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青禾烬

3、第 3 章

　　一群人手里的剧本还没放下，便吵吵嚷嚷地出了酒店。
　　开了一下午的会，外面的雨早已经停歇，初春的晚风混着雨水的冷冽猝不及防灌进了我的衣领。我裹了裹大衣，不时盯着地上被霓虹灯照射出的花花绿绿的水洼，跟在他们身后。
　　微蓝和鹿方九俩人拿着剧本当武器，打打闹闹，二人此时仍是一身卫衣卫裤，我摇摇头——果真是老了啊…
　　走了没几分钟，便行至一家火锅店，这个点人流不少，身边跟着这几位晃眼的大明星，我赶紧出面要了个包间，便带着捂得严严实实的他们匆匆上了二楼。
　　“叶老师，你来点菜吧。”坐定，鹿方九将菜单递给我。
　　“不必客气，叫我叶玄就行。”我吸吸鼻子笑了笑，转手将菜单递给微蓝，“你既然说好请微蓝的，还是让我们微蓝来点吧。”
　　小伙子面对不熟的人，全然没有了方才与微蓝打闹时的快活劲儿，腼腆地笑了笑，没再和我搭话。
　　“叶姐姐，你吃辣吗？”
　　“一点点。”
　　微蓝是个会暖场的，问过众人的忌口，三两下点好了菜，席间又热闹起来。
　　听起来微蓝与肖战此前没见过几面，这一会儿也熟络了起来。我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讨论剧组趣事，默默地在一旁玩纸巾。
　　“叶姐姐，你多大啊？”
　　微蓝发问的时候我正专心将餐巾纸折成一只千纸鹤等着上菜，闻言笑道，“我？我97年的。”
　　“看吧，我就说咱们四个加一起肯定不到一百岁。”肖战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下巴，顺手接过了服务生送来的素菜拼盘。
　　鹿方九拍拍肖战的肩膀，“我们战哥这童颜，那出去说是十八岁都有人信，是不是？”
　　微蓝附和道，“确实确实。”
　　我憋了憋笑，默默地点了点头。
　　肖战没好气地塞了一大片生菜在鹿方九嘴里，“我看你是这张嘴里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后者随即嗯嗯啊啊只能对抗着嘴里的菜叶子，并对对面笑倒的两个女生投来幽怨的目光。

　　锅底上来的那一刻，我是有些心慌的。微蓝这妹子是四川人，我怎么就忘了呢，锅里飘着的一层红油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吓人。
　　但尝了尝好在还可以接受，于是便吃几口，喝几口白开水缓解缓解，桌上那一壶水基本全被我干了，因此也少不了频频往厕所跑。

　　刚出厕所，我便看见前面两个女生边交头接耳边朝我们的包厢走。
　　不会是狗仔吧？还是私生饭？我挑挑眉——这倒是人生第一次见。
　　我没出声，默默跟着她们，就在她们的手机摄像头将要对准包厢门上的玻璃时，我咳嗽了几声，“咳咳咳，小姑娘，有事？”
　　听到我的声音，两个小姑娘尴尬地回头，其中一个高一点的惴惴开口，“呃……没事……就是……里面那人是不是肖战啊？”
　　哈，果然是粉丝。
　　我抿了抿嘴，“小姑娘，想见明星想魔怔了吧？我承认，我那兄弟是有点帅，可是肖战忙着拍戏，哪会来这种地方吃饭啊？”
　　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可能面子也薄，忙不迭离开了。
　　待再看不见二人的身影，我才重新推开包厢的门，却见里面三人齐齐望着我。
　　我脚步滞了滞，手理了理衣服，“怎么？”
　　“刚才可把我吓坏了，万一这俩一姑娘闯进来，明天热搜变成‘鹿方九吃火锅竟然蘸三种碟’，那可就不好了。”鹿方九咬着毛肚不住地摇头，一脸的担惊受怕。
　　我拍拍他的肩，“我办事，你放心。”
　　“好兄弟！”鹿方九全然没了方才的拘谨，真诚地看着我，眼里闪烁着愚蠢的光。
　　我复又轻拍了两下他的肩，开始扒拉我的土豆。
　　鹿方九似乎偏爱毛肚，一边在锅里涮一边又开始激情输出，“我们战哥魅力就是大，到哪儿都有小粉丝跟着，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待遇啊……”末了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
　　微蓝嘴下毫不留情，“你回头向天再借五百年来奋斗，没准儿你出门就有人跟着你了。”
　　“没事儿，下回出门我拍你们。走狗仔的路，让狗仔无路可走，完了你俩付我点儿工钱就成。”肖战面不改色地揶揄道。
　　“可别，怪瘆得慌……”
　　“到时候，我专拍鹿方九吃小蛋糕喝奶茶……”
　　“诶诶诶战哥不带这样的啊……我上次刚立的硬汉人设呢……”
　　……
　　最后这顿火锅以鹿方九以一己之力干掉两大盘毛肚而告终。

　　在电梯里各回各房前，大家默契地掏出手机互加了微信。扫过微蓝和鹿方九的码之后，我收回手机的手迟疑了一下，想开口问肖战要一下微信，又觉得自己未免太不矜持，万一被他当成不怀好意的私生饭，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我正恨铁不成钢地把手机揣进口袋，却见对方已经把二维码递了过来。
　　？？？我愣了愣，手僵在了半空中，抬头看他一眼，却见他一脸坦然，甚至还朝我扬了扬下巴。
　　我心里雀跃了一下，忙不迭扫了码，想了想，在备注那一栏敲下了三个字：小飞兔。

　　精神萎靡瘫在床上的时候已近十点，这一天，早起赶车，又碰上大雨，午饭还没吃便赶去开会，这对我这个日常养生的“老年人”来说实在是有些疲惫。
　　天花板上嵌着的灯光线昏黄，并不十分刺眼。我有些困，但脑子里止不住地打草稿，琢磨着同肖战微信聊天第一句话该不该由我来说呢？若是我主动和他说话的话，该说什么呢？
　　楼下隐隐传来乐队演奏的声音，这个点儿，居然有人在开演奏会吗？
　　我一骨碌爬起来，拨开窗纱，只见楼下灯光明灭，隐约有个小广场，中间搭了一个小舞台，坐落于酒店背面，怪不得之前进出的时候没看到。舞台背投写着什么乐队，但近视眼实在是限制了我的发挥，刚想找找我的眼镜在哪儿，蓦然想起它还安稳地栖身在我的行李箱里，而我的两个大箱子，此刻正怡然自得地躺在地上等着我收拾。
　　我哀嚎一声，认命地开始我的收纳之旅。
　　“咚咚咚。”一个箱子还没收完，便有人敲响了我的门。
　　我谨慎地看了一眼猫眼，开了门。
　　“你好，你是……”门口是一位微微胖的姑娘，齐耳短发，圆脸蛋，叫人忍不住想亲近。
　　“叶老师好，我是战哥的助理。这是战哥送的红糖姜茶，今天大家都淋了雨，这个给您祛祛寒暖暖身子。”姑娘爽朗地开口。
　　我张张嘴，愣了一瞬，肖战送的？
　　脑子里千回百转的我在愣了足够长的时间后，在小助理有些尴尬的目光下开口，“这怎么好意思呢……”
　　“叶老师您就别客气了，全剧组大家都有份儿，这不，我一会儿就给别的老师送去。”姑娘说着，指了指身后小推车上的大袋子。
　　“哦……”我点点头，“辛苦你了，那就多谢啦！”
　　姑娘走后，我掂了掂手中的姜茶，还微微热，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下单时间：21：51。
　　正要继续收拾，手机叮铃响了一声，我心尖儿一颤，赶紧抓起手机，却发现是《铜雀锁》剧组群的消息。
　　“陈导：明早八点，所有演职人员在今天的会议室集合。@全体成员”
　　八点？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对我这个日夜颠倒醉生梦死天天熬大夜的夜猫子来说，可真是苛刻啊，细细想来，除了过年在家被老妈天天叫起来，其他时候我便没起过这么早了……

　　第二天七点，我再一次对着镜前的自己叹气--纵使我知道今天要早起并且昨天不到十二点就上了床，但是日日熬夜作出来的生物钟是断断不可能在今日改过来的，真就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点。
　　虽说陈导叫的是演职人员集合，但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编剧，第一日就不与大家一起也不太好，无端落人闲话。
　　收拾妥当七点四十，秉持着早到一些的理念，我叼了一袋子面包顶着黑眼圈双眼无神地出门，一边在心里吐槽来着剧组工作居然比我在家秃头码字还要起得早，一边按下了电梯。
　　电梯缓缓到达并开门的时候，我正百无聊赖张嘴打着哈欠，却在看到肖战的那一刻生生将未尽的半个哈欠咽了下去，难受得很。
　　嗯，大清早的，开门神颜暴击，上天是一点都不顾我这颗脆弱心脏的死活。
　　对方一身运动装，脑门上有细细的汗珠，面容清秀容光焕发秀色可餐……啊呸……
　　“叶玄，早啊。”肖战的声音如同缓缓流淌的微凉溪水，洗涤过我困得发僵的脑壳。
　　我一下子精神了许多，“肖老师早啊……去晨练啊？”
　　肖战嘴角浅浅挂着笑，点了点头。
　　我眨了眨眼，果然明星就是和普通人有壁啊，我只不过早起一天就困得半死不活，对方却已经精神抖擞地结束了晨练还容光焕发，差别啊……
　　“那我先下去啦。”我指指电梯，“肖老师再见。”
　　“叫我肖战吧。”
　　这是电梯门合上之前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现在还早，大圆桌前的人寥寥无几，扎堆吃着外面买来的早饭。
　　陈导看到我，向我招了招手，“叶玄。”
　　我小跑几步到陈导身边，他拉过身旁一位女子，看起来比我大些，生得十分明艳，大红唇着实是有些晃眼。怎么这一个两个的早起都这么精神啊……
　　“这是兰玥，之前也当过几部剧的编剧，这次你们俩一起担任咱们铜雀锁的编剧，彼此熟悉熟悉。”
　　“好。”我点点头，应下。
　　招呼了我俩，陈导便又埋头于桌前的一大堆资料，我看了都头大。
　　“你就是那个，月之？”声如其人，兰玥的声音带着一种隐隐的高傲和莫名其妙的不屑。
　　“对。”我点点头，向她伸出手，“本名叶玄，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她翘着手指微微碰了碰我的指尖，便转身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翻她的剧本，看也不看我，“这圈子水深得很，原著作者跑来当编剧的，可没有几个能落得好名声。”
　　喂！这剧本好歹原著是我！你翻着我的剧本在这儿奚落我！
　　我在心里不满地叫嚣。
　　“多谢提醒。”
　　“你可要小心，现在向陈导主动请辞还来得及，别到时候剧播了一群人跑到微博下骂你，惹得你哭鼻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兰玥。”许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陈导抬头，呵斥了她一声，她这才闭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我摸了摸鼻子，没再搭理她，走到一旁开始看我的剧本--果然，起这么早还能化全妆的女人，没一个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