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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围观大户人家喜宴 ...

  •   河道管理所的朱正文很快就要结婚了,大家都已经陆陆续续地把喜礼钱或者交给他本人,或者托别人送给他了。
      桂卿觉得既然彼此都是年龄相当的年轻人,他还是拿100块钱比较好看,50块钱实在有点拿不出手,于是他就让别人把喜礼钱捎给了朱正文。
      随后的一两天,朱正文托人送来的大红喜帖就悄然地被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上面仿佛闪耀着一片喜庆热烈的灿烂光芒,散发着一股甜蜜温馨的特殊味道。
      那喜帖的颜色红得耀眼,红得刺心,红得让人头晕眼花的。
      朱正文的婚礼是在位于永昌路和崇礼街十字路口东北角的青云大酒店举行的。
      那是一个在若干年以前只有本地的富豪和名流才能消费得起的地方,现如今则悄然沦为普通城市家庭都纷纷前来举办婚宴以显示脸面的地方了。
      就像当年的红塔山和云烟已经不再是高端香烟的代表和象征了一样,任何曾经让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比较高端的东西,迟早都会低下高贵的头颅,屈尊降为普罗大众的日常消费品。
      这是一种不可阻挡和逆转的社会趋势,芸芸众生就是有这样一种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雄心壮志,今天你消费得起,明天我一定也要消费得起。
      十一点五十分,桂卿就和单位里那些愿意早点去参加婚礼的人赶到了那里,因为他从来都是喜欢准时赴约或者是提前到达的。
      他最反感那种由于托大和拿架子而故意习惯性地或从众性地迟到,或者由于对宴席心不在焉和满不在乎而姗姗来迟的人。
      他觉得任何由于自己的主观原因从而在客观上给主人添麻烦的行为都是难以容忍和极为不道德的。
      等到了酒店后他不得不面对一个非常普遍的现实,那就是姗姗来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连神仙见了也只能没脾气的地步了。
      这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啊,基本上没有几个人真正遵守婚宴约定的时间,仿佛参加婚宴一定要来晚才是正常的,按点来才是不正常的,至于早点来那纯粹就是脑袋里有水的人才会干的事情了。
      “有些人为什么非得等着主家三请四叫并前等后等的才肯来呢?”他一边在指定的房间里和其他客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边多次这样想着,“那样的话叫人主家怎么安排酒席呀?”
      “谁知道你到底来还是不来啊!”
      “要打算来,就麻利地按点来到,别让人家左催右等的;要是不来,就及早地给人家说明白,人家好另作安排,那些嘴里没有个准头气,似来似不来的人最讨厌了。”
      “一个把迟到当成家常便饭的群体,还是一个有希望的群体吗?”他抽空又如此想道,真是有点替古人和未来的人操心的节奏,而不懂得既然自诩深爱这片土地,那么就得要对这片土地宽容和谦让一些,否则可能会挨骂的,“或者说一个对迟到毫不在意甚至是麻木不仁的群体,能称得上是有素质的群体吗?”
      他匆匆地扫了一眼房间门口贴着的红纸后才发现,和他在一个房间里喝喜酒的人除了南院里的池远和吕翔宇之外,还有北院政工股的马玲和郑明会,水利勘测设计室的陆登峰、纪梅和王维之,水土保持办公室的卢建功、顾玉莲和李宪统,河道管理所的彭伟民和冷宏伟等人。
      这个桌上最活跃的人就是彭伟民、卢建功和纪梅了,人都还没来齐呢,他们三个就已经打闹得像一窝刚生下来的小土狗了。
      “棍子哥,咱这桌所有人里边就属你的酒量最好,也最硬皮了,”纪梅扬着黝红似白的小脸并眯缝着小眼嚷嚷道,“一会你得代表咱这桌多喝几杯新人敬的酒啊。”
      “都说喜酒喝了不腰疼,你喝了之后晚上好和棍子嫂使劲练练功啊,借点酒力那样好有劲。”
      “去一边吧,她个熊骚老娘们,”众人随即都哄堂大笑,唯独卢建功半是嬉笑半是讥讽地回击道,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就喜欢被老娘们撩拨和挑逗,“我天天没事就和她练,练得都没点意思了,不如和你一起练过瘾喽,你说是吧,他小姨?”
      他说完这话便咧开大嘴露出一排大黄牙笑了,毫不掩饰自己一身的卑贱和无聊,一看就是互相嘻嘡着玩习惯了,凡事都不当回事了,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这是自己有本事的表现之一呢。
      “他是赫赫有名的棍儿哥,你没事惹他干嘛的呀?”彭伟民自作聪明地冲纪梅逞能道,一看也是个热嘻嘡的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家伙是越挑拨越管,他要是管了之后你肯定又降服不了。”
      彭伟民这番戳喽人的话音还未落呢,他那张瘦长型的老驴脸就因为张口大笑从而变得更长更难看了。
      桂卿伺机瞥了一眼他嘴里的那两颗亮闪闪的金属大门牙,不禁觉得有些恶心。
      彭伟民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不说话的时候还稍微有点人样,一旦他开口说话,不消三言两语立马就会暴露出他那低级龌龊的势不可挡的气质出来,特别是当他喝了二两廉价的猫尿之后那就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惹人烦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惹人烦,他就是这样的主,所以才会笑得那么开心和肆无忌惮。
      “行了,你赶紧给我死一边去!”纪梅泼辣异常地笑骂道,她绝对不能让任何男人占她的便宜,虽然她也没什么便宜可占,“我日囊老卢关你屁事,碍着你蛋疼啊!”
      “你这还没喝两杯猫尿呢,就开始连话都说不成个了吗?”
      “你看把你给能的,一个屋里都搁不下你了,是吧?”
      “你别说日囊老卢了,你就是硬生生地※老卢,也不关我屁事,也碍不着我的蛋疼啊。”彭伟民终于发现纪梅话里的破绽了,便像资深酒鬼看见陈年老酒一样逮着就不丢,拼着老命地演绎和发挥起来,两只半灰半红的眼睛里放射出极端庸俗和快乐的光泽。
      当又充分地回味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能话之后,他甚至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以便为自己的精彩回应鼓掌喝彩,简直就和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马猴似的。
      郑明会坐在一边也跟着傻笑,那是她的传统戏份,既然大马猴愿意表演,那她自然愿意看戏了,反正又不要花钱买票。
      大家差不多都是这种心理,不看白不看嘛,白看谁不看?
      “老彭,我劝你还是先消消气吧,”马玲看准机会插话道,这种嘻嘡场肯定也少不了她的存在,“咱老纪姐是你能轻易惹得起的吗?”
      “你也不看看眉眼高低,也不掂量掂量,也不分析分析形势,就在那里谝那个小能,充那个小胜人蛋,我看你早晚得吃亏。”
      她故意把“老纪姐”三个字说得很像“老妓姐”。
      “你个千人恶应万人嫌的熊老半熟,”只见这位“老妓姐”得了马玲居心叵测的帮场之后越发地抖擞了起来,她在使劲咳嗽了一声之后又尖声骂道,“你再抱着孩子走老丈人家,净谝那个熊能的话,我就把你的那个小尾巴梢给你割去,让你彻底实现当王喜光的伟大梦想!”
      “你不是一直都想当王喜光吗?”她又蔑瞪着小眼揭省道,“这回我一定让你了了你的大心事。”
      彭伟民虽然被纪梅骂得狗血喷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但是他对此却丝毫都不在意,他甚至还立即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种特别高兴和特别舒服的丑陋神情出来,极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受虐狂,什么叫欠修理,什么叫发贱,什么叫能惹也能撑,尽管只是硬撑。
      “你说说你啊,这么端庄正派的一个标致老娘们,怎么偏偏就和顾玉莲似的,满脑子里天天净想着大太监王喜光呢?”彭伟民弓着个老腰腆着个老脸朝纪梅笑道,“你们两人是不是就好这口,天生就有这个不惹人喜的癖好?”
      纪梅已经蓄势待发了,他还是没长颜色。
      “你要是真喜欢王喜光的话,”他继续不知死活地戳喽道,“那我情愿把自己的那玩意给割了,割完了之后我再让你玩个够。”
      “你要不割你就是个老鳖!”纪梅赶口回应道。
      “哎呀,别说当老鳖了,你就是让他当老王八他都乐意啊。”卢建功随即附和道,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小的架势。
      他非常高兴有彭伟民这个品牌一直都比较过硬的缺货,出来替他撩骚和戳喽纪梅这个半大娘们,好像看别人撩比自己撩要过瘾些,同时也免去了他像个小丑一样给大家插科打诨的辛苦,毕竟当个快嘴快舌的观众观众比当个浑身流汗的演员要轻松多了。
      在众人恣意地打闹调笑期间,房间里又陆续来了几个后到的人,他们也忍不住加入到了对这场自娱自乐的“骂大会”的观赏当中。
      大家都乐不开支地看着他们三个人的本色演出,并不时地跟着趁几句以显示自己那可有可无的存在和乏味异常的幽默性情。
      卢建功见聚集的闲人越来越多了,就更加起劲地变着法地刺激起纪梅了,他这种成年型的人来疯的毛病恐怕这辈子也改不了了。
      “小张,你天天闭着个眼睛在那边上班,恐怕对自己这位母顶头上司的深浅还不太了解吧?”他一边用低贱而卑微的小眼斜楞着去看纪梅硕大的胸脯和水桶般的腰身,一边又非常吃力地挺着他那个粗而短的颇像某种东西的脖子对着桂卿嘻嘡道,“至于她这个人的里边到底有多深,我觉得这确实是个很值得探索的问题,你以后要多探究探究才行啊,不然的话很容易被时代所抛弃的。”
      “小青年嘛,不能老是坐在那里等着别人去找你啊,你说是不是?”他又戳喽道,是话都比闲着嘴强。
      桂卿知道这里根本就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于是赶紧笑着摇了摇头,既不敢做声,也不想做声,干脆沉默算了,这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深不深的我也不敢乱说,”纪梅见状便把屁股底下的椅子又往空地里拉了一下,然后气定神闲地对卢建功说道,“毕竟这个东西都是相对而言的,反正是把你个小个子起来的整个地给淹了,那肯定是没什么大问题的,这个我敢保证。”
      “小张,你现在可知道了吧,你跟着混的这位母纪主任可不是个简单的角啊,”卢建功眼见着偷中老年骚鸡不成反而蚀掉一把宝贵的精米,于是就有些恼怒地对桂卿说道,“她要是疯起来都敢当着大家的面脱裤子,来个刺激火爆的现场表演,我估计这样的好事你应该还没机会见过吧?”
      “毕竟你和她接触的时间不长,统共也没在一块几天。”
      桂卿听了不禁脸红起来,羞得要命,所幸无人注意到他。他觉得卢建功的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只怕是纪梅这个荤素不忌的女人要恼火了。
      岂料人家纪梅根本就没生气,而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见她带着挑衅和骄傲的神色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一个角落里,趁势把那条窄窄的黑色裤腰带一解,就把外面穿的黑色裤子退了下来。
      “小样,就你那点水平还敢公开地跟老娘我叫板,”纪梅一边大大方方地退着外边的裤子,一边可着劲地嘲弄卢建功道,“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吧,看我弄不烂你的那根小棍!”
      “我要是不让你当场就淌出豆浆来,”她又放言道,“不让你转着圈地丢人现眼,我今天就不姓纪!”
      众人听后纷纷哈哈大笑,都把卢建功往纪梅那边推,吓得他像条极其胆小的鲇鱼似的赶紧往相反的方向躲去,生怕被那个根本就不知轻重的老娘们给逮住了,逮住了肯定没好事,那样的话他就成了典型的光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从而再一次给大家留下永远的笑柄。
      看见卢建功有心带二意的狼狈样子,纪梅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她又整理了一下勒得紧紧的保暖内裤的腰口,往里面掖了一下上边白色内衣的下摆,重又提起外面的裤子,装模作样地穿好。
      众人一看就知道她并非真的要脱裤子,只不过是借着开玩笑的机会整理一下腰部的衣服而已,只不过她做得比较逼真,比较滑稽,同时也比较放肆,因而才惹得大家不禁都开怀大笑的。
      桂卿怎么也没想到纪梅原来是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颇能和男人嘻嘡着玩的老女人,所以不禁对她开始刮目相看了。
      这一次的玩笑彻底改变了她在他心目中原来留下的印象,一个稍具风骚的普通女人。
      吕翔宇在一旁笑着告诉桂卿,说纪梅和单位里的人出去的时候,只要周围的外人不多,她就敢在车后边脱了裤子就解小手,从来都不在乎一起坐车的男同事怎么看她,她就是这样一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女奇葩,也不知道这是单位的荣幸,还是一种叫人笑话的耻辱。
      “就算她自己拿这些不当回事,难道她对象就那么不在乎吗?”桂卿听后很是好奇地问道,当然这就很有点杞人忧天的意思了,“她这么个弄法时间长了肯定会闹出误会的。”
      “再说了,这样的事传出去恐怕也不怎么好听呀,是吧,吕主任?”
      “她对象怎么不在乎?”吕翔宇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后非常鄙夷地回道,他就知道桂卿会这么问,所以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她对象因为这个事都不知道给她干过多少次仗了,可就是管不了她这个娘们啊,她就是这样的人,那有什么法?”
      “哼,谁要是摊上她这么个厉害货色,”他又感叹道,看起来对纪梅的做法也是颇有微词的,“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你别看她整天和个男的似的,对这些事一点都不在乎,可实际上谁也别想占她半点便宜,因为她一般都不来真的。”
      “要来真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桂卿想。
      “她这个人说到底也就是嘴上壮得和大粪样,”吕翔宇又道,好像多了解纪梅似的,“要说来真的她还真没那个胆量。”
      “她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桂卿疑问道。
      他同时觉得她未必就没来过真的,只不过真真假假的都放一块了,所以让别人难以辨识罢了,或许这正是这个女人的聪明之处。
      另外,他还想当然地以为本地人大约是干不上来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的,因为这里离孔圣人的老家并不远,道德方面还是比较保守的。
      “你这回说对了,小兄弟,”吕翔宇有点赞赏地回道,在这一点上他和桂卿倒是想到一块去了,这也让桂卿多少感到有点意外,“咱青云县深受孔孟之道的影响,可以说是历史悠久,文明昌盛,非常注重礼仪和道德,怎么会出她这号人物呢?”
      “其实她老家就是东边琴岛的,她是后来随她老爹转业来到咱青云的,你没听她的口音里面有一股刺鼻的海蛎子味吗?”借着高兴劲他顺便又多透露了一些信息给桂卿,“人家那里可比咱这边开放多了,对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根本就不像咱们这边这么在乎,人家都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玩,干什么都潇洒得不撑,没有那么多其实根本就不必要繁文缛节,斜撇子事很少。”
      正听吕翔宇大快朵颐地说着呢,桂卿忽然看见门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去,同时还伴随着一路熟悉的欢声笑语。
      那个人正是苏庆丰,他应该是被安排在了另外一个比较远点的房间。
      桂卿见状丢下这边赶紧跑出去,在走廊里对着苏庆丰的背影很亲切地喊了一声“苏哥”。
      苏庆丰闻言马上转过身来,欣喜地跑过来和桂卿握手并寒暄。桂卿本来打算像别人一样喊其一声“苏※※”的,但是脱口而出的却是个不伦不类的“苏哥”,为此他很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人家苏庆丰对此却毫不在意,依然非常热乎地和他聊天,还不停地问长问短并随口说上几句关心的话,简直像个没脑子的人,老好人大概都是这样的表现。
      “哎,怎么没见时为俊啊?”桂卿看到苏庆丰来喝喜酒,脑子里很自然地就想起了时为俊这家伙,傻得和苏庆丰一样,于是他一时犯晕竟然张口问起这个来,“他好像应该来的——”
      话刚说完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但是此刻已经没法挽回了,只能任由对方去误会了,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噢,我也没见他,可能他不知道朱正文小兄弟的事吧?”苏庆丰并没有像桂卿担心的那样多想什么,而是非常大方地说道,一脸和煦的阳光与温暖的春风,让人看着就挺舒心的,“或者也可能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急着要办,所以捞不着亲自过来,他的事整天都多得要命,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对他来讲这也很正常。”
      “你也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大日子,”他一直都有些娘娘们们地絮叨着,看来一时半会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办,“结婚的人特别多,有的人一天都能摊上好几个场。”
      “你就像我吧,晚上我还得去参加县妇联那边康丽萍的喜宴呢。”
      “哎,康丽萍,我觉得你应该认识她呀,”他热心地说道,“就是上次咱一块喝酒你见到的那个女的,很潇洒很有风度的那个。”
      “噢,认识,认识,这哪能忘了啊?”桂卿连忙恭恭敬敬地回应道,同时看到对方的脸上有些着急忙慌的的神色,于是就抓紧时间又问了句相对正经点的话,虽然他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苏哥,你在文井镇那边干得怎么样,还算过瘾吧?”
      “什么,过瘾?”苏庆丰对这个词先是感到有些吃惊,继而又转转眼珠子晃晃脑袋笑道,“啊,那是相当的过瘾啊!”
      “好家伙,这天天忙得我呀,都快成陀螺了。”一旦明白过来之后,剩下的话就好说了,“我原来整天觉得咱单位的材料就够多的了,没想到这到了乡镇之后,我的个老天爷,要写的材料比原来还多呢。”
      “上边千条线,下边一根针嘛,上边一句话,下边跑断腿。”
      “唉,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他有点摇骚地说道,心中当然还是感觉非常甜蜜的。
      “哎呦,你现在都是副※※了,怎么着也是个官啊,难道你还要亲自写材料吗?”桂卿明知故问道,当然也是真的有些不解。
      “唉,兄弟,你是不知道这里边的情况啊,”苏庆丰非常直爽地感叹道,还是原来的老样子,还是熟悉的配方和味道,热情又亲切,一点也没有距离感,“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谁知道去了之后才知道镇上研究室的大笔杆子写手们主要是给一二把手写材料的,大多数副职一般都捞不着享受这个待遇,而其他那些跟着学活或者打闲杂的人写得又不行,水平还有待提高,也很难达到一定的要求。”
      “还有一点,”他缓了口气后说道,其实是在变相地表扬自己有能耐,而不像一些根本就拿不动笔杆子的人那样无能或无耻,“在原来的单位我整天写材料都写习惯了,他们给我写的东西有时候我还相不中呢,所以干脆就亲自动手写了,也省得再麻烦他们了,因为有些情况毕竟还是我自己更熟悉一些。”
      “当然了,作为三把手的副※※,我要是板起脸来硬压着他们写,他们肯定也得给我写,不过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呢?”他又稍显得意地说道,既想显示自己有一定的地位,说话有分量,又想显示自己喜欢搞以德服人那一套,“说句冒高的话,咱又不是写不出来,另外咱也不是那种喜欢硬压别人的人啊,对吧,兄弟?”
      “所以我的原则就是,”他微笑着说道,倒也不是自我标榜,他确实就是这样的好人,“能麻烦自己的事绝不麻烦别人,能难为自己的事绝不难为别人,不管是对上级还是对下级,我都是这样,一律平等,我最烦那些仗势欺人或压人的人了,老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苏哥你说得很对,不过我怎么老是感觉乡镇的那些实权人物一个个的都牛皮哄哄的,很有派头呢?”尽管桂卿非常真诚地这样说着,但是他的语气在无形之中还是带着一点巴结和奉承的味道,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到自己身上的这个细微变化,“好像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没有一个是瓤茬子,没有一个是吃闲饭的。可是具体到你身上我却一点都看不到他们那些人的影子,你和他们好像也不是一溜人。”
      “你说,是不是因为咱们之间比较熟悉的缘故,所以我才有这种感觉的?”他笑着问道,心中甚是温热,“你看看,你居然连材料都要亲自写,可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啊。”
      “其实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嘛,”苏庆丰笑着解释道,以尽量化解桂卿身上那种轻微的紧张状态,他总是这样善解人意的,“尽管我这个副※※说起来也不算个什么了不起的职位。”
      “这个所谓的架子,”他直抒胸臆地议论道,“所谓的威风和派头,那都是有些人自己摆出来的,当然也是他身边那些溜须拍马的人给捧出来的,更是上边更大的人物给慢慢地熏陶出来和传染过来的。”
      “嗯,其实说到底都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他随即冷笑道,几乎和桂卿是一个鼻眼子出气的,“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不都是一天吃三顿饭吗?有什么可傲的,又有什么可摇骚的?”
      “反正我是觉得吧,”他极为坦承地说道,“在别人跟前装腔作势和拿把捏把的行为很不好,我是从心里就没把我这个副※※太当回事。只要咱认认真真地踏踏实实地干好本职工作,不犯什么大的错误,没有什么大毛病就行了,没事摆那个熊谱,要那个熊味的有什么※意思啊?”
      “你说是不是,兄弟?”
      桂卿连忙点头称是,并觉得这话挺对自己的胃口。
      “有个顺口溜我感觉说得挺不错的,就说给你听听吧,”苏庆丰又眯起眼睛开口道,看来他确实喜欢拿自己开玩笑,也爱在熟悉的人跟前稍微卖弄一下,“叫张※※挖沟李※※埋,王※※上任又重新来。人人都以为自己挺牛※,其实多是尿尿和泥玩。”
      “所以说这个人啊,”桂卿也跟着跩道,他也爱在熟悉的人跟前稍微卖弄一下,还是觉得彼此之间担待事的缘故,“既不能太拿自己不当回事,从而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让别人看不起,也不能太拿自己当回事,从而整天搞得趾高气昂、不可一世,总之就是要把握好一个度,而这个度通常又很难把握……。”
      随后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别的事情,苏庆丰就被别人给叫走了,并且他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大声地说着:“好兄弟,有空我再请你啊,咱哥俩一定好好地喝两杯。”
      苏庆丰走开之后桂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屋里的那帮老人依然在打把撩锤地嘻嘡着玩,一点正形都没有。
      他见李宪统和冷宏伟两人也不太爱说话,只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冷眼看着那三五个主角精彩鲜活的表演,于是就静静地走到他们两人跟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攀谈起来,并且很快就形成了一个与中心的大圈子风格完全不一样的小圈子。
      只有在这个小圈子里,他才能稍微感到一丝安全和温暖。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办喜事的还不少唻,”宏伟晃动着腮帮子上鼓鼓囊囊的大肥肉感叹道,有点没话找话说的意思,“大家都想一块去了,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撞车了,这种日子什么东西都紧张,都不好弄,还贵得要死,纯粹是折磨人。”
      “对啊,光大酒店这边就有三家办喜宴的。”宪统附和道,同时很自我地皱了皱眉头,把他那个颇具喜感的八字眉硬是拉成了个大大咧咧的“儿”字形状,一双精致异常的三角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浮光掠影地扫视了众人一遍,也不知他心里想的啥。
      桂卿仔细想了一下,确实有三个样子差不多的红色彩虹门分别摆在酒店大楼外边大门里边,只是他进来的时候没仔细看罢了。
      因为他是和单位里的其他人伙一块进来的,所以才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朱正文办喜宴的地方,如果要是他单独进来的话恐怕还真得好好地找一番才不至于搞混呢。有时候好事和坏事一样,也爱扎堆凑热闹。
      “这幸亏不是什么太大的日子,”他随即也附和道,那意思大约是比让嘴闲着略微强点罢了,“要不然的话婚车、酒店和录像什么的应该都不好找,而且价格也确实贵得吓死人,非常的不合算。”
      “那是啊,我可知道那个滋味,绝对能把人给摆活死的!”宏伟非常夸张地感叹着,然后又对着宪统问道,企图寻求强有力的支援,“哎,老李,估计你也深有体会吧?”
      “因为咱们俩可是典型的同病相怜啊。”他冒昧地说道。
      “我倒是没怎么犯难为,反正有好多事都是俺姐夫帮着我操持的,我只管当好我的新郎官就行了,其他的事根本就不要我问。”宪统看似漫不经心地很随意地说道,实则心里满是炫耀和卖弄地意味,同时他还要和对方坚决地划清界限,绝对不能同流合污。
      另外一点,他还对“老李”这个比较讨厌的称呼非常的不满,认为对方这是在有意地贬低和嘲弄他,但是他又不好意思当面发作。
      他觉得对方有点太不知趣了,说话净充香近的。
      桂卿突然想到宪统其实是想说都是他姨夫帮的大忙,只是不好意思明着显摆出来而已,遂觉得他这个人还是挺有意思的,居然还知道适当地谦逊和遮盖一下,于是便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一眼。
      而宪统仿佛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猜破了一样,连看也不看桂卿一眼,直接就把脸扭向了一边,只留给对方一个毫无血色的不会让人产生任何遐想的侧面。
      “你有亲姐夫帮忙,那可是比我强多了,”宏伟有些黯然伤神地说道,一副欲言又止的窝囊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牛高马大的海西汉子该说出口的话,“不像我,什么事都得靠我自己操持。”
      “其实他也没帮什么大忙,绝大多数事还是我自己操心。”宪统连忙解释道,他好像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过于摇骚了。
      桂卿和宏伟一听宪统如此这般讲,也就不好再跟着说什么了,谁知道这家伙又会怎么再次推翻自己刚说过的话呢,反正细细地推敲起来他也不是那种很好接触或很好相处的人,犯不着让他想三想四的。
      宪统见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默了,怕其他两人继续认为是自己的责任,便用力地眨了眨眼,有点神秘兮兮地说道:
      “不知道你们两人注意到了没有,另外两家结婚的都是谁?”
      桂卿和宏伟面面相觑,一时竟然被问住了,遂异口同声地说道:“哎呦,还真没注意呢。”
      “那一家是谁我不知道,”宪统翘起嘴角露出有些发黄的牙齿极其难得地笑了笑,然后又得意地说道,“不过有一家是康丽萍,这个肯定没错,堂堂的女正科级,崭新的明星,耀眼的人物。”
      “噢,你说的是那个长着个恶心人的大饼子脸的女人吗?”这话刚一从宏伟嘴里脱口而出就差点引起了屋里其他人的注意,吓得他赶紧吐了一下舌头,同时就手把头也窝了起来,不敢再多露。
      “青云县还能有几个这样的角色啊?”宪统冷笑了一声后压低声音问道,同时他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提醒宏伟,注意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那么大声,尤其是在这种人多嘴杂的公共场合,多少事都是坏在一张嘴上的,而嘴的主人还木麻不觉。
      “确切地讲,”桂卿的脑袋里马上浮现出了上次和康丽萍一起吃饭时的种种生动鲜活的场景,随即他又不禁暗想道,“应该是我跟着人家苏庆丰蹭饭吃的时候碰见了康丽萍,而不能说是我和人家康丽萍在一起吃过饭。”
      “说和人家在一起吃饭那是置事实于不顾,硬往自己不值钱的脸上贴金,是极不道德的自我拔高的行为。”
      “其实,就连我姓甚名谁以及在哪个单位上班,估计人家康丽萍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是不是属于‘无知少女’那种类型的人啊?”宏伟只是非常牵强地把声音放低了,但是仍然没有顺便改掉他那个说话不太经过大脑思考的老毛病,因而这话立即又引起了宪统的鄙视和反感。
      “你难道还不知道吗,现在已经改了啊,”宪统很隐蔽地蔑瞪了一眼宏伟后才懒懒散散地说道,一副想卖弄而又不屑于卖弄的样子,“不时兴‘无知少女’了,那个早就不时髦了。”
      “哦,改成什么了?”宏伟非常直接地问道,傻子都能猜到他会这么问的,他都已经被钓过好多次了,却还不知道离开鱼钩远一点。
      桂卿虽然也是头一回听说“无知少女”这个名词,但是他非常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开口去问宏伟或宪统。
      他知道宏伟这个人的人品基本上还算可以,凡是这伙计知道的东西他肯定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别人的,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子和弯弯绕,虽然有时候他可能显得笨拙和愚蠢了一点。
      但是宪统这个人就不好说了,鬼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以桂卿和这个人非常有限的接触来看,这家伙向来不太避讳对别人使用自己的冷漠和嘲讽,尽管作为其本人来讲可能也已经非常克制了。
      当然了,凡是遇到年龄比他大或者职位比他高的人,他就会自然而然地有所收敛了,但还是不能改变在背后悄悄地进行补偿性抱怨和咒骂的坏习惯。
      桂卿意识到他必须在这家伙面前保持极大的谨慎和警惕,才能妥善地维护好两人之间微薄的脆弱的友谊,尽管一直以来他并非特别精于此道。
      和刻薄而多疑的人交往从来都是很累人的,心眼子少了会被鄙视,心眼子多了更会被鄙视,总之就是很难做得恰到好处。
      “所谓的‘※※无知少女’,”宪统翻了翻经典的小白眼,非常不耐烦地耐心解释道,“‘下’是指下派到基层锻炼过,‘流’是指有过海外留学的经历,‘无’是指无※※或※※※※人士,‘知’是指知识分子,‘少’是指少数民族,‘女’是指女性。一个女的在圈内要是同时具有了这几个条件,她想不飞黄腾达恐怕都难啊。”
      “而且还有一点,”他又宽宏大量地热情周到地及时补充道,以示他并不是一个多么差劲的人,还是非常值得交往的,“康丽萍除了没出洋留过学和不是无※※人士之外,其他所有的条件都很好,所以人家才能混得狼烟滚滚、风生水起,让别人望尘莫及和望洋兴叹的。”
      “恐怕上边有人才是最关键的原因吧?”桂卿冷静了半天后终于把持不住说了一句稍微逞能的话,小小地惹宪统不大高兴了。
      “这个还用再说吗?”宪统轻声地说道,语气中饱含着经过粗略修饰的傲慢和冷漠,“那是必须的大前提啊,如果上边没有人的话,你就是六个条件全部都符合也未必就会提你啊。”
      桂卿和宏伟又是一阵十分尴尬的沉默,倒不是他们有意冷落宪统,而是桂卿这边有话不想说,宏伟那边一时无话可说。
      “咱这边人少,通共也没几桌,也好处理,”宪统一点也没感觉到自己的气势有些张狂,态度有些惹人烦,所以他停顿了一会后又开始呱呱拉拉地评论道,“还是康丽萍那边人多,光操持事的执喜就有一大帮子人,来的客人那就更是不计其数了,最大的那个龙凤厅里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估计摆了得有好几十桌。”
      “你去看了?”宏伟天真地问道。
      “刚才上厕所的时候我已经顺便去那边巡视了一圈,”宪统嘿嘿地笑道,脸上多少恢复了些正常人的神色,因为他也觉得这个事比较好玩,不妨拿出来议论议论,“反正人多事杂乱哄哄的谁也不会注意的,你就是大大方方地坐那边去猛吃一顿,我估计也没人管你。”
      “哦,一会我去参观参观。”宏伟随即笑道。
      说话间外面就响起了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是开席的信号,众人便开始吆三喝四地按照既定程序喝起喜酒来。
      宪统照例是不喝酒的,谁劝也没用,时间一长当然也就没人再劝他了,谁也犯不着惹不痛快。桂卿心想,反正喜酒硬喝也喝不多,干脆就麻利地喝吧,省得再和别人打那个啰里啰嗦的熊酒官司了,于是他很痛快地就把几杯必不可少的程序酒给喝完了。
      宏伟虽然象征性地扭捏和推辞了几下,但是最终也把程序酒给进行完了,他比桂卿还让主家省心。
      “走,桂卿,咱上那边看看去,”当喜宴进行了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时候,宏伟碰了碰桂卿的胳膊歪着头提议道,“参观一下人家猛女的婚礼,看看到底怎么样,和一般人的婚礼有什么不一样。”
      桂卿当然不好推辞,再加上他也有很大的好奇心,于是就和宏伟一块出去了。先前宪统已经去看过了,因此宏伟这次也没喊他。
      另外就是,如果三人同时都出去了,也会显得这桌有些冷场。
      青云大酒店的宴会厅主要分布在裙楼的东部,当然西边也有一小部分,不过那里主要是歌舞厅等娱乐场所,另外一家的婚宴就是在西边举办的,显得不大热闹。
      东边这部分又大体上分可以为南北两个区域,对于朝南开的酒店大门而言也可以说是分为里外两个区域。
      朱正文的婚宴是在北区举办的,那里的空间布局整体上就比较局促狭隘,而康丽萍的婚宴则在南区举办,那里的局势非常的开阔,装饰得也比较上档次,看起来富丽堂皇的,挺让人羡慕。
      桂卿和宏伟溜溜达达地就来到了南区的龙凤厅,他们在大厅入口处的木制大屏风跟前停了一会,然后在服务员站着的墙边随便找了两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们来得很巧,康丽萍的结婚仪式刚刚结束,喜宴马上就要开始但是还未开始。
      人声嘈杂的喜气洋洋的大厅正慢慢地安静下来,有人清脆地咳嗽了几声,试了试话筒准备讲话。
      通常来讲,一般人家的喜宴是没有这个不伦不类的讲话环节的,如果大厅里的桌数太多的话,充其量也就是新人的长辈在主席台上招呼一下,统一照照席就行了。
      但是,因为这是康丽萍的初婚喜宴,那么这个讲话就很有必要了。
      此前,桂卿已经从宪统那里得知康丽萍嫁的人就在鹿墟市公安局工作,老家是青云县的,那个势力还是相当了得的。
      登台讲话的老男人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他中等身材,稍显肥胖,戴着一个亮晶晶的老花镜,看样子应该是新郎的大爷之类的人。
      那个人讲起话来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一副退休大人物的典型模样。
      他要多做作就有多做作,要多虚伪就有多虚伪,要多少演技就有多少演技,一看就是个社会功底十分深厚的老家伙或者老油条。
      那个人的讲话几乎把大家能想到的以及怎么也想不到的所有的好词佳句全都用到了,用天花乱坠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正因为他的话讲得太精彩、太华丽、太冠冕堂皇了,大家反而没能真正记住几句。
      即便是桂卿的脑子里也只是剩下苍白无趣的惊奇和赞叹了,根本就没地方来放置那个品位不凡的,高端大气的,肯定是被一帮子所谓的高人精雕细琢过的讲话稿了。
      不过呢,有一句话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并且从那之后好多年都没有忘记过,那就是:
      “希望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各位亲朋好友,今后在政治上一如既往地关心和关爱新郎曹继东、新娘康丽萍……”
      “什么,政治?”桂卿起初对这个词理所当然地感到十分的迷惑和不解,又觉得实在是有些陌生和蹊跷,他继而又像个真正的思想者一样比较深入地想道,“小小的青云县城里这样一个屁大的角色居然能谈得上这个词?”
      “恐怕只有※※级以上的人物才稍微有点资格能谈得上此点吧,县城里的科级竟然也配说这个词?”
      “真想不到原来那么高高在上的神圣无比的一个词汇,”他又酸酸地想道,在这样的事情上总是有些爱走极端,“居然会沦落到被一个小县城已然退了休的半大老头子冠冕堂皇而又随口说出的地步,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和笑话!”
      “政治啊,政治,”他在心中感叹道,“你这家伙也忒没品位和架子了吧,什么人的嘴里你都去逛一圈,也不嫌掉价!”
      “这不也没什么嘛,不就是来的人显得多点吗?”宏伟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地嘀咕道,他觉得桂卿也应该是这么想的。
      “是啊,表面上看着挺风光的,而且收的喜礼钱也不会少,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桂卿果然也有些酸酸地说道,尽管他一点也不羡慕曹继东和康丽萍家那种明显铺张和浪费的阵势。
      “一样的事,现在收得多以后还得多,等到人家有事又都得一个不少地还回去。”宏伟随即冷笑道,话语中带着一份难得的幽默。
      “哼,我看这倒未必!”桂卿幽幽地笑道,给宏伟当头泼了点凉水,他觉得自己想的也很有道理。
      “哦,何以见得?”宏伟道。
      “她现在正是大红大紫的时候,”桂卿淡淡地解释道,好像他如此这样了,人家的喜宴也会跟着淡化一下,“给她随礼的人自然是铺天盖地的,沾着粘着挂着的都来了,该来的不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但是她又能记住几个人啊?”
      “嗯,也是。”宏伟道。
      “特别是那些人家认识她而她又不认识人家的人,”桂卿歪嘴冷笑道,这就不单单是看不起的意味了,“还有那些主动上杆子趋炎附势的人,她根本就记不住啊。”
      “再说了,像她这种人说不定哪天就调到外地去了,还还个屁来往钱啊。”
      “你想想,要不怎么人人都想着往上爬的啊,是吧?”他冷嘲热讽地说道,看那架势恐怕八辈子也爬不上去了,“光这一次看着不怎么起眼的结婚,你看看今天的这个场面,你说能收少了吗?”
      “噢,原来如此!”宏伟嘟囔道。
      “这还都是光明正大、应当所分地收的钱吧,暗地里给的那些谁知道有多少呢?”桂卿颇为愤世嫉俗地说道,一副虽然看不惯但是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所以说嘛,人旺财就旺,人火财就火,财是跟着人走的,古往今来,概莫能外,都是一个路子。”
      “所以说,手里有权的这些家伙最喜欢生病住院了,”宏伟突然变得有些愤青了,说话也不知不觉地硬气了不少,仿佛使劲发泄一下就能立刻改变现状似的,“也最喜欢死爹死娘了,别管什么红白喜事和婚丧嫁娶的,都是他们发财致富的好机会。”
      “你结婚的时候恁媳妇那边应该也没少收吧?”桂卿兴之所至突然和宏伟开起了玩笑,简直没轻没重的。
      “唉,一提起这个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啊,”宏伟突然间高声地骂道,显得颇为小家子气,很令桂卿感觉意外,“搞得我的两个奶到现在都还疼得要命呢。”
      “当时我们结婚,我这边收的钱归我,她那边收的钱归她,里里外外我不光一分钱没挣,还倒贴了不少呢,真是气死我了。”
      “哎,这个事好像不对呀,”桂卿似乎有些明知故问地说道,因为他想知道得更清楚一些,“按正常来讲应该是两边父母的关系随的礼钱归各自的父母,你们两口子的关系随的礼钱归你们两口子才对啊,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我觉得这样才是最合理的呀。”他又强调道。
      “谁说不是这个理呢,”宏伟突然恨恨地说道,看来也是憋火好久了,今天终于逮着机会发泄了,“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
      “结果可倒好,都※※※在一起真刀真枪地生火过日子了,什么事她还和我分得一清二楚的呢,丁是丁卯是卯的毫不含糊,都快把我给气死了。”
      “实际上我也看出来了,”他两眼死死地盯着前方不远处,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的心还是放在她娘家那边的,她根本就没拿俺家里的人和我当回事,真是狗眼看人低,骨子里就是个势利眼。”
      “我看算了,今天是人家大喜的日子,”桂卿强装很明事理的样子劝道,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不得清静,“咱就别在这里净拉这些家庭里的窝囊话了。”
      “人家的喜宴都已经正式开始了,咱还是撤吧,省得让人家看见了还以为咱是要饭的呢。”
      “行,走,以后有机会咱再单聊吧。”宏伟道,然后站起来就往大厅外边走,准备回北区朱正文的喜宴那边。
      正当桂卿和宏伟一起回去的时候,他无意中在一个角落的酒桌上发现了时为俊。
      原来这家伙没参加以前单位同事朱正文的婚礼,而是跑这边来参加一个同在东院里工作的康丽萍的婚礼了,这让桂卿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但是又觉得此事也无可厚非,不好评价什么。
      喝完喜酒回到单位,桂卿又跑会议室里稍微休息了一会就到办公室上班了。
      单位里的人大部分喝完喜酒就直接回家了,下午估计他们也都不来了,因此他无形中也觉得畅快了不少,有些人还是眼不见为净。
      正当他在屋里看着报纸,打算去去困意之后再写一篇小材料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口悄没声息地站着一个人,吓得他突然打了个激灵。
      想来那个人可能已经站在那里老半天了,只是他没大留意而已。
      来人正是死鬼赵维,这让他感觉很是意外。他想不明白赵维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因为这个人事先根本就没和他联系过,就这么直不楞登地来了。
      他连忙把赵维给让进办公室,又给其倒了杯茶并将其让到沙发上坐下,两人就开始随便聊了起来。
      赵维先是谈了谈中国历时15年的艰苦谈判终于顺利地加入世贸组织的大事,然后又顺着这件大事狂侃了一通当前国内国际日趋严峻的经济形势。
      据他说,这次全球性的经济衰退比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还要厉害等等。
      本来桂卿也打算和他随便聊聊的,但是一看他虽然表面上满嘴都在潇洒地跑火车,但实际上又掩饰不住一肚子心事的搞笑样子,于是就没怎么接他的话茬,而是耐心地等着他在胡吹乱侃一顿之后赶紧主动说出真实的来意。
      果不其然,二十来分钟之后这家伙终于不再就国内国际形势发表自己的高见了。
      他的脸上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但却又装得非常豪迈和大气的样子说,他这回是到县城来买摩托车的,他看中了一款,只是还差点钱。
      桂卿就问他还差多少,他说再有个四五百块钱差不多就够了,好像四五百块钱只是个很小的数目。
      桂卿摸摸自己的兜里,发现只有3张100的了,于是就到其他办公室向别人临时借了200块钱给了对方。
      赵维又象征性地神吹海侃了几分钟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了。
      在赵维实际上欢天喜地而表面上非常无所谓地走了以后,桂卿的心中隐隐地升起一种非常奇怪的崇高伟大的感觉。
      他觉得有能力在别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别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太能锻炼和提高人的品性了。
      这位他昔日的“同潦”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第一个想到来单位里找他,就说明人家没拿他当外人,就说明他还是个性格直爽和值得交往的人,而不像有些人遇事总是优柔寡断、娘娘们们的,他现在是最看不起那种人的,至于以后怎么样,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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