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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入魔裂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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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上官家主那一掌被蒋官设下的屏障化散不见后,众人才惊愕万分地发现那荡出来的浩瀚真气竟然是…
  裂海修为!
  “怎么会?!”
  不仅仅是其他门派的人,饶是四大世家家主都震惊了。
  就连他们这个年纪都不曾是裂海修为,除了那群蒙面修真审判者修为高深莫测极有可能是裂海修真者,现世之内,上了裂海修为的人可一个没有哇!
  他们也是勤奋苦练多年的修真者,个个都是当年同批的人中龙凤,天赋异禀,到了这把年纪也才堪堪玄升,然而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青年…竟然已经裂海修为了吗?!
  短短的几秒时间,蒋事礼的瞳孔缩了又缩,他苍劲有力的手掌缓缓伸向不远处的蒋官,暗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传出,散发着惘然惊骇之意:“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官儿?”
  他原本想说你到底是谁,可话到嘴边,他又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难以接受事实…
  一旁的刘家主眯起眼睛,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蒋官:“据说裂海修为的人可撕裂空间,还可回溯时空,其能力堪比飞升仙人,是即将超脱六道的存在。”
  刘绍仪目光痴痴地盯着那处,表情甚是向往,对于他这种修炼狂魔,裂海修为可是他毕生的目标,可望不可及的存在:“爸,据我了解,想要达到裂海修为可不简简单单只受那几次雷劫,需经褪骨剥筋血肉离痛,五感尽失忘却时间流逝的感觉,数年日复一日受尽经脉胀痛,才可羽化破茧,摸到裂海之缘,但人若要成仙,最后一道历程,便是尝尽失去一生挚爱之苦,孤苦伶仃终生,割下前尘往事,对凡间俗世不再在意,对世间情爱不再渴望,方能登上裂海,预备升仙。”
  毕竟裂海之上,便是仙门。碎天,和入仙并无区别。
  刘家主默然片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蒋官这副模样,绝不是正常升入裂海的,想必他…已然入魔。”
  “不仅如此,恐怕他根本不是真正的蒋官。”刘绍仪点出关键,也正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想到的一点。
  真正的蒋官年过十八不久,这个年纪纵使再如何天赋异禀,也绝不可能裂海。
  “官官…”金舟颐颤抖地朝蒋官走去,但没走两步便被蒋事礼拦住。
  付西流见这一幕觉得好笑,侧目对蒋官道:“看吧,就连你最亲近的父母都会忌惮你,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值得你信任?”
  蒋官不悲不喜,表情一如既往,没有半分受伤,倒让付西流有些讶异。
  “有…”蒋官轻声道:“你。”
  付西流闻言表情一僵,收回目光。
  “听了刘绍仪那番话,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何会升至裂海了,莫非你真受了什么常人不能受的痛苦?”
  这种无异于揭人伤疤的事情,原本付西流是不想说的,但看着蒋官一脸平静的模样,他突然多了几分兴趣,他想知道曾经的蒋官,到底经历了什么。
  众人目光所在,是蒋官沉静温和的侧颜,因为蒋官总是在看着付西流。
  “哥如果想知道,我不会有任何隐瞒。”
  蒋官握住付西流的手,探进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那是外人,万万不可进入,也是修真者最为隐晦的深处,那里有无法隐藏的秘密。
  那是付西流辞世后的时光。
  四季交替,夏雨枫叶春花落雪,在蒋官的世界中,都变成了同一种颜色,那就是灰色。
  灰色的尘埃漂浮在空气中,送往年轻的坟墓。
  蒋官为他修了一座木屋,在高高的青山上,那里有从山顶流下的涓涓溪流,满山火焰绚烂的天堂鸟。蜂蝶居山,夕阳环绕,参天榕树坐落在木屋旁。
  他的骨灰,连带着镶满了猫眼珍宝的盒子,一同盛放在木屋中间的祭台上,终日有人打扫祭奠,香烛不断。
  蒋官是个很迷信的人,他认为烛火断了,哥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所以在漫长的几十年间,沁香的火烛从未断过。
  这里与世隔绝,清净万分,群山沟壑,直入云霄,外人根本无法找进。蒋官辞去红尘,一门心思扑进无尽的守岁,一岁又一岁,一年复一年。
  梨花盛开日,梨木下刻满付西流的名字。
  腊梅再绽时,木屋满园沁香扑鼻。
  屋檐挂上风铃,蒋官凭着记忆设下付西流的声音,每日早晨挑水归来,最常听见的,便是风铃被风吹动时,透过真气一次次说的“早上好”。
  那是蒋官记忆中,付西流的声音。
  世人都说,没有蒋官,蒋家日落西山,后继无人终将走向灭亡,实际没错,蒋南飞因那年长兄去世后,一蹶不振,虽不像蒋官那样消失于世,但也是颓废度日,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劲,年纪轻轻的,看着孱弱得却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但那都是凡尘间的事情了。
  蒋官天赋高,修炼神速,加上比以往更加拼命修炼,修为提升相当之快。何况来到清净之地,一心一意,只剩执念,便轻而易举来到了开山。可当他落座开山许久,却发现怎么也无法触及裂海边缘时,他忽然想,或许是时候该斩断情缘了。
  这是古往今来最常出现的抉择。
  不升仙便救不了他,可升仙代价是要忘记他。
  蒋官曾也有过动摇,他认为自己不论如何都一定会再爱上哥,所以即便忘记了哥的存在,也一定不会忘记爱着哥的感觉。
  但他不敢赌,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敢。
  于是蒋官,入魔了。
  他选择了一条既要又要的路,注定天道难容,下场灰飞烟灭。
  蒋官并没有让付西流看那些痛苦的画面,所以到了关键部分,蒋官总会跳过那些情节,犹如加速键,让付西流根本来不及捕捉。
  譬如每月十五月圆时必会到来的,由浩荡云天中降下的万箭穿心。
  思及过往时头疼欲裂神经抽离的溺死感。
  又譬如逐渐失去听觉,味觉,视觉,知觉,浑浑噩噩,狼狈如泥。
  每走一步,如踩刀尖。每抚摸珍宝木盒一次,如骨肉剥离万蚁啃噬。
  每日必不可少的烛火,烫在掌心,像极熔浆业火,烧心灼痛。
  天道逼他忘记一切,他与天道对抗,绝不妥协,要他忘掉付西流,不如杀了他。
  他仍会坚持更换红烛,只为哥能早些找到他。
  他仍会在听不见看不见时,独坐梨木下一遍遍抚摸着付西流的名字,哪怕木质刻指,疼如刀割。
  即便再也听不到风铃携着哥声音的“早”,他也会在每日晨时一如既往挑回水,坐在屋檐下沉默许久许久。
  不知多少年,那双曾经清明的眼眸从混浊转为殷红,透过漫长遥远的时空,看见了年仅八岁的付西流。
  而蒋官那时,也已然入魔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