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春》光萤

1、初雪

　　子夜时分，大雪将京城覆盖，一派银装素裹。
　　一辆华丽马车在积满了白雪的京城古道上行驶，行到京城最大的风月场所——春风阁，却没有停下，而是绕过大门去了后院后门。
　　马夫扣门三声后，便有小厮开门，而后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公子，此人披着白色狐皮裘衣，气宇轩昂，一派雍容华贵之气，他径直走进后院，随同来的马夫跟上，才进后院不过走了几步，老鸨披着衣服已从后院屋里出来一脸谄笑的迎上。
　　“哟，李公子——”
　　李奕抬手示意，老鸨立刻噤声。李奕漠然绕过老鸨，走进春风阁内，上了阁楼，往走廊最里头走去，最后在尽头的一扇雕花门前停下。
　　春风阁此时已过了最热闹的时间，喧闹声渐渐小了，这间房偏，那些喧闹的声音在这里已经微不可闻了，李奕推门进去，一股混着缠绵怡人香气的暖流袭来，关上门，外界声音立刻隔绝在外。
　　房间里的人约莫已经睡着了，屋里没有点灯，火炉子里的炭火烧的很旺，借着微光，李奕把裘衣脱下随手放在红木雕花的椅子上，走到屏风后，透过床帐，可隐约看到床上有一人正在熟睡。
　　叶云溪睡得正酣，他平日睡眠浅，时常梦魇缠身，不易入睡，此时房间里点的正是安神助眠的熏香，迷迷糊糊中觉得身旁有人，慢慢的这感觉越来越强烈——有人从背后抱着他，越来越紧。
　　慢慢的睁开朦胧的双眼，叶云溪蹙眉抓住搂在自己腰上的双臂，他已知来人是谁，却并不想搭理此人，只用力想扯下禁锢住身上的双臂，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反而越收越紧，终于叶云溪受不住低声道：“放开！”
　　李奕却恍若未闻，依旧紧紧的搂着他，叶云溪猛然一挣，转过身来，与李奕怒目而视。
　　李奕看他睡眼惺忪的脸上带着温怒表情，轻笑道：“怎么还是这般喜怒无常，明明方才睡觉时看起来那么乖巧可人。”
　　任谁睡觉时被人骚扰都是这般坏脾气，这人还敢说自己喜怒无常，叶云溪气急反而不说话，反正和这人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李奕本就是故意逗他而说的那些话，见他气鼓鼓的不说话觉得可爱的紧，两人面对面紧贴着，呼吸交错，李奕极快的亲了他一口，道“怎么不说话了，嗯？”
　　叶云溪挣了挣，便转身要背对着他，只是才动了动身子，李奕已勒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实实的按在那，随即便覆了上去。
　　叶云溪手脚都被压制，口中只能发出抗议的呜呜声，一刻钟后，李奕终于松开，叶云溪立刻大口喘气，手脚皆软。此时李奕突然坐起，而后将他也拉起，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手上忙活不停，只片刻两人就‘坦诚相见’。
　　皮肤刚触到空气，叶云溪瑟缩了一下，随即推搡着李奕“我今天不——”话还未说完，李奕已锢着他的下颚吻了上去，叶云溪躲闪不急只能被动的接受。
　　不知不觉天已朦胧亮，晨光微熹。房间内炉火烧的旺，暖气充足，两人经历了一番运动此时身上都覆着莹莹的一层薄汗，叶云溪仰面平躺，胸前呼吸起伏不定，李奕以手支头，另一只手替他顺气，不消片刻叶云溪呼吸平稳，沉睡了过去。
　　李奕拭去叶云溪眼角的湿痕，又用手帕细细的擦去他身上的薄汗，擦好后才用被子给他盖上，然后静静凝视叶云溪的睡颜片刻后，才下床穿衣。
　　出房间后，除了来时一起的马夫外，还有两个寻常普通小厮打扮的人，三人一见李奕出来便一起上前，揖道：“王爷”
　　李奕面无表情的对那两个小厮说道：“看好他，有什么事及时向我禀报。”
　　“属下遵命！”

　　叶云溪醒来时发觉身边已空无一人，昨夜之事就如同梦一场，刚要坐起来顿时觉得全身酸软无力，无奈只好继续倒在床上。
　　有人轻手轻脚的从外推开了门，随即便有喧嚣声入耳，随着门关上，喧嚣声也转瞬即逝。来人在火炉旁悉悉索索的添炭换炭。
　　叶云溪试探着唤了一声“三七？”一开口才发觉声音沙哑的厉害，嗓子也干涩疼痛。
　　来人应了一声，立刻放下手中的忙活，快步来到屏风旁“公子有何吩咐？”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已经巳时了。”
　　叶云溪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道：“扶我起来罢。”
　　三七忙上前伺候穿衣，等叶云溪洗漱穿戴好后，三七又继续拾掇火炉。
　　叶云溪见他一直不停的往火炉内添炭火，奇怪的问道：“升这么旺的火做什么？”
　　“公子你有所不知”三七唏嘘道：“昨夜下了一整晚的大雪，外面的雪都快及膝高了，若是不多添些炭火，怕是挡不住这严寒。”
　　叶云溪听到后愣了楞，“下雪了？”
　　三七打开了话匣子“下的可大了，今早上我一推开门吓了一跳，那么大的雪……”
　　叶云溪慢慢走到雕窗旁，推开窗户，一股夹带着碎雪的冷风铺面而来，叶云溪痴痴的看着窗外一片冰清玉洁的世界，喃喃道：“真的下雪了啊……”
　　自叶家出事后，叶云溪便再也没有见过这般大的雪，他自心里涌出一种异样的情绪，三七见叶云溪呆呆的站在窗户旁，便拿了大裘要为他披上，只是还没等他走近，叶云溪像是突然魂入定，急匆匆的往楼下走，三七连忙拿着大裘跟上。
　　叶云溪来到了后院，此时天气阴沉，积雪不化，这些雪倒不像三七说的及膝高，但也着实厚，这些后院的雪不能直接丢在路上堵塞行人，于是春风阁的伙计只在后院天井周围拓了一条供人方便打水行走的小路，剩下的积雪都堆在那，叶云溪走上那条开拓的雪中小路，慢慢的来到了天井旁，这里正是后院正中位置，抬起头，有小雪从天空飘然而至，轻飘飘的落在叶云溪的脸颊、额头。
　　三七跟着叶云溪来到后院，拿着大裘走近想为他披上，还未踏进院子，就听叶云溪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动也不动的说：“别过来。”三七立刻止住了脚步，内心却犹豫不决，思索片刻还是踏进了院子，走了两步便不再上前，陪叶云溪一同淋着小雪，断然没有主子淋雪，下人躲在屋檐下的道理。
　　叶云溪感受着脸上的丝丝凉意，有那么一瞬，似乎前尘往事都随之消散了。现在的京城，青砖红瓦已藏匿，只留下刺眼的白。天空有一层厚厚的灰云遮盖，与这京城的大雪相得益彰，叶云溪觉得这样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昏沉的让人透不到希光的天气才适合自己，这才是苟延残喘的自己该拥有的。
　　叶云溪抬手抹了抹满脸水汽湿痕，望着这满院的白雪失了神，这般无暇的白雪，若是陷进去，把自己埋的严严实实的，应该能洗涤尽自己污浊不堪的身体……
　　三七已经有些焦急了，自叶云溪出来已经有一些时间了，再加上他穿的淡薄又不肯披大裘，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得风寒。
　　“公子，外头天冷，我们回——公子！！”
　　三七话还未说完，只见叶云溪朝着雪直直的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