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章(改bug) ...
-
关流云睁眼,急促的喘着气。
那灭世巨轮仿佛还在眼前,他再次闭眼,又睁开。
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
做了什么梦? 记不清了。
他翻了个身,床板嘎吱作响,门外徘徊不停的脚步停下,有人走到房前,敲门声伴随柔和的声音响起,“流云,起了吗?”
关流云下意识回答:“起了,阿娘。”
房门打开,光线照射进昏暗的房间。
关流云再次看清了她的脸,皱纹深刻,面上无肉,一双眼有些浊了,嘴巴干瘪,早早长了些老人斑。
为什么是再次?
他摇摇头,做个梦都神志不清了。
*
海城,夜晚,月如弯钩。
沙滩上的沙子被月照得银亮,一个人从海走来,踏在沙滩上。她墨蓝的眼睛像此时月光下的海,苍白的身躯不着一物,银发垂到纤细的脚踝,像是古老神话中的海妖。
百里枫靠在城墙阴影处,看着她。
妖月魅蓝的目光一转,就锁定了他的位置。
“妖月大人。”百里枫从黑暗中走出,淡淡道。
“百里将军。” 妖月轻笑,空灵的声音如玉珠落盘,眼里杀机闪现,看见他腰上的令牌,又隐了下去。
月亮散发着浅浅蓝光,好像也生了神智,直勾勾的盯着底下的人。
百里枫手指一弹,幻境破裂。
月亮又恢复了清冷。
“时间已到,收回鬼域。”百里枫道。
“愿你们人族这回讲信用。” 妖月轻声说,嗜血的目光毫不掩饰,墨蓝的眼眸深处转动着漩涡,她红唇微张,吐出一团白雾。
鬼域坍塌,化成流光融入白雾中。
白雾蠕动,被她收进一个盒子中。
“人族向来讲信用。”
妖月眼中又涌现杀意,却突然笑了,“你们的弟子就当作我前来的报酬吧。”
百里枫握住剑柄,手上青筋突起,“你胃口未免太大。”
妖月侧头避过一道剑芒,柔软的银发随之飘起,她的脸完全露出,繁复的蓝色纹路生长在脸颊两侧,如同振翅将飞的蝴蝶。
“几个弟子罢了。”妖月转回头,长发披下,哼起了歌。
百里枫拔剑,两道无形的剑气一前一后刺去。
他身后的黑影被刺穿,融化入地。
妖月未曾动作,剑气消失在身前,她的双腿化作鱼尾,海水在黑夜涨潮上岸,拥护它们的王。
歌声累叠,像是万人的合唱,也是万人的怨视,一声一声如海击山峦,带着摧枯拉朽的怒意与决绝。
上古的精卫是不是也如此?
百里枫闭眼,把腰间的令牌摘下。
清灵的声音击碎了乐国幻影,妖月放下挡在身前的手,血迹顺着雪臂滑下,留下一道蜿蜒的红痕。
“小孩子打不过就喊妈妈呀。” 妖月低笑。
百里枫冷声道:“无意义的冲突,你没必要在此时制造矛盾。”
“可看到你我就想杀了你。” 妖月尾巴甩动,海水涌着她后退。
“想要人就拿兽族来换。” 她身影消失不见。
百里枫静静站在原地,月凉如水,沙滩平坦,仿佛没有任何生物来过。
他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
“师兄,给我带些好玩的回来。”裴秋逸挨着他蹭。云北歌推开他的头,有人看着呢,“会的,会的,别蹭了。” 裴秋逸坚持把头靠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还有西域的烈酒。” 说完抬起眼,笑盈盈的看着云北歌。他眼睛很漂亮,眼尾纤长上挑,眼皮的褶皱在这里细细交叠、伸延,勾出一种脆弱的美丽。
云北歌拿头撞了他一下,看他痛呼放手,忍不住笑了,“知道啦,一定给你带回来。”
秦楼带着“遮颜”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两人互动。
陶修九抚须,也笑,“时候到了,该出发了。”
云北歌正色,整理衣冠,与师父告别。
“凡事需谨慎,不要忽略你的心的声音。” 陶修九道。
云北歌行礼,“是。”
他们坐上飞船,西域与兽族也有战场,宗门在两地设了航线。
从飞船往下看,青翠的山脉连绵,盘古山上的雪映着金光。随着往西北方向移动,绿色被荒凉的黄土取代,山的脊脉起伏清晰,像是被巨斧砍拓而成,广阔无垠,深厚苍远。
秦楼一直在弄着一个黑色的机械,两人一路沉默。
飞船降落在红都,边境的红都是西域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从机场出来,他们走在街道上。红都的房子大多是矮房,土黄色,却不简朴,屋体光滑坚硬,雕花纹刻在墙上,屋前挂着灯笼。中心街道成“井”字排列,十分宽阔。不少房屋的窗口上系了红飘带,走道上空也连了绳子挂着彩飘带,人群熙攘,店铺小摊生意热闹,不远处还有个喷泉,绿草丛丛在喷泉脚下生长。
“南方来的水灵人儿,要不要来吃个烤羊?” 一汉子站在饭馆前招呼,肩上搭着条白巾,笑着露出白牙,“保准你们吃了忘不了。”
云北歌笑:“多谢,我们不饿。”
两人绕过饭馆,这里的人实在多,他们不得不挤在一起走。一个穿着彩色衣服的女孩举着一个大篮子飞快灵活的穿过人群,如同奔跑在林间的小鹿,头上的银饰叮铃,“请让让,让一下。” 少女的声音清脆,她扭头,看见云北歌两人,蜜色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
云北歌下意识回应的也对她笑了一下。
秦楼看了他一眼。
少女继续奔跑,叮当的声音渐远。
青云教在红都设置的机构是摇星阁,摇星阁位置偏僻,位于红都西北角,也是一座矮房,带着一个小院子,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它唯一的邻居就是对面一棵傲然生长的仙人掌。
矮房里开了两个小窗,光线充足,屋内明亮,凌乱摆了几张桌椅。
云北歌把倒地的椅子扶起,却发现它断了一只脚,怎么也扶不正,干脆就把它挨着桌子放。
屋里只有他们两人,把弟子玉牌放到最完好的一张桌子上后,左墙亮起银光,一个门出现在墙上。
摇星阁与其他阁不同,它的主部设在地下。
他们走进门内,一股失重感袭来,转眼就到了地下。地下很开阔,银色金属发着柔光,没有多少人,冷清清的。
两人找到报备处报备,云北歌问:“出去玩吗?”
秦楼道:“等等。”
云北歌:“怎么了?”
秦楼拉着云北歌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把一个黑色手环递给他。
“这是什么?”云北歌接过,触感冰凉坚硬。
“我做的一个小机甲。”秦楼道,他抬手,手腕上也有一个黑色手环。
“好啊。” 手环自动扣上云北歌的手腕,他对秦楼笑,“你真厉害,这么快就做出了机甲。”
秦楼原本的容貌浮现,云北歌微睁大了眼,“你的脸……”
“方便你找到我,只有你能看到。” 秦楼移开眼,转身走。
云北歌追上他。
红都以烤羊、“玫瑰烈”出名,烤羊外表金黄油亮,外部肉焦黄发脆,内部肉绵软鲜嫩,不膻不腥,醇香无比,当地制香又是一绝,撒上特制的香料,那味道黄金万两都不换。
“玫瑰烈”的主料是红都附近的一种野玫瑰,生长于荒凉之地,花小而盛,花半开时艳红,以夜红凋谢。就像墨蓝是夕阳中将黑的海洋,夜红是星空下滚烫的岩浆,融合了黑与红、暗夜与清晨交错的刹那。
所以,红都又称“荒野玫瑰”。
……
两人换上普通衣服,打算先找个住所。
一队商旅从城门进来,骆驼悠悠走着,脖子上的铃铛摇晃,发出清脆的声音。
云北歌和秦楼贴在角落里让路。
骆驼拉着一车车被布掩盖的货物走过,车轮碾过石子被弹起,一股淡香浮来。
一路走来,这里的人脸上带笑,鲜花绿树点缀着这座城市。
当地的服饰颜色以黑、蓝、红为主,少女们偏爱银饰,少年尚勇,游侠甚多。
两人在街上慢慢走着,云北歌停在“香堂”前,幽幽香气从内传来,沁人心鼻。
人喧嚣,云北歌偏头和秦楼小声说:“我买点香给我阿娘。”
秦楼也偏头听,金色发丝垂下,将触未触身边人的肩头,听完,他点头。
门帘拂动,走进的一瞬间外面的嘈杂声消失,就好像从梦里醒来的那时。
店里镶嵌黑石板,香陈列在长长曲折的台子上,不少人在安静的挑选。
云北歌饶有兴趣的一个个看过去,石叶香,形似云母,可治病;百濯香,水洗百次香不散……
他挑选了一些益于人的香,却没看到“玫瑰烈”,不远处一个美貌女子看他目光搜寻的样子,走了过来。
“你好,请问在找什么?”她柔声低问。
云北歌道;“玫瑰烈。”
女子笑着摇头,“客人想必是刚来这里的吧? ‘玫瑰烈’只有卫家商行有。”
云北歌谢过,走去结账。
走出门,烤羊的香味从前方店铺传来,店敞开着门,桌子从内摆到外坐满了人。
云北歌咽了下口水,目不斜视走过。
秦楼侧头看他,问:“不吃吗?”
云北歌摇头,“不可贪口腹之欲。”
卫家商行在一众店中很显眼,门面占了半条街,装饰华丽,闹中取贵。
刚进门就有机灵的侍者上前招待,“二位仙者想要什么?”
云北歌道:“玫瑰烈。”
侍者笑容甜美:“请跟我来。”
大厅宽阔,中间摆了缸西域珍贵的鲤鱼,绿草红鱼,悠然有生机。展台掩映在绿植中,上面还摆了玉雕。
侍者引他们来到一个无人的小展台处。
云北歌见到了声名远扬的“玫瑰烈”。香料制成小饼状,外圈夜红,向内颜色渐浅,中心一点嫣红,表面细软,伸手戳一下必然会留下一个深印。
“玫瑰烈”装在特制的圆盒里,圆盒纯黑,镶金,金色花纹缠绕。
“玫瑰烈”之所以如此出名,离不开一位女子。西域高山虽多,边境却有一块大平原与兽族接壤,战争爆发伊始,西域首当其冲,兽王命威虎与山鬼首攻下这块平原,以此为裂口深入人族内部。
当时西域大统领雷宇已有出窍之境,用兵如神,把兽族硬生生拦在平原外两年余,兽族久攻不下,颓势渐显。
雷宇大器晚成,早年成家,妻早逝,有一独女,名雷珮珺,性随父,豪爽刚烈。
数月后的一场“伏平战”,彻底奠定了兽王无可抵挡的地位。当时兽族战线一退再退,人族气势高涨,拿下兽族大将的呼声越来越高,但雷宇深谙穷寇莫追之理,且人族损耗同样严重,决定先做好万全之备,再发动决战。
雷宇是青云教之人,其恩师林若宁带他入道,他对恩师敬重非常。
“伏平战”的核心在于“离间”。在人族呼声高涨之时,散布谣言云兽族败势已定,人心浮动,再杀林若宁,遣兽族假扮引雷宇。雷宇见“恩师”,怒极杀此兽族,顿时谣言纷飞,雷宇因“弑师”一事威名动摇。此时兽王果断撤下两将,将消息传入人族中,如此,雷宇被停职。其女雷珮珺在军中多年,才能有目共睹,被推上大统领之位。
但雷宇部下老将已有部分被反,雷珮珺率领军队深入平原,最终重创威虎,战死于野。
雷珮珺亦是阵法天才,死前以万军魂灵为祭,永护西域。
她死那天,天上下了血雨,自此荒地上有了野玫瑰。
雷宇一夜白头,再不见踪迹。
“玫瑰烈”,香味馥郁醉人,可治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