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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仙郎骄马琼林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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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在旧朝时期有过许多政治贵族,即士族,几乎垄断了当时的政治权力,叶氏在旧朝中叶时达到了权力的顶峰时期,出过一门十相的盛状,旧朝加上废帝共十三位皇帝,有九位皇后出自叶家,朝野上下近七成官员皆出自叶家或者是与叶家有关系的人,出现史上绝无仅有的“一门十相”的壮举,但在旧朝设立科举制打压士族后曾经风光无限的门阀世族们逐渐衰败,但在旧朝中后期,皇帝废除了科举制,士族门阀势力迅速复苏,重新掌舵,当时旧朝末期很多世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崛起的,而叶氏却急流勇退,回到姑苏。
可视其巅峰时期,远观除了京城里位于权力中心的家族,其他所有的世家大族无一支可以与之比肩。
江南最为繁荣昌盛的名门望族,经十数代人,不仅子弟众多,而且才俊辈出,三百余年冠冕不绝,爵位蝉联,百年不倒,为文人尊称为“第一望族”。
直到旧朝后期,庆徽帝穷奢极恶,于廊西大兴水土,妄图建造一座能同西夏撒蓝耶天殿媲美的“重华宫”,动用十万壮丁,而彼时朝廷也是荒诞不堪,一大批宦官武将兴起,大力打压士族,南司北衙之争愈演愈烈,叶家自长安隐退至故乡姑苏,选择了独善其身。
此后叶家消沉过一段时间,虽然说是消沉,但容陵觉得与其是消沉不如说是在避世,这叶家怕是早就算准了旧朝命数将尽,所以才以此来独善其身。
果不其然,在太祖皇帝揭竿而起后,其子孙叶洵随燕太祖征战一统中原,和燕太祖一手建立起现在的大燕王朝的号称“千古一相”的叶洵,甚至可以说大燕有今天,叶洵就占了半壁。
但奇怪的是,叶家并没有因此再度复兴。
而这时主动来找容陵的人有三种,一是像肖尔那种清贫书生看他不顺眼,二便是来拉拢他的,不过这个可能几乎要被完全否决了,因为身为宸王义子,又怀有“容”姓,已经被打上了宸王一党的标签,但凡有点眼色的都不会傻到来挖墙脚。
其三......
便是想借容陵之手,投靠宸王一党。
连如今姑苏叶氏的嫡子都来京城了......果然要正式插手皇权。
心底思绪翻飞,容陵面色如常,亦笑着回了一礼,“在下容陵。”
对于这些朝政上的事,容陵一向不太感兴趣,更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来琼林宴的路上柳太傅对他说起过这个叶云眠,天资聪颖,从小便展露出了在诗词歌赋上极强的天赋,十三岁所做的一篇文章被当地有名的书儒大为称赞,有“江南第一才子”的美誉,是叶家当家亲定的下一任家主。
这个叶云眠将是他这次最强劲的对手。
柳太傅甚至说这次他如此容易地便得了个会元,八成是叶云眠收敛了锋芒放水了。
听得容陵十分不服,直翻白眼。
“杏花宴要开始了,容公子不建议让在下相伴吧?”叶云眠拱手作出了邀请。
少年强烈的胜负欲瞬间便被柳太傅两三句给撩拨起了,容陵掩下眼底灼灼燃起的光芒,轻笑一声,“当然。”
容陵看了眼自己左右两边的位子,左边已经被顾瑾瑜自觉地占下了,正风骚地朝杏林里的小姐们抛媚眼,至于另外一个......
容陵歉意笑道,“多谢叶公子相邀,不过......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
叶云眠眯了眯眼,笑着没说话。
就像是在应证容陵的话一般,容陵余光瞥到一个身影,不自觉漏出几分真挚的笑意,朝那人挥了挥手,“楚惊麟!这里这里!”
那人身处一片白杏林中,逆着春光,花影绰绰之间隐约可见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如瀑墨发由一根坠玉白色的发带高高束起,干脆利落,鬓如刀裁,眉眼俊逸。
似乎听见了容陵的呼唤,眸光微亮,微微额首,走了过来。
“叶公子,这个位置确实有人了,你看主人都来了。”容陵微微偏头对叶云眠笑道。
叶云眠看着容陵的笑脸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分明是宸王一党,却和黎王世子交好......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不过容陵既然都这么说了,位置的主人也来了,叶云眠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回了一句打扰了,便怀着满腹心事离开了。
见人一走,容陵便全无刚才翩翩有礼的样子,上前几步拉着楚惊麟的袖子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上次你送的那一盒龙眼还有没有?我还想吃......”
楚惊麟有些哑然,无奈地看了眼兴致极高的容陵,“那是祈愿你高中的东西,你吃了?”
容陵闻言顿感尴尬,厚着脸皮小声辩解道,“上考场的时候恰巧肚子饿了嘛......”
“那是从八闽带回来的,只有一盒,下次再有再送给你。”
“嗯嗯,好......”
“唔......”容陵刚一口咬下手上的糕点,便皱着眉从嘴里牵出一根发丝,果然散着头发就是麻烦啊,早知道就不耍帅了......
忽而耳边有灼热的气息扑来,容陵身形微僵,惊得手中的糕点都掉落在地上,“君、楚惊麟?”
“别动。”
修长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一丝一缕地,牵动着。
“帮你系起来。”
轻柔的动作勾起他耳边几缕碎发至脑后,露出了掩在发下通红的耳尖。
“好了。”
容陵好奇地想看看那发带的样子,伸手想去摸,却苦于看不到上上下下地找不到头脑。
手背上有微凉的触感传来,楚惊麟牵起他胡乱摸索的手,牵引着他摸向发带,“这里。”
首先摸到的是结,楚惊麟将他耳边的两缕头发系在了一起,似乎还用发带打了个结,只不过摸起来歪歪扭扭的。
“咳,以前都是母妃给我束发,我第一次尝试,可能有些不尽人意。”
手背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迅速变热,容陵慌忙道,“没、没有,挺、挺好的。”
接着向下,是长长的发带。
上面似乎还有银线绣成的花纹,只不过光是摸着容陵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是兰花。”
在向下,到了发带末端,从结上分出两段兰枝般的银链,细细长长的。
“送给你的,祝贺你提了会元。”
“咳......”楚惊麟放开了容陵的手,手背放至嘴前低咳了一声,偏过了脸没有看容陵,“还喜欢吗?”
成片的粉白杏花簌簌落下,不知是不是容陵看错了,似乎将楚惊麟的侧脸都印上了一点淡淡的粉色。
“......”
像是有鸟雀忽的落在了花枝上,震颤了一枝落英。
“喜欢......”
忽闻一阵琴声自前方缓缓流出,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
人间能有几回闻。
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朝溪流的上的八角亭看去,和煦的春风拂开白色幔帷的一角,隐隐约约地只能看见那人的下颚。
容陵微微皱眉和楚惊麟对视一眼,也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惊讶。
九霄环佩。
容陵垂下眸子,默默思忖,叶云眠,肖尔,和神秘的奏乐者......
看来这次杏花宴会很热闹啊......
一曲闭,杏花宴正式开始。
既然是文人雅士的诗会,自然少不了大张筵席,品美酒、观声伎、赋新诗以及流觞曲水这种古风之尚。
流觞曲水,顾名思义,就是於亭中地面石板上凿出弯弯曲曲的沟槽,并引水入渠。参加宴会的人来到石渠两侧,把盛满酒的木制酒杯或青瓷羽觞从上游放下,任其飘流,杯飘到谁面前,即饮酒赋诗。
一旁的侍童将酒杯和托盘放入溪流中后,八角亭里的蓝衫男子指尖轻轻按上了琴弦,悦耳的琴声缓缓响起。
容陵倒是不急,拈了一块案上的糕点优哉游哉地看着酒觞缓缓流过他的面前,然后琴声骤停。
容陵幸灾乐祸地看了眼脸色非常不好的顾瑾瑜,顾瑾瑜瞪了他一眼,果断认栽接过酒喝下去。
第二曲琴音继续,容陵盯着那杯酒觞稳稳地停在了顾瑾瑜面前,然后意味深长地朝八角亭里的人探究过去,这个人这么针对顾瑾瑜,八成是和他有什么过节,他们第一次认识这个人还是在花间游,不过他们都在雅间里,若不特意去注意,根本不会和顾瑾瑜有什么交集,那他是怎么和这个人有的过节?
顾瑾瑜再一次选择了以酒代诗。
第三曲,容陵紧紧盯着八角亭里那人的动作。
半晌后,亭里因奏乐而微动的衣摆,停了下来,容陵转头看着顾瑾瑜面前第三次停下酒觞,一时没忍住笑出来声。
作为全场连续三次被抽中的人,无数双眼睛落在了顾瑾瑜的身上。
事不过三,若是这次顾瑾瑜再一次选择喝酒,被顾老将军知道他做出这样丢自己老脸的事......
顾瑾瑜顶着其他人的视线缓缓站起身来,侍童见状将纸和笔放在他面前。
顾瑾瑜捏着笔半天下不来笔,另一只手烦躁地扯着头发,压着嗓子对容陵道,“言归......帮我......”
容陵想起之前那个记仇小本子,眯了眯眼笑道,“女装一天。”
闻言顾瑾瑜不可置信地瞪了一眼容陵, “......过分了啊......”
顾瑾瑜不肯松口,容陵倒也不急,支颚悠闲地看着顾瑾瑜,“你那个记仇小本子我看到了。”
顾瑾瑜冷汗狂冒。
“呵,那你就等着回去跪饲堂吧。”
顾瑾瑜深吸了一口气,半晌从齿间憋出一句话,“......行!”
见奸计得逞,容陵想着顾瑾瑜女装的样子兀自笑了会,然后打开折扇掩住嘴,低声道,“我说你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