些能够和自己产生部分共鸣的人,前有萧此君,后有唐青陆。
然而她很清楚,没有人非黑即白。
“走吧。”
“时间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