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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生日快乐(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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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第十七次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用力关掉屏幕,又不想沈痴看出他的烦躁,只好挂出能迷死人的温柔微笑,隔着报纸摸了摸沈痴的头顶:“快了哦,小痴可以再等我一下吗?”
沮丧的蘑菇发出拖着长腔,发出一阵不情不愿的声音:“好吧。”然后抓狂的攥住容易的小腿使劲摇了摇,“最多三分钟。”
容易好悬没让他推一跟头,他低头默默看了眼自己价值六千美金的皱巴巴的西装裤,深吸一口气:“我保证。”
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容易捏着粗制滥造的盗版报刊,恨不得把这摊子掀了。
自己好歹也是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天天不是照顾熊孩子,就是收拾烂摊子,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不说,还没一个人念他的好,快乐都是别人的,麻烦都是自己的,简直是人下人下人。
四天前,自己刚从米兰飞回来,时差都没倒,被吴执一个电话支使去了西南大山,说要他找一个四百多年前的古庙,没有名字,没有联系方式,地址还是从一本泛黄的古籍中找到的,只写了三个字——万峰岭。
吴执说他忙着要跟沈痴一起去调查,匆匆就把电话挂了。鬼才信他们会做什么调查。
他灰头土脸在没有公路的大山里转了两天,还动用了直升机队,差点被请去喝茶,才在一个小山丘上找到了一间比茅厕大不了多少的破庙。里面只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抱着容易带来的一箱金条挨个啃了一遍,才依依不舍的答应交出镇寺之宝。
一串被虫子蛀透了的念珠。外加一个让容易难以接受的无礼要求。
他面向佛像,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身侧的老和尚问道:“施主,可有决断了?”
一串铃声响起,容易投过一个歉意的眼神,接起电话:“喂,吴执。”
“马上到沈痴的生日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
“已经没有几天了。”
“我知道,我在出差。”你安排的,容易在心里补了一句。
“我倒是有了一些想法,要不你远程安排一下吧。”
容易多年的良好教养,阻止了他对长辈出口不逊的冲动,他深深吸一口气:“我没时间,我还在大山里呢。”
吴执的声音有些惊异:“你还没找到那串佛珠吗?古籍记载它就在山顶,应当很是显眼啊。”
“是在山顶没错,但你猜猜,这里有多少个山顶?”容易咬牙,“提醒你一下,这个地方叫万峰岭。”
“我去年送你的那块手表里面刻了佛印,当方圆十里出现灵物时,会发出指向佛光,怎么,你不知道吗?”
“什么?!”容易声音拔高,“我当然不知道!那块表我当着你的面送给任勇了!”
“你干嘛把我送你的礼物送给别人!”
“那他妈是前年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你又给我送回来了!”
“我加了佛印的!”
“我又不知道!”
容易只听电话那头一人带着哭腔喊:“吴执——我好像踩狗屎了!”
“站那别动!”吴执匆匆道,“总之,快点回来,四月三十,别忘了。”
容易拿着被挂断的手机,气得七窍生烟,偏偏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老和尚,拿着一把剃刀,笑眯眯的看着他:
“施主?”
容易闭上眼,“动手吧,大师。”
……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太阳耀眼的刺目,沈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嗖的一下站起来:“你到底挑好没有啊?你一个大总裁,买个杂志还要选这么久。”
容易从自己的悲惨经历中回过神来,随手拿起几本递给老板,“结账。”
那老板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书:“五百。”
“什么?”容易指着书摊上贴着的几个大字,“这不是写了十元一本吗?”
那老板面无表情的揭下那张纸,撕成两半,“五百。”
沈痴也大吃一惊,看着手上那份被揉捏的不成样子的报纸:“那这个呢?”
那老板憨憨一笑:“一张报纸不值钱,沈哥拿着吧。”然后转头对容易道:“你,五百零三。”
沈痴恍然大悟,扒着容易的耳朵窃窃私语:“他好像要劫富济贫。”
容易笑得勉强,摸了摸沈痴的脑袋,“是吗?我还没看出来呢,小痴真聪明。”
容易付了钱,领着沈痴到街边的长椅上坐下,树荫处风吹微凉,沈痴捧着一根好大的苹果味冰棒,嘬得嘴唇发绿,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容易买的书刊。
“你有事找我吧?”
容易正焦急的看着手机,抬头一笑:“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沈痴根本不信:“你这么一个大忙人,突然把我拉出来陪你买——”沈痴看了看封面,“《泌尿健康》,一看就有鬼。”
“咳咳。”容易拿过那本杂志丢进垃圾桶,“那你说,我找你做什么?”
沈痴想了想,肯定的说:“你想跟朱莉娅求婚。”
“什么?”容易失笑,“我们俩甚至还没确定关系呢。”
沈痴耸肩:“又不一定要一步步来,朱莉娅骨子里是个爱冒险的人,你现在求婚,成功率很高哦。”
“婚姻可是大事,不能轻易许诺的,我们应该慢慢了解彼此,走进彼此的内心,如果我和朱莉娅真的有缘分,那经历的越多,我们的爱情就会淬炼的更加坚韧珍贵。我有耐心。”
容易的眼神扫到沈痴,立刻从含情脉脉的状态中惊醒,话锋一转:“不过每个人的节奏不一样,如果你遇到对的人,干柴烈火一触即燃也是很好的。”
沈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所以……”容易追问,“你有没有遇到对的人?”
沈痴干脆的回答:“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容易不死心:“或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沈痴瞬间浑身紧绷,震惊的看着他,一眼不眨。
“……不是我。”
沈痴松了口气,继续百无聊赖的翻下一本杂志。
正午的街道上人不多,细碎的阳光透过重重叶片洒在身上,就在容易努力维持着风度,不让自己在街边睡过去时,沈痴突然道:“我有可能是同性恋。”
容易精神一振:“你想到那人是谁了?”
沈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自顾自解释:“我是说,我有成为同性恋的可能。”
容易困惑的看着他。
沈痴指着盗版杂志上卖痔疮神药的广告,小声说:“就是,我有那个……肛|门,有肛|门就有可能成为同性恋对吧。”
容易努力消化着,笑得十分勉强:“有肛|门,不一定非要使用它,所有人都有肛|门,但异性恋还是世界的主流。”
沈痴以一副不开窍的眼光看着他:“但从逻辑上说,没有肛|门,就没有使用它的可能,就不可能是同性恋。那反过来,有肛|门,就有可能是同性恋,我说的不对吗?”
容易左顾右盼,期待着有人能来拯救他:“同性恋指的是感情上,以同性为取向,没有性|器|官,也可以爱上同性,也是同性恋。”
“同性恋,没有性,那不就是同恋吗?”沈痴想了想,“同恋,恋tong?”
一个抱着小男孩的女人路过,下意识往这边看过来。容易一把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他严肃警告沈痴:“这两个字不能反过来,反过来要坐牢的。”
沈痴被捂着口鼻,傻傻的点了点头。
一阵铃声响起,容易终于松了口气。
金乌大厦,927室。
砰!砰!
沈痴刚进门,就被两声巨响吓了一跳,无数彩屑肆意飞扬,遮蔽了他的视线,而他的三位好友就站在这梦幻般的雨幕后,冲他喊着:“生日快乐!”
他的另一位友人搭上他的肩,温声道:“生日快乐小痴。”
沈痴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觉得似乎在梦中见过,却又陌生的很。他在这间房子长大,却从没见过它这样温馨,这样快乐。任勇捧着糖罐子走过来,将他浑身上下的口袋里塞满了沉甸甸的糖块,然后拉着他走进客厅,一个个介绍着他们忙碌一上午的成果。
处处是气球,处处是缎带,墙角堆着各种玩具,一整面墙上贴满了沈痴的照片,按他从小到大的顺序排列着。
一开始是吴执拿走的那张照片,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抱着靛蓝绸子裹着的婴孩。
下一张是他八岁的时候,穿着校服,和任勇站在校门口。
往后的照片便多了起来,有他小学的班级合影,有他和任勇两个人的照片,有他流浪时一头红毛,和其他小混混的合照。
然后多了一个人,朱莉娅。
朱莉娅的照片明显清晰多了,有他们两个人的,有他和大厦其他住户的,有沈痴出糗时的抓拍。一整墙的照片被串起来,画上去的箭头指向空白处,上面写着几个小字:
二十岁的我。
朱莉娅调试着相机:“快站好。”
“三,二,一。”
沈痴晕陶陶的被推到中间,不知所措的站着,周围都是他的朋友,笑着,吵闹着,挤在一起看那张逐渐显现出的照片。
任勇咋咋呼呼:“再拍一张,我眨眼了。”
朱莉娅哈哈大笑:“快看沈痴的表情,好呆。”
然后找来胶水,将那照片贴在墙上留出的空白处。
二十岁的我。
和我的朋友在一起。
吴执低头看着傻愣愣的沈痴,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