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网名叫月桂树》豆包包不吃鱼

5、廉价的喜欢和昂贵的欢喜

　　从莫名奇妙的相遇之后，叶知斌就以很高的频率出现在黎安的生活中。像是新学到一个名词，那个名词就会在那几天里疯狂出现，类似于一种，认知的选择性。
　　“小树！”
　　又来了。
　　黎安无奈地回头。
　　“放学去干嘛？”叶知斌快步走到黎安身边。
　　“网吧。”黎安感受到左侧窗户里传来的不友善的眼光，加快了脚步。
　　“我跟你一起去吧。”右侧偏偏是个没心没肺的呆子。
　　黎安索性站定。
　　“算了，放学请你吃饭。”黎安算了算最近收到的稿费减去必要开支后剩下的部分，松了口气说出这种没头没尾的话。
　　面前的呆子倒是浑然不觉黎安的窘迫心事，只惊喜地看着她。

　　“安安，你最近跟七班的叶知斌玩得很熟噢？老是看见你们走在一起。”黎安仔细看了看她手里抱着的教科书封面——张语薇。
　　蒲公英。
　　思绪左右横跳，总是轻飘飘地落在谁身边，跟谁都能说上话的人。
　　所以，她也是吗？
　　“据我知道（刻意压低声音）我们班有几个女生都暗恋他。”
　　那几个女生中的一个？
　　黎安简单思索了一下，换上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
　　“没啊。”
　　蒲公英一脸的不信。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随便跟别人讲，你们有情况吧？”蒲公英突然抓住了黎安的手，过分的亲昵举动让黎安有些生理不适。
　　黎安偷偷把手抽出来，自然地把碎发挽到耳后。
　　“真的没有。”
　　“我之前午休还看到你们一起走，甜甜蜜蜜的。”缠人的蒲公英。
　　奇怪的是，这样的话，不像是喜欢叶知斌的人能问出来的。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替别人问的吗？好像……没有恶意？
　　但是，为什么选词是甜甜蜜蜜？？？
　　黎安的笑僵在嘴角。

　　“请各班团支书和班委中午12点半前往知德楼4层会议室参与团委会议。”广播里播着通知。
　　很不幸，黎安是其中的团支书。
　　叶知斌，是其中的班委。
　　为了避免被挤到会议室的大桌上和校领导面面相觑，12点10分，黎安就收好东西走了出去，直到几个男生也急吼吼地跑过黎安身边，而其中一个呆子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
　　所以，从教室走向知德楼的路上，才会出现所谓蒲公英描述里，“甜甜蜜蜜”的画面。
　　实际上——
　　“吃饭了吗？”叶知斌手里拿着本物理练习册，这大概就是他也一下课就往会议室跑的原因。
　　“你觉得我有空吃吗？”黎安正在思考怎么巧妙地在进会议室之前甩开叶知斌。
　　“开完会要不要一起吃？”叶知斌比黎安高一个头，此时正巧挡住黎安身侧的阳光，黎安转头看向他，他的表情虽然看不真切，但黎安已经可以自动填补上痴呆的笑容了。
　　“你不跟你们班的人一起吗？”黎安避开眼神，依然在用问句回答问句。
　　“不啊，我跟你一起。”被下了结论，黎安说不清为什么心里突然出现一股难言的酸涩。
　　“为什么找我？你看上去朋友很多啊。”黎安假装漫不经心地回应。
　　停顿了。
　　叶知斌的回应突然停顿了。
　　黎安心里升起一朵微妙的不安。

　　“黎安……我喜欢你。”
　　“要跟我交往吗？”
　　“做我女朋友吧。”
　　……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其实黎安心里一点也不抱歉。
　　也根本没什么喜欢的人。
　　这些人也是吧，心里根本没什么喜欢可言。
　　你会喜欢摆在橱窗里的礼物的漂亮包装吗？万一盒子里面放着的是死老鼠呢？
　　黎安对这种不明不白的喜欢只有厌倦。

　　所以，她的不安来自于什么？
　　是不希望叶知斌说出这些虚伪而肤浅的告白，
　　还是担心这次自己的拒绝没办法那么果断？
　　“因为，你看上去没什么朋友。”叶知斌的声音越来越小。
　　欸？？？
　　“为什么找我？你看上去朋友很多啊。”
　　“因为，你看上去没什么朋友。”
　　黎安真的有点想骂人，还想对自己刚刚莫名其妙的想法暴揍两拳。
　　不是喜欢，是同情吗？叶知斌你好样的。
　　黎安因为恼羞成怒整张脸迅速地烧起来。
　　“你滚。”黎安根本没办法合理措辞，迅速加快脚步想快点甩开叶知斌。
　　“不是不是，小树我说错，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做朋友，不是指你没有朋友……”叶知斌紧紧跟着，一字一句地解释着。
　　黎安回头瞪了叶知斌一眼，气鼓鼓地跑进转角的女厕所，甩开了叶知斌。
　　叶知斌虽然不知所措，但他觉得这样的黎安比平时微笑着的黎安要更可爱一点，所以他并不为自己说的话感到后悔。
　　到了之后黎安刻意坐在了别班一个之前打过照面的女生旁边，还破天荒地跟别人主动搭话，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朋友这件事。
　　然而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叶知斌，只是在全神贯注地做物理练习题而已。
　　靠。

　　“团委开会路上碰巧遇到的，我跟他不熟。”黎安想起那段恶寒的记忆，语调也冷了不少。
　　“啊我还以为你们在谈了。”蒲公英撅着嘴，语气里都是……失望。
　　什么事情？
　　黎安错过了什么吗？
　　她在失望什么？
　　“欸那你喜不喜欢叶知斌啊？”蒲公英重振旗鼓，期待地看向黎安。
　　“不喜欢啊。”下意识地否认，黎安想不通目前的状况。
　　“唉。”蒲公英甚至遗憾地叹了口气。
　　两人就这样伴随着奇妙的气压走进教室。
　　“我的cp就这样be了吗？我不信！”蒲公英自然地占领了黎安前面的位置，跨坐在凳子上满脸悲伤和遗憾地面对着黎安。
　　黎安一脸疑虑地歪了歪头，完全不理解她在说什么奇妙的黑话。
　　“别磕了宝贝别磕了。”金银花坐到隔黎安一个过道的桌子上，自然地接起蒲公英的话头。
　　金银花是班上的体育委员，貌似热衷于担任班上女生的“妈妈”一角。
　　蒲公英看了眼金银花，委屈地瘪起嘴。
　　金银花自然地跳下桌子走到蒲公英面前抱住她，自然地拍着她的背。
　　“磕什么？”黎安实在是忍不住好奇。
　　“磕cp。”金银花又把黑话重复了一遍。这对黎安而言毫无意义。
　　黎安只能尴尬地继续歪头笑着，表示自己的不理解。但是金银花没注意到黎安的表情，淡定地摸着蒲公英的头。
　　没办法，黎安只好拿出手机偷偷查了起来。
　　嗑cp，网络词语，指对自己喜欢的或者支持的屏幕情侣或者cp表示喜欢支持的意思。
　　Cp，一般指配对。
　　？？？
　　“这次磕的谁啊？”金银花的声音响起。
　　“我们班小安安和七班班长叶知斌。”蒲公英抬起头，眼含泪花地看向黎安。
　　黎安对“小安安”这个称呼起了一身过敏反应，继而在听到叶知斌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癌化了。
　　预备铃响起，蒲公英和金银花匆匆回到座位，黎安的思路还飘在某个不知名的异域。
　　然后，蒲公英又匆匆跑回来。
　　“安安，叶知斌人真的不错，你考虑考虑。”
　　蒲公英说着坚定地朝黎安点点头，竖起两个大拇指。
　　黎安感觉自己在异域被轰炸了。

　　之前来过的餐厅，跟之前同样的座位，还在神游的黎安和一脸傻笑的叶知斌。
　　“你认识张语薇吗？”黎安假装认真看着菜单，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叶知斌的反应。
　　叶知斌撑着头看着黎安，听到这句话之后微微低头想了想。
　　“嗯！二班……你们班的同学。”这个反应，是不太熟的人吗？
　　黎安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怎么了吗？”叶知斌自己接了下去。
　　黎安想起之前蒲公英的反应，不知道从何说起。甚至有些后悔开了这个话头。
　　“我看好了，你看要吃什么？”黎安把菜单合上递给叶知斌，打算直接掐灭这一段。
　　叶知斌接过菜单直接放下了，叫来了服务员，黎安把菜点完之后叶知斌加了一份黎安上次来点的汤。
　　真是没什么用的细心。
　　“安安，叶知斌人真的不错，你考虑考虑。”黎安脑子里突然冒出来那个画面，赶忙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打算把一身的鸡皮疙瘩安抚下去。
　　“怎么突然问起张语薇？”叶知斌又重新捡起了这个破烂话头，直勾勾地看着黎安。
　　张。语。薇。
　　是不熟吧。
　　“你之后能跟我保持一点距离吗？”黎安压下心里不知名的庆幸，假装冷漠地看着叶知斌。
　　叶知斌皱着眉眯起眼睛，疑惑地看着黎安。
　　“发生了什么吗？”
　　“别人会误会我们的关系。”黎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耳朵蒸出一小片期待。
　　“谁？……张语薇吗？”叶知斌对黎安的话没有意外，关注点在奇怪的“谁”上面。
　　那一小片期待被蒸干。
　　黎安没说话。
　　“小树，你介意我帮你去解释吗？”叶知斌没来由地正经起来。
　　“……介意。”黎安赌气般地回答着。
　　“好。”叶知斌倒是不怎么在意，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看着黎安：“不用太在意周围人的看法，如果有人误会了什么来问你，你可以先尝试解释清楚，信不信是他们的事，大家都喜欢活在自己的成见里，承认自己判断有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自己开心最重要。”
　　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头子。难怪能当上班长。
　　偏偏说的话一点错误都挑不出来，让黎安更加插不上嘴。
　　“而且，我不想跟你保持距离。”
　　黎安抬起头看着叶知斌，叶知斌笑起来。
　　耳朵又烧了起来。

　　他是上帝指定的守护天使吗？
　　为什么没来由地在自己身边绕啊绕？
　　“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哇你好漂亮。”
　　“我送你回家啊。”
　　“我想做一个能让小树认可的导演。”
　　“没关系的小树，我原谅你。”
　　“有一首歌叫《关于小熊》，你有听过吗？”
　　“因为，你看上去没什么朋友。”
　　以及……
　　“我不想跟你保持距离。”
　　黎安反复把这些话从夹着便签的记忆本里拿出来，细细地翻看，晾在阳光下眯着眼看着它们反射的光，再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摩挲着被晒得温热的字眼，放回那些页码里，等到夜晚觉得冷的时候用来捂手。
　　黎安那几天就被这种难以言说的喜悦和不安紧紧捆绑着，直到——
　　“小安安，叶知斌的生日快到了噢！5月3号。”
　　虽然黎安依旧不明白蒲公英对他人的事为什么会有如此高的热忱，但黎安这段时间的确还挺喜欢她的。
　　“……好的。”黎安摆出无奈的表情。
　　蒲公英朝黎安挑了挑眉，又快速跑走了。

　　生日，还是准备点礼物吧，毕竟之前的饭都是他请的。
　　那天本来坚决要请他吃饭，结果他谎称自己去厕所，又把单买了，还串通老板行骗。
　　“小美女啊，你们这桌中奖了，今天这顿给你们免单。”
　　老板是一个老实的生意人，满脸写着“鬼话连篇”。
　　黎安无奈地瞥了眼叶知斌，叶知斌满脸写着“奸计得逞”。

　　“明天放学来看足球赛吗？我们班对三班第一场。”叶知斌站在走廊边上，阳光在他背后，他一脸期待。
　　“有空就去。”黎安的视线停在叶知斌身上，叶知斌穿着球衣戴着发带，好像……确实长得还可以。
　　黎安低头看了看叶知斌的鞋，尽量自然地挑起话题：“你鞋也太大了，什么码数啊。”
　　非常不自然，为了以防外一黎安还把自己的脚伸到他的脚旁边假意在对比，但叶知斌的粗线条决定了他并不可能注意到什么。
　　“嗯？43，这样看你的脚真的好小。”
　　OK，目的达成。
　　黎安走进一家卖足球鞋的店。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双鞋。白色的底色，绿色的条纹，以及，脚后跟有一个熊头的线条。
　　价格是899。
　　黎安手里的余钱只有300。

　　黎安恹恹地坐在网吧电脑前。
　　部落格下一次结算稿费是20号，姐姐寄来的钱……不行，是存着给外婆用的。
　　黎安绝望地敲下字——《黄金矿工加入了地质保护组织之后》。
　　点开《世界末日》，这段时间晚上都没点开游戏，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上一次猥琐大叔那句“好吧，拜。”
　　黎安突然抓住了什么，掏出手机找到那个号码，核对着聊天界面里的数字。
　　没有错。
　　是同一个人。
　　黎安点开“鱼”的个人资料，显示19岁。
　　于是她拨下了那个电话。
　　她想起留在桌上的半月上衣，那个被遗漏的快递包装上写着的“Hermès”。
　　电话接通前，她最后想起的是叶知斌穿着球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