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三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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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的老树斜斜投下一片阴影，红色的跑道裹着赛场焦灼的视线延伸向远方。耳边是一片连成一片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不间断的鼓掌声，喧闹鼎沸。
李月吱顶着头上一颗足球，头微微向上仰起，展开双臂，小步快速向前移动。能当第一棒的都是有几分水平的，但是李月吱在众一棒之中仍能一人当先，甩对手十来米，要知道这个赛程也不过五十米。
她离终点不过几步之遥，能看见那条清晰白色赛线的时候，后边的人大多还在半路挣扎，掉球的掉球，走歪的走歪。
李月吱已经看见准备给她接棒的唐见云，少年站在塞线外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不像旁边激情高喊的同学，他多了两分专注。
那双漆黑的眼珠一瞬不转地注视她，平白让她生了几许紧张。本来颇有节奏的步伐走乱了一拍，头上的足球晃了晃差点掉下来，吓得她马上避开少年的视线调整状态。
为什么要是唐见云接棒，而且他为什么要那么认真看她，这样怎么让她保持冷静。
稳住，稳住，不能慌。
李月吱绷着下巴，头一动也不敢动，脚下不停，在众人一片欢呼声中左脚跨过白线。
但是由于太着急脚落歪了，触地那一刹一股钻心的疼痛直袭大脑，疼的她眉头直接拧了起来。旁边的叫好声陡然变成惊呼，在一众被惊吓的人里，唐见云焦急迈向前的一只脚尤其明显。
李月吱硬生生忍着左脚的绞痛，稳住了头上的足球，以左脚为落地支撑体点，使全身重量落在了上面，把右脚也拉过了赛线。
这可是比赛，都到终点了，怎么能够放弃。
她一过线，唐见云马上扶住了她，关切询问：“没事吧？”
李月吱奇怪看一眼他，皱眉心想这是什么话，怎么可能没事。在疼痛之中把球往他怀了一塞，忍痛道：“还行，你先去比赛吧。”
唐见云小声“嗯”了一声，把她交给了旁边的女同学，顶着球出发了。
两个女同学把李月吱的手往肩上一搭，搀扶着她去了校医室。校医本来是在和隔壁教务处的老师聊八卦，见了她连忙“啧啧”两声，对教务处老师说：“你看，我就说吧，每次这种活动保准有人受伤。”
手在她的脚踝上摸摸捏捏，又问了李月吱的感觉，便道：“没有伤到骨头，就是崴了。给你开些药油，回去好好擦。”
李月吱应了她，拿了药回宿舍休息了。
那边唐见云比完赛就朝校医室走去，刚走几步就被体委叫住了：“唐哥，你去哪呢？”
唐见云一愣，突然想到他该以什么身份或者说什么理由去看李月吱。男女朋友？普通同学？担心她？
他默默收回了抬出的脚，退回了原位。
高中的男女稍稍接触一点，谣言就会满天飞。那个男生只是给这个女生说了一句生日快乐，第二天全班就都在传他们在一起了。这个女生就是和那个男生一起去食堂吃饭，就被老师捉到写检讨。有些女生不过多看了几眼某个男同学，就被认为喜欢那个男同学。
唐见云想，他这么突兀去校医室，估计大家都知道他喜欢小圆脸了。别人说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小圆脸会怎么想他。
她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吧，对他也平平淡淡。买了她喜欢的漫画书，她也不来找她借书。每次在食堂遇见，他坐的和她那么近，她都没有发现过。班里面见了也只是平静看一眼他就转开头，就没和他说过话。哦也不是，他在她前桌哪里跟孔雀开屏一样表演那么久，想要引起她的注意，结果她说挡到她了……丢脸。
唐见云心中郁闷，慢吞吞踢着脚下不知道哪来的小石块心思在去和不去间来回转。
不去，她好像很痛诶；去，以什么理由呢？难道要他也摔一跤。
唐见云刚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惊呼：“诶哟，我的脚。”
体委哭丧着脸，“唐哥，快来扶我一把，扭着了。”
“该死的，田径场上哪来的小石块啊！”
唐见云眼睛一亮，借口来了，快步上前揽过他肩膀，提着他到了医务室。那校医还在谈她一个亲戚傍上60岁大爷的八卦，讲的眉飞色舞，看见他又“啧啧”两声，“今天崴脚的那么多啊，这都第几个了。”
体委苦着一张脸：“医生，快给看看。”
唐见云一眼扫过医务室，没看到那娇娇小小的身影，心中空荡荡的。
这么快就走了？他耷拉下眼来，没什么事了吧。
李月吱一瘸一拐走近食堂，旁边路过的同学时不时就有人问她要不要帮忙。虽然大家都不认识，但是在她们这所市重点高中，热心肠的人还是很多的。
不过她都拒绝了。一来大家的时间都挺紧张的，买早餐跟抢粮一样，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二来她崴脚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已经好了很多，痛感没那么强烈了，只是走路还是有些瘸脚。
走路没什么大问题，不值得忧心。
她伤脚进了食堂，另一只脚正准备动，一颗硕大的雨点就“啪”一声砸在她裸露的脚踝。
她一惊，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片黑沉沉的乌云显示着风雨欲来，空气中的风带着清凉的湿气。
随着这颗落在她脚上冲锋在前的雨珠阵亡，天上接二连三掉下了砸人生疼的大雨滴，被砸到的学生惊呼几声，纷纷拔腿跑进食堂。
李月吱心想这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她刚起床的时候天空还是好好的，一朵乌云也没有。刚进食堂没几秒，外面就噼里啪啦下起倾瓢大雨。
所幸这夏天的雨小孩子脾气，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倒也不用担心没有带伞，打好早餐估计雨就停了。
但是出乎李月吱意料，直到她打好了早餐，外面的雨还是没有一丝要停的迹象。
她是不知道，这一般夏天的雨确实脾气收的快，但是总有那几场不按规定来，离经叛道，偏偏下它个几小时，让积水霸道横行。
她在食堂等了许久，早餐都吃完了，眼见这熟悉的同学两两撑着伞离开了，心里也急了起来：这雨这么下这么久，早读都要开始了。
往食堂台阶下一看，更是不得了。他们学校的地势本来就低，这排水系统还低能，积水竟有半米深，湍急地往排水口涌。
李月吱本来不舍得去楼上超市买把30块的伞，又怕老师问起来怪她迟到。在他们这种城市同学眼里，20、30块钱不算得了什么，却是她三天的饭钱。
现下这水这么深，估计要漫到膝盖那里，压根走不了人，这个理由倒好交差，李月吱倚着食堂的门前的柱子出神地想：老师会理解的吧。
雨依旧自我狂欢，但食堂门口的人却越来越少。大家或买伞或有朋友来接走了，只留李月吱和十来个同年级没伞的学生。
李月吱心中懊恼，还不如一开始就厚着脸皮和别人拼伞走，也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万一下到放学岂不完蛋。
“三班的同学，在哪呢？”
李月吱抬起一张小脸，就看见几个赶来男生手上撑着一把伞，怀里还揣着一把。
“这里这里！班长，你们怎么来了？”
原来是班级来送伞接人啊，李月吱又把头垂了下去，盯着地上飘落的餐巾纸，无聊想着：是谁这么粗心，把垃圾落下了。接二连三来接人的班级让滞留在食堂的人直接少了一半，有些冷冷清清的感觉了。
可惜，没有她们班的。
“李月吱？”
很清悦的一个男声唤她，李月吱懵懵懂懂抬起头，正看见撑着一把黑伞、姿容俊朗的男生缓缓迈上台阶，伞下一双好看的杏眼直直向她看来，带着温和的气息。
“唐……同学？”李月吱睁大了双眼，“你怎么来了？”
心中乱成一团，他不会是来接我的吧。
唐见云心中也紧张，尽量装作自然的答她：“你和几个同学迟迟不回来，班长让我们几个男生来接你们。”说完伞轻轻朝她扬了一角，嗓音轻悦：“跟我走吧。”
李月吱走进他的伞里，唐见云将伞往她那边倾斜，小心护着她下食堂台阶。考虑到她腿还没好，也不好揽着她走，虽然他很想这样做，因为这样睁着大圆眼认真走路躲雨的小圆脸真的太可爱了，但是这很唐突。
唐见云尽量不去看她，目视前方，淡淡开口：“你可以抓着我的手臂，这样好走一点。”
李月吱专心看着脚下的路，突然听他说话“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走的。”
唐见云微微抿了抿唇，有些不太开心，一双眼睛黑黝黝的。他就想让小圆脸抓着他的手臂，挨他近一点。
唐见云侧着脸去看她。
红润的脸蛋小小的，眼睛又大又圆，头上扎着一个丸子，发绳上有一只绿色小恐龙。小恐龙高高兴兴嚼着一根胡萝卜，跟她的主人一样可爱。
听说有些女朋友会送男朋友一根情侣手绳，李月吱如果也能送给他一个就好了，他会戴在手腕上，天天穿短袖，还要拿去跟朋友炫耀。
别人问哪来的，他就说：“女朋友偏要我戴。”
不过她不给也没关系，今天他回家就在网上买个同款，自给自足。
李月吱也不敢正眼瞧唐见云，拜托，他可是“俊名远扬”的校草，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怎么敢直视。她只敢悄悄的用余光小心翼翼观察他：他的手很匀称白皙，腕上戴了一只很贵气的黑表，李月吱不敢想这要多少钱。他今天穿了夏季款的校服——白色短袖黑色长裤，显得清姿雅贵。几滴飘进伞里的雨珠落在他的瓷脸上，更衬得他眉眼如画、肤白貌美。
李月吱不敢再看，将视线收了回来，落在地上。现在雨小了很多，水也排的差不多了，但在校园绿茵道上还是有些或深或浅的水坑，稍不注意也会踩到。
李月吱小心避开了一个水坑，还没松一口气，眼睛就盯着唐见云脚上的那一双鞋转不动了。她不认识这个鞋，但是那个鞋上的勾勾她是知道的。是哪个品牌的来着？耐克、李宁还是什么其他的。
她虽然对鞋不了解，但是知道这个标签。有这个标签的鞋很贵很贵，有的可以和她一学期的伙食费划等号。
想起来宿舍里面的人曾经讨论过唐见云的一双鞋——5000块，限量版。
她看看自己脚上那双线头没断干净的鞋，前面的皮面都已经被磨破一块，露出黑黑的糙质鞋面，附着着黄泥污水，甚至还有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去的腐叶，廉价又脏。
她不动声色离远了唐见云一点，往伞外挪了小半步。
唐见云立马察觉到了，他心下委屈，小圆脸为什么要退这半步啊，嫌弃他吗？
心里委屈气闷，但是手上还是将伞又往她那边倾斜了一点，生怕她淋到雨，自己反而是袖角裤边都湿了。
李月吱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沉浸在自己的失落里。他爸爸是小公司老板，妈妈是大学老师，而她父亲早亡，只有一个地里找钱的农民妈妈。他一双鞋几千块，她一个学期也花不了他一双鞋的钱。他长得好看，学姐和学妹都喜欢，但她圆头傻脑，长得丑巴巴的。他一米八以上，她才到他胸口……
李月吱想：他们两个人是完完全全的对照组。
“小心！”
唐见云不知道李月吱在想什么，这么失神，一脚都准备踩进水坑里了，急忙拉住她的衣袖把她带回来。
李月吱没防备被他这么一拉，没站住直接摔进他怀里。额头砸在他温热的胸口，鼻子间都是这个人熟悉的清新松露味，耳边是怦怦跳的极快的不会道是谁的心跳。
唐见云微张着唇，对于这意外什么话都讲不出来，呆呆看着她，只有耳朵粉了红了。
别的女生此情此景可能会脸红心快，娇羞不已，但是李月吱经过刚才的思考，整个人冷静无比，马上退出了唐见云的怀抱，一板一眼、语调平平道：“谢谢你拉我回来，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李月吱这话把浪漫的气氛破个稀碎，唐见云本来还在为她投进他的怀抱，心中雀跃，情不自禁嘴角上扬，听见她这话嘴角就拉平了，心中不满。
怎么感觉小圆脸对他更冷淡了？不是，本来就对他淡淡的，这居然还能更冷淡。
但他不敢把不满表现出来，只是闷声闷气提醒她注意脚下。
此后两人一路无话，沉默着穿过绿意深深、鸟叫啼声声的绿茵道，往教学楼那边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三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