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短篇合集》绯缺落

77、【空空壳壳】向阳而生

　　深夜十一点半，季向空推开便利店玻璃门时，挂在门框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他浑身湿透，黑色卫衣的帽子耷拉在脑后，发梢滴着水。右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已经被雨水浸湿，隐约透出一点淡红色的痕迹。

　　“欢迎光临。”

　　收银台后传来清朗的声音。季向空抬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胸前别着‘蔡丁’字样的名牌。他正低头整理货架，听到门铃才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一盒刚拆封的创可贴。

　　季向空愣了一下。

　　“要毛巾吗？”蔡丁从柜台下抽出一条崭新的白毛巾，递过来时指尖沾了一点水珠，“雨天容易感冒。”

　　季向空接过毛巾，手指不经意擦过对方的掌心。他低头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闻到毛巾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谢谢。”他声音有些哑，“有泡面吗？”

　　“最后一盒老坛酸菜。”蔡丁弯腰从货架底层拿出一桶红色包装的泡面，衬衫下摆随着动作微微掀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要帮你泡吗？”

　　季向空点点头，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雨势渐大，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模糊了远处的霓虹灯牌。季向空盯着那团朦胧的光晕发呆，直到蔡丁端着泡好的面放在他面前。

　　“你的手……”蔡丁的目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右手上。

　　季向空下意识把手往桌下藏了藏：“训练时扭到了。”

　　蔡丁没再多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管药膏，轻轻放在桌上：“这个对扭伤很有效。”

　　季向空拿起药膏，发现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清秀的字迹写着“一日三次”。他抬头想道谢，蔡丁却已经回到收银台，正低头翻看一本《电竞解说技巧大全》，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

　　【经理：明天发布会，别迟到。】

　　季向空烦躁地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泡面的热气熏得他眼眶发涩。今天训练赛的惨败、队友的埋怨、教练失望的眼神，还有手腕旧伤的隐隐作痛——所有情绪突然涌上来，哽在喉咙里。

　　“要关东煮吗？”

　　蔡丁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最后一份，卖不完也要扔掉的。”

　　纸杯里漂浮着鱼丸和白萝卜，热气氤氲。季向空盯着看了几秒，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谢谢。”他低头接过，声音有些哽咽。

　　蔡丁安静地站在一旁，忽然轻声说：“季向空，我是你的粉丝。”

　　季向空猛地抬头。

　　“去年全球总决赛，你的盲僧七进七出，太帅了。”蔡丁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着星星，“虽然最后输了，但那是我见过最勇敢的打法。”

　　季向空握紧了手中的纸杯。

　　那场比赛是他们战队的滑铁卢。他因为冒进导致团灭，最终止步八强。赛后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让他整整一个月不敢看社交媒体。

　　“那场比赛……我打得很差。”

　　“但那是唯一敢在那种情况下开团的打野。”蔡丁的声音很轻，却坚定，“电竞不是只有输赢。”

　　雨水拍打着玻璃窗，便利店的白炽灯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暖的光晕。季向空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

　　他低头咬了一口鱼丸，热气熏得眼睛更湿了。

　　###

　　季向空没想到自己会再次推开那家便利店的门。

　　距离上次暴雨夜已经过去两周，他的手腕伤势好转了不少，但训练赛的状态依旧起伏不定。教练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队友的交流也越来越少。深夜加练结束后，他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这里。

　　门铃响起时，蔡丁正踮着脚整理货架顶层的商品。听到声音，他回过头，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好久不见。”

　　季向空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记得自己。

　　“伤好点了吗？”蔡丁指了指他的手腕。

　　季向空低头看了看已经拆掉绷带的手：“嗯，好多了。”他顿了顿，“谢谢你的药膏。”

　　蔡丁弯起眼睛：“那就好。”

　　便利店里没有其他顾客，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季向空随手拿了瓶矿泉水，走到收银台前。蔡丁接过瓶子扫码，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突然抬头：“你最近是不是状态不太好？”

　　季向空手指一紧：“你怎么知道？”

　　“猜的。”蔡丁笑了笑，从柜台下面拿出一盒薄荷糖推给他，“送你。听说能提神。”

　　季向空捏着那盒糖，塑料包装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声响。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蔡丁确实说过他是自己的粉丝，但当时以为都是些安慰自己的空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回想，才发现蔡丁说的很可能是真话。

　　季向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看过我最近的比赛？”

　　“每场都看。”蔡丁靠在收银台边，声音压低，“上周对HK那场，你在23分钟那波团战其实不该上的。”

　　季向空猛地抬头。

　　那场比赛他记忆犹新——队友指挥失误，导致他们被团灭，最终输掉了关键局。赛后复盘时，所有人都把责任推给了他。

　　“你怎么……”

　　“中路线权没拿到，打野还没就位。”蔡丁的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清亮，“那种情况下开团，成功率不超过30%。”

　　季向空怔住了。这个便利店店员的分析，比他们战队教练还要精准。

　　“你懂电竞？”

　　蔡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业余爱好。我周末在电竞馆做兼职解说。”

　　“解说？”

　　“嗯。”蔡丁从工牌后面抽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他站在解说台上的样子，“梦想是有一天能解说全球总决赛。”

　　季向空看着照片里蔡丁神采飞扬的样子，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要不要来看我们训练赛？”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蔡丁瞪大眼睛：“可以吗？”

　　“明天下午三点。”季向空写下地址推给他，“就当……专业指导。”

　　蔡丁接过纸条，指尖因为兴奋微微发抖：“我一定去！”

　　门铃再次响起，有顾客进来。季向空拿起水和薄荷糖，转身时听到蔡丁在身后小声说：“明天见，季神。”

　　他脚步一顿，耳根莫名发烫。

　　走出便利店，夜风拂过脸颊。季向空剥了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抬头看了看夜空，突然觉得，明天似乎没那么难熬了。

　　###

　　蔡丁站在TZ战队基地门口，攥紧了手里的笔记本。

　　他今天特意请了假，换上了最正式的白衬衫，甚至还喷了一点香水——虽然现在掌心全是汗，连衬衫后背都微微湿透了。

　　“你来了。”

　　季向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蔡丁猛地转身，差点撞进对方怀里。季向空今天穿了件黑色队服，领口微敞，露出锁骨的一小片皮肤。他看起来比在便利店时精神多了，只是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

　　“我、我没迟到吧？”蔡丁结结巴巴地问。

　　季向空嘴角微扬：“刚好。”

　　训练室比蔡丁想象中还要大。五台顶级配置的电脑呈弧形排列，墙上挂满了比赛照片和奖牌。几个队员已经坐在位置上，看到盛阳进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是蔡丁，今天来观摩训练赛。”季向空简单介绍道。

　　蔡丁拘谨地点头致意，默默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他打开笔记本，手心还在冒汗，笔差点滑落。

　　训练赛开始，蔡丁立刻被屏幕上的战况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季向空操作的打野角色在峡谷中穿梭，每一个走位都精准得令人惊叹。但蔡丁很快发现，TZ战队的配合存在严重问题——中单和打野的节奏完全脱节，下路更是频频失误。

　　“下路！下路！”耳机里传来队友急促的喊声。

　　季向空立刻操纵角色赶往战场，却在路过中路时突然停下。蔡丁屏住呼吸，看着季向空的角色调转方向，悄无声息地潜入敌方野区。

　　“向空！你去哪？”队友惊呼。

　　蔡丁猛地站起来：“他在偷龙！”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他。蔡丁脸一热，但还是继续道：“现在敌方都在下路，这是最好的机会！”

　　教练皱起眉，正要说什么，系统突然响起提示音——季向空成功偷到了大龙！

　　“漂亮！”蔡丁忍不住欢呼，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着脸坐了回去。

　　训练赛结束后，教练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蔡丁：“小伙子，你对游戏理解很深啊。”

　　蔡丁紧张地攥着笔记本：“我……我研究过很多比赛录像。”

　　“7分32秒那波指挥很精准。”教练翻看比赛记录，“要不要来当我们的特邀分析师？”

　　蔡丁瞪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看向季向空，对方正靠在墙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我、我可以吗？”

　　“当然。”教练拍拍他的肩，“季向空推荐的，错不了。”

　　蔡丁猛地看向季向空，后者耸耸肩，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

　　走出训练室时，夕阳正好洒在走廊上。蔡丁还沉浸在惊喜中，差点撞上突然停下的季向空。

　　“为什么帮我？”蔡丁小声问。

　　季向空转过身，逆光中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因为你说过，要解说全球总决赛。”他顿了顿，“在那之前，先近距离看看比赛，怎么样？”

　　蔡丁鼻子一酸，重重点头：“嗯！”

　　季向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得让两人都愣住了。

　　“明天见，小分析师。”

　　蔡丁看着季向空走远的背影，心跳快得不像话。他摸了摸被揉过的头发，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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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丁第一次参加战队复盘会议时，紧张得差点打翻水杯。

　　会议室里坐满了教练组和主力队员，投影屏上播放着昨天训练赛的录像。季向空坐在他对面，黑色队服衬得肩线格外利落，手指间转着一支笔，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几笔。

　　“7分15秒这波团战，问题很大。”教练敲了敲屏幕，“向空，你说说看。”

　　季向空抬起头，目光却越过屏幕看向蔡丁：“我觉得，该听听新人的意见。”

　　所有人的视线突然集中过来，蔡丁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

　　“我……”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在对上季向空鼓励的眼神后，突然镇定下来，“这波团战不该打。”

　　会议室一片寂静。

　　蔡丁站起来，走到屏幕前调出地图数据：“当时我们中单没蓝，上路兵线进塔，胜率不超过40%。”他指了指小地图上的几个点位，“如果向空选择去偷龙，配合下路双人组牵制，至少能换两座外塔。”

　　教练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队员们交换着惊讶的眼神。季向空嘴角微扬，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两下。

　　“继续。”

　　得到鼓励的蔡丁眼睛一亮，调出另一段录像：“还有23分钟这波，其实可以这样……”

　　会议结束时，教练拍板采纳了蔡丁提出的三套新战术。队员们围着他问东问西，还有人开玩笑说要拜他为师。蔡丁耳根通红，目光却不自觉地寻找季向空的身影。

　　那人靠在窗边，逆光中的轮廓模糊而温柔，正对他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口型分明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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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战术室里，蔡丁对着电脑屏幕揉眼睛。成为分析师后，他每天下班都会来基地整理数据，常常工作到凌晨。

　　“还没走？”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蔡丁猛地回头，季向空倚在门框上，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马上就好……”蔡丁慌忙合上笔记本，却因为动作太急，碰到了旁边的文件夹。纸张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照片滑到季向空脚边。

　　那是季向空比赛时的侧脸特写，眼神专注，唇角微抿，额角有细密的汗珠。照片被放大了，边缘还有蔡丁手写的战术分析笔记。

　　空气突然凝固。

　　“我……”蔡丁耳朵烧得通红，“我在研究选手的微表情……可以判断状态……”

　　季向空弯腰捡起照片，指尖在边缘轻轻摩挲：“拍得不错。”

　　他走到蔡丁身边，突然伸手拿过桌上的相机，对准蔡丁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蔡丁微微睁大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鹿。

　　“这张更好。”季向空把相机还给他，声音带着笑意，“真实的反应最难得。”

　　蔡丁低头看屏幕——照片里的自己呆愣愣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而镜头后方，隐约能看见季向空修长的手指。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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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赛前夕，战队组织了一场封闭训练。蔡丁请了长假，全天候待在基地。某个深夜，他伏在战术室的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肩上披着件黑色外套——是季向空的队服。

　　外套口袋里露出一角纸条，上面写着：“别太累，世界赛需要你。——K”

　　蔡丁把纸条小心地夹进笔记本，指尖在K字上停留了很久。窗外，晨光微熹，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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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赛场馆后台，季向空摩挲着手腕上的黑色护腕。这是蔡丁昨天偷偷塞给他的，内侧绣着一个小小的太阳图案，针脚细密却略显笨拙，一看就是手工缝制的。

　　“里面缝了我的幸运符。”蔡丁当时红着脸说，“比赛赢了再告诉你是什么。" ”

　　季向空勾起嘴角，指尖轻轻抚过那个太阳。护腕上有淡淡的薄荷香，和蔡丁身上的味道一样。

　　“准备上场了！”教练在门口喊道。

　　场馆内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季向空深吸一口气，跟着队友走向舞台。聚光灯打下来的瞬间，他下意识摸了摸护腕，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

　　比赛异常激烈。双方战至决胜局，凤凰战队落后塔坦战队，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选择保守防守。

　　“大龙逼团。”季向空突然在语音里说，“我有闪现，可以抢。”

　　队友们愣住了。这个决定太过冒险，一旦失败就会直接葬送比赛。

　　观众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导播镜头扫过解说台，蔡丁不知何时坐在了嘉宾席上，正紧张地攥着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

　　季向空的目光穿过炫目的灯光，与蔡丁隔空相望。他想起昨晚蔡丁熬夜分析的数据，想起那些被咖啡渍染黄的战术笔记，想起照片上自己都未曾注意过的微表情。

　　“打。”他沉声道。

　　比赛进行到第38分钟，季向空做出了一个让全场哗然的决定——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大龙，转而直取敌方水晶。

　　“这太冒险了！”解说惊呼。

　　就在敌方回防的瞬间，凤凰战队的下路组合成功偷掉了大龙。双线操作，完美配合！

　　当‘胜利’两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时，全场沸腾。季向空摘下耳机，耳边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他抬头看向解说席，蔡丁正举着相机，镜头对准他，眼角有泪光闪烁。

　　领奖台上，主持人递来话筒：“向空，有什么想对粉丝说的吗？”

　　季向空的目光扫过台下，突然摘下冠军戒指：“这个，要送给一个特别的人。 ”

　　全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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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台走廊，蔡丁被季向空堵在转角处。他后背贴着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度。

　　“现在能告诉我幸运符是什么了吧？”季向空低声问，呼吸拂过蔡丁的耳尖。

　　蔡丁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我的第一个相机零件。”他低头笑了，“它陪我走过最难的日子，现在换它陪你。”

　　季向空握住他的手，把冠军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那你能不能也陪我？”

　　闪光灯突然亮起，两人这才发现被记者包围了。蔡丁下意识想抽手，却被季向空牢牢扣住十指。

　　“怕吗？”季向空小声问。

　　蔡丁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笑了："有你在，怕什么？"

　　第二天，电竞头条是季向空夺冠后当众出柜的新闻。配图是蔡丁拍的季向空——赛场上专注的侧脸，配文：‘我的冠军’。

　　季向空秒转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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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全球总决赛解说席上，蔡丁穿着笔挺的西装，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让我们恭喜凤凰战队卫冕成功！"

　　台下掌声雷动。季向空站在领奖台上，对着镜头举起奖杯，然后指了指自己胸口——那里别着一枚小小的镜头盖，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

　　蔡丁在解说台上红了眼眶。他知道，那是他们故事的开始，而不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