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锦琢儿

1、01

　　梦里，还是那个风水多情，万千景秀的陵海。
　　秋季的漫长，在凌泯看来是遗憾的，是时间的短暂，是离别的前兆。
　　错别的那一瞬，世界懊恼的呢喃浸透整个冬天。

　　青謡市，一座江山娇媚，繁花似锦的城市。
　　骤雨初歇，天色渐晚。
　　屋内，温暖的灯影下，勾勒出女生认真坚定的侧颜。

　　那张青涩却已然显露风骨的脸庞，清爽干净。
　　她手上的笔不停在纸质笔记本上描绘着属于她的蓝图，字迹娟秀。

　　清瘦的背脊单薄略显忧郁，眉眼低垂，漂亮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思考时会微微蹙眉，随即又舒展开。
　　双眸凝聚着亮光，熠熠生辉，仿佛盛着整个星河。

　　落笔而至，A4纸页已经写得满满当当，工整明了。
　　上面是她对即将开始的项目的各种推演和笔记。

　　凌泯这才缓缓放松一直紧握笔杆的手指，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颈椎。

　　她站起来，淡绿色的纱裙睡衣垂落在脚踝，纤长的身影走向宽敞的落地窗前。
　　夜深了，但城市中心依旧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的不夜天。

　　这与她内心追求的某种宁静纯粹，似乎隔着一层玻璃，遥远而分明。
　　一首单调的小提琴声自动播放，是手机铃声响了。

　　凌泯迈步走过去，靠近桌面。
　　拿起手机时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23：45。

　　凌泯划过屏幕上的绿色接听键： “喂？”
　　江慎婉的声音干练利落：“小凌总，《妖灵》被推上热搜了。”
　　凌泯闻言：“稍等，我看一下。”

　　她俯身拿起另一款日常用的手机，熟练地点开推聚网。
　　果然，推聚网今晚的热搜爆词，几乎被《妖灵》屠榜：

　　＃《妖灵》爆＃。

　　＃双女主小说也能上映?＃。

　　#妖灵影视化#。

　　#妖灵选角#。

　　＃最适合妖灵的双女主＃。

　　＃妖灵火了＃。

　　热搜的讨论度在以惊人的速度疯涨，短短十分钟内，相关话题阅读量就突破五千万。

　　随着指尖的滑动，轻触。
　　她眼神微微眯起眼，点开一个热门话题，评论区热闹非凡：

　　603楼：天亮了，谁能明白我们百合党天亮了的感受。激动！！！！！
　　900楼回复603楼：姐妹，我懂你啊啊啊啊啊啊！！！！！！
　　1000楼：这算是爆火出圈了吗？是不是拍成影视也快提上日程了。

　　2110楼：推荐秦嵘姐姐和岑予柔啊啊啊啊啊，真情CP!她两人的拉郎视频太般配了。导演把她俩打包拍双女主呀。
　　3091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给我家艺人俞沂接！有演技！会舞蹈！会营业，还有好嗓音！全能CEO。
　　4850楼：都让开——！清冷高智感怎么也得我们家邬意晚来啊，导演看看我们小宝邬意晚，她人美心善演技好，绝对实力和流量加持呀。

　　5000楼：求求了，别了吧，你们家的那位戏约都到明年了，给我们家实力小花一个机会吧，大家多多支持沙夏——！
　　6025楼：都别争夺了，亲爱的导演们，制片人，看看我们家明媚妖娆的邹向葳呀！完全魅魔来的。

　　8691楼：求求了，给我们家边酌宝贝一个机会吧！只要是好的角色，我们家宝贝都会把它饰演好的，不在乎番位！不在乎配角！
　　10003楼：只恨自己不是资本出钱给我家孩子拍戏。

　　20075楼：妖灵能出版，还怕以后双女主没有戏拍嘛。
　　30561楼：求求了，选角用点心吧！不要魔改！尊重感情线！

　　…………。
　　评论区粉丝全是推荐自己艺人，演员的真挚恳求。
　　莫名的让人热血和心疼，这条路，太难了。
　　有爱自己的粉丝陪着，至少没那么孤单。

　　字里行间，是压抑已久的期待，希冀小众作品能够发光发热。
　　是小心翼翼的狂喜，终于有人看到了百合小说的价值。
　　也是不容忽视的担忧，一旦陷入资本，剧本也将颠覆。

　　《妖灵》这本双女主小说一经上市，凭借其精妙的玄幻设定。
　　势均力敌的人物性格，塑造出独一无二的那份，细腻真挚的情感，以及玄幻世界的迥异奇特。
　　立马就吸引了大批百合资深小说爱好者。

　　一时之间，出版方花沁社文学公司的股票也是水涨船高。
　　各种影视公司，漫画平台，广播剧制作方，如同闻到花香的蜜蜂，争先恐后地涌来，都想分一杯羹。

　　凌泯退出推聚网。
　　将手机熄屏，搁置在桌面。
　　“看来它们公司效率挺高的，我看到了，辛苦了。”

　　江慎婉办事周密，她语气清冷：“不用客气，是我的工作之内的事情。”

　　上星期她就让江特助关注推聚网的热搜，好不容易花了高价买来的。
　　她眺望窗外，不知何时，浓雾再起。

　　凌泯“嗯”了声：“麻烦帮忙订好明天下午去砚白的机票，谢谢。”
　　江慎婉应她：“好的，小凌总。机票信息稍后发您。”
　　“辛苦了，早点休息。”凌泯回她。

　　挂断和江慎婉的电话后，凌泯指尖微顿，随即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23：50分。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凌泯轻声喊：“风斐芊，你睡了没有？”
　　这个点，她应该没睡。

　　那边一声“呀”，惊喜的语气：“小灵芝呀，你还没睡呢？”
　　凌泯通常只有重要事情才会给她打电话。

　　风斐芊在客厅看剧入迷了，差点错过电话。
　　正在热播的电视剧风卷流云，一部悬疑警匪的片子。

　　风斐芊还是一如既往的口吻：“宝贝~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分开的这半个月思念已经深入骨髓了?”
　　贱嗖嗖的语气：“说呀~想我了没有~，人家可是克制不住的想念你呢……。”

　　凌泯脸色几经变换：“……。”
　　“我和你说正事呢。”

　　风斐芊：“哦~？”
　　“你说吧。”

　　两人是大学好友，也是她创业项目的合伙人——阑珊影视公司的实际运营者。
　　凌泯负责战略方向和资金支持，而风斐芊则负责管公司大大小小所有具体事务。

　　凌泯简言意骇：“《妖灵》上热搜了。明天我来一趟砚白，我们去花沁，见她们老板。”

　　风斐芊嗓门猛地拉高：“真的？”
　　她切换画面转置到推聚网，绷着激动的心情一睹为快。
　　《妖灵》的版权她觊觎已久，也深知其价值。

　　风斐芊难得惊掉下巴： “我靠！我靠——。”
　　凌泯透过电话的一端都感受到她的余音绕梁。

　　“小灵芝，你太有实力了吧，这就是真正有钱人的权威吗？”
　　风斐芊能想到上热搜了，可这满屏的爆＃，很难让人不想到有资本在推动，没个几百万拿不下来吧……。

　　风斐芊信誓旦旦的说：“放心吧，小灵芝，明天我保证以最闪亮的姿态去见我们合作伙伴。势必要拿下花沁。”

　　风斐芊从小在砚白长大，对于商业圈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耳闻：“我听别人提过，花沁的老板词毓是个超级无敌百年难遇的大美人。”
　　“书香门第，还是官二代，就是不知道结婚没有……。”

　　凌泯听到一半表情明显错愕，她眼皮一跳：“我们是去谈生意，不是去相亲。”

　　“明天下午五点，公司见。”
　　风斐芊：“保证准时。”

　　第二天，凌泯和江慎婉从青謡机场出发，两个半小时抵达砚白市。

　　机场的接机处，江慎婉身形挺拔，散打出身。她常年保持锻炼的习惯，气质沉稳。
　　身着一身休闲牛仔套装，脚踩软皮短靴。
　　她背着公文包，右手推着20寸行李箱，步伐从容。

　　斜后方的凌泯头戴棒球帽遮住半张脸，露出优越的下额线。
　　身着简约不失设计的风格，浅灰色卫衣，蓝色牛仔裤，黑色板鞋。
　　爽朗干净的气质。

　　两人优越的外形，格外的吸人眼球。

　　公司派来接机的木新奇身着简单的黑色格子衬衫，棕色工装裤。原本黯淡的神色，此刻眼睛发亮，她看到她们了。
　　她越过路人，往前跑了几步，矫健有力。

　　她挥挥手，笑着迎上前：“凌总，江助理。”
　　凌泯微微颔首表情没变，露出清冽的双眸，带着温度。
　　她摘下帽子握在手心问：“等很久了吗？”

　　木新奇是一名青年职业赛赛车手，被风斐芊签约到了阑珊影视，偶尔负责接送。
　　她笑嘻嘻的回答：“没有呀凌总。”

　　木新奇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两人同时看向凌泯。

　　凌泯偏头转身：“走吧，到‘清音’服装城。”

　　半小时后——
　　阑珊影视公司楼下。
　　风斐芊穿着价格不菲，修身的灰色西装，称出她优越的比例。
　　脚上却踩着一双限量版的高帮黑色帆布鞋。

　　她左等右等，凌泯这都迟到五分钟了。
　　算了。
　　谁让她平时不守时，就当是对她昔日的惩罚吧。

　　就这样暗暗说服自己。
　　风斐芊举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露出她那张帅炸天的御姐脸。
　　开始整理她一丝不苟的黑长直。

　　她转了个圈，眼尖的瞄到一个人影过来。
　　风斐芊问刚好走到公司门前来上班的乌满满：“满姐，你看我这身，够不够郑重？够不够专业？够不够让词毓老板感受到我们阑珊的实力与品味？”

　　乌满满是阑珊影视其中之一的经纪人，她温柔一笑：“风总穿什么都好看，很有气势。”
　　“是吧，我也觉得。”风斐芊满意地收起手机。

　　一扭头，看见凌泯的专车缓缓驶来。

　　风斐芊眉梢笑颜：“总算到了，满姐拜拜。”
　　“拜拜，风总。”乌满满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她不由感叹生活越来越有盼头了。
　　每次都是公司的这两个小朋友出力出钱，她也得加把劲，为艺人拿到合适的资源。

　　凌泯坐在后座上，依旧是那副高冷的模样，踩着红底细高跟。
　　换了一身暗蓝色“青音”品牌的西服。
　　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耳垂上那点暗绿耳钉又添了几分疏离矜贵。

　　她的视线落在风斐芊脚上的黑色帆布鞋。
　　沉默了两秒，最终选择视而不见。

　　凌泯：“上车。”
　　风斐芊莞尔，打开车门：“这不是来了嘛。”

　　她坐到凌泯的一侧，捧着手机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小灵芝，我刚刚又去了解了一下，词毓还是导演系毕业的高材生。”

　　凌泯问：“所以呢？”
　　风斐芊：“所以这是我们绝佳的机会呀，拿下版权，拿下她，找她来当导演。用你的美色……以及我们的专业和诚意打动她。”

　　凌泯一顿：“???”
　　“怎么就扯上我了？”

　　风斐芊：“一石二鸟呀，多好。”
　　凌泯：“想的太多了。”
　　风斐芊：“那我们用钞能力。”

　　凌泯摇头：“钱没用，能不能拿得下来还不好说。”
　　风斐芊眼神灼灼：“我都想好了，要是谈成了，我吃素三天。”

　　凌泯冷不丁了的说：“你上次不是说吃素一个月，坚持了多久？”
　　风斐芊竖起右手的三指：“这次是真的！我发誓！”

　　凌泯：“我不信。”
　　风斐芊不管，似是撒娇的语气：“你要信，必须信！”

　　驾驶位和副驾驶的两位噤声偷笑。

　　“静庐”餐厅。
　　穿过幽静的庭院，来到听雨包间外。

　　包间内，花沁社的主编谯桦已经到了，正坐在茶席旁。

　　见到她们，立刻扬起职业化的笑容起身迎接：“凌总，风总，欢迎欢迎！”

　　寒暄落座，茶香袅袅。
　　谯桦是位干练的女性，说话滴水不漏，一番商业互吹后，开始切入正题。

　　谯桦面带笑容，侃侃而谈：“对《妖灵》感兴趣的公司非常多，条件也很优厚。不知道阑珊影视对此有什么独特的见解和优势？”

　　风斐芊刚想发挥她舌灿莲花的本事，就是乱编，她也能给对方说的天花乱坠。

　　凌泯却轻轻抬手在桌下制止了她。
　　眼神示意，我来。

　　风斐芊相信她，回以她坚定的笑容。

　　凌泯看向谯桦，目光清澈而专注，句句发自肺腑：“谯主编，《妖灵》最打动人的，是离赟和雪吟之间那份超越性别，纯粹炙热的情感。我们想做的，不是消费这个题材，而是尊重并放大它的内核。阑珊愿意投入最好的资源，还原最初的那个世界，和读者令心动的那个世界。”

　　她眼底染着不参杂质的光亮，话语虽平静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谯桦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但依旧谨慎：“凌总的理念很好，不过……。”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轻轻敲响。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门口。

　　门开了。
　　一道身着素雅长裙的纤影走了进来，室内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清雅的书卷气。

　　她盘着发，眉眼如画，气质温婉如水。
　　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目光从容地扫过在场众人。

　　凌泯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女人的脸上褪去了些许青涩，更添了成熟与风韵。
　　但那份独特的温柔气质却能带给人安定和力量。

　　陵海黄昏的海滩上，拿着相机，微笑着问她“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的女生。
　　听说，那张侧影照还留在海岛的照相馆里。
　　被旅客发到了网上，火了有段时间，后面被人撤了。

　　词毓的目光也落在了凌泯身上。
　　初时是礼貌的打量，随即，那双沉静的眼眸里似乎也掠过细微的讶异。

　　没有风，却拨动彼此的心弦，泛起涟漪。

　　四目相对后错开眼神，倒显得各自莫名无措。

　　风斐芊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看看凌泯，又看看词毓。
　　她俩这是以前认识吗？

　　谯桦板正起身：“词总，您来了。”
　　她介绍道：“这两位就是阑珊影视的凌泯凌总，和风斐芊风总。”

　　词毓回过神，走向主位，声音依旧温柔：“凌总，风总，久仰。”

　　她目光再次落在凌泯身上，带着些许探究：“凌总，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咸湿的海风，绚烂的晚霞，她的清冷侧影以及她的温柔注视。
　　被时光面纱遮隐的画面，在这一刻无声的流连在彼此脑海。

　　凌泯微微一笑，桌下的右手捏住大拇指紧紧包裹：“也许是梦里？”
　　她把我忘了吗？

　　词毓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她浅浅一怔。
　　是不记得了吗？

　　词毓最后说：“凌总年少有为，说不定我是在哪家杂志上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