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天宫996》晚鸫

2、子鼠（一）

　　我感觉我要死了，我是一只老鼠，准确来说我觉得我是一只特别的白鼠，有丝绸般顺滑雪白的皮毛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跟我的同类相比我有自我思想，我的母亲兄弟姐妹都是黑灰色黑眼睛老鼠。从小我就喜欢偷偷溜去学堂，躲在角落里听人类的夫子讲课，从“人之初，性本善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也学着堂下的学生摇头晃脑，也常常溜去郡县最年长的老人家的屋顶听他给孙子讲故事。我的同伴们好像跟我不太一样，比起这个他们更喜欢跑去田野里偷吃稻粒，去大户人家的厨房里偷吃糕点饼子，我的兄弟姐妹们最终都在大户人家的厨房安了家，我更喜欢学堂，学堂的屋顶就成了我的家。
　　但是就算我是一只特别的老鼠，我现在也快死了。白鼠绝望的闭上眼睛，此时得它早就没有了丝毫力气，浑身抽搐不止，伤口不住的在流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雪白的毛发，像雪地里掉落的红梅逐渐枯萎。白鼠不再挣扎，静静等待死亡 ，它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定格之前有一个粉色的身影闯进它的视线，再然后它记得就是一片黑暗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黑暗世界里出现了一个光点，我慢慢朝着光点靠近，越来越亮越来越亮，身体被一阵白光包围，稍微适应了一点以后思绪开始回归，眼睛里世界逐渐清晰明亮起来，身体传来隐隐的抽痛感，肚子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被仔细敷上了伤药，在猫爪下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我会死掉，被划伤后我踉踉跄跄的爬上了墙摔进了一个院子，之后就不省人事了，好像是被救了。我艰难的爬起来环顾四周，入眼是人类的住所，木质的架子上摆着装饰用的花瓶，玄关处摆着一盆长势甚好的兰花，雕花镂空的梨花梳妆台，一张美人榻，几只落锁的柜子，精美的茶具，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兰花香，以及突然咯吱打开的门，迎面进来的她。
　　回忆瞬间被拉扯，我想起母亲的悲惨遭遇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幼年时的遭遇还历历在目。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因为年幼的我还未对人类的残忍有一定的了解，刚从学堂听完课小跑出来的未刻意掩盖身形的我被两个孩童发现，他们朝我快步跑来，蹲在我的面前仔细打量我，我也停下脚步驻足。
　　:“哥哥它是什么动物呀，真好看。”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往上望，是一个梳着两个丸子头发髻，眼睛大大的女孩。
　　:“好像是老鼠。”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男孩回答，头发上还带着碎草叶，脸蛋手上脏兮兮的，肯定是跟小伙伴去哪个草丛里滚了两圈爬出来的，他突然抬手戳了戳我的身体，我有点嫌弃的躲开了，我很爱惜我雪白的毛发所以我经常打理的发亮。
　　:“哥哥骗人，老鼠有雪白雪白的吗，你看它的眼睛像不像前两天爹爹给娘亲带回来的坠子上的宝石！”女孩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和一个可爱的梨涡。
　　远处快步走来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褂仆人打扮的中年人，一靠近便开始说我是不干净的东西，什么是不干净的东西，我歪了歪头看他拉住两个小娃娃离开的身影，哼我明明天天都洗的很干净！
　　过了一会儿那个仆人又回来了，他拿来了一根很粗的棍子，抬手便狠狠往我身上打来，棍子划破空气时带起了呼呼的响声，来势凶猛，我忙不急闪避，这时一只灰色的大老鼠突然跳上他的手臂，仆人被吓了一跳连忙甩开手上的老鼠，老鼠恶狠狠的与他对视，似乎仆人也感觉到了，调转了方向先要对付灰色的老鼠，那只灰扑扑的老鼠是我的母亲，最后在母亲的吸引注意下我逃掉了躲在墙头树下的阴影里，看着母亲最后被仆人抓到打死扔进了垃圾里，我害怕极了，原来人类是这么可怕的种族。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的兄弟姐妹们没有一个是寿终正寝的，他们都死在了人类的手里，我很害怕。我很想逃跑，肚子上的伤口在拉扯下又开始渗血，力气慢慢从身体里抽离，这就是命运吗，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原来你在这里呀”一双白皙的手伸向我，我觉得我完了，我的一生怎么过的这么惨淡，我躲躲藏藏经常有了上顿没有下顿，好不容易逃脱猫的利爪，刚高兴没多久马上又要葬身在这里，以后没有好听的故事暖暖的阳光淡淡的书香抢鸡腿的土地公……有股莫名的情绪弥漫心头。下一刻一股大力袭来，我到了一个温暖的掌心，想象中的伤害并没有发生，但是因为距离的拉进我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你怎么一直发抖啊，是不是因为伤口很痛？不要担心过段时间就会慢慢痊愈的。”甜甜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紧接着，我被送到了一个柔软温暖的小窝，那个人类姑娘取来了一个白色的瓷瓶，打开熟练的帮我上药，药粉撒在伤口上有些疼，上完药后她轻轻地帮我绑上新的纱布 ，抬头冲我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全貌，乌黑的头发被挽成一个复杂的盘发，却只插了一只素净的步摇，脸小小的圆圆的杏眼，浅浅的酒窝，小小的虎牙，还有那一抹噙在嘴角的天真笑容，让鼠如沐春风，颤抖的身体因为这个笑容慢慢开始平静，是个很美丽的人类姑娘。
　　:“刚上完药你不能乱动哦，伤口刚刚又裂开了，还有不要随便乱跑，外面有野猫也有坏人……”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也不管我能不能听懂还是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她的声音很像我偷吃过的蜜糖甜甜的，我发现这个人类姑娘对我没有什么恶意以后开始放松起来了，一人一鼠待在一起，小姑娘的絮絮叨叨暖暖的阳光撒入房间，我们两个的身影都被拉的很长，多年以后这个场景仍然鲜活的存在我的回忆里。
　　氛围真的很惬意，加上身体的紧绷我的精神放松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我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室内点上了蜡烛，蜡烛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空气中的兰花香似有若无的弥漫开来，屋内染上了一层暖意，一切都很美好，唯一不爽的是旁边这两个奇怪的人类还要看我多久！我毫不客气的回瞪了一眼，两个本来一直在细碎讲话的小姑娘顿时吓得尖叫着跑掉了，真是莫名其妙。
　　房间突然就安静起来了，我费力的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伤口又传来了抽痛感，门突然又咯吱一声打开了，进门的是下午看见的那个人类姑娘。跟下午的打扮不同青丝已经全部放下，浑身透着一股慵懒感，似乎是心情很好似的步伐很轻盈，嘴里还哼着歌，进门后她轻轻把门关上了，右手里拿着什么信件似的东西，左手拿了一盘糕点。
　　:“呀你醒啦！”她快步冲我走来，拉过桌边的凳子坐下，放下糕点后拿起了一块放到我的面前，怕吓到我似的用手指挪了挪挪到我面前:“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问了管家爷爷他说你们什么都吃，这是我最喜欢的绿豆糕，你尝尝合不合口味？”她又笑了，仿佛有什么蛊惑人心的魔力，我小心的咬了一口糕点，香甜可口，味道让我惊喜起来，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当我吃饱了糕点还有很大一块，我的毛发嘴巴爪子上都沾上了残渣，她突然拿手帕给我仔细的擦了擦，我吓了一跳，发现她没有恶意以后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举动。手帕上也带着淡淡的兰花香，我不由得想着这个小姑娘应该很喜欢这个味道。
　　安静了两分钟，她趴在桌上开始跟我聊天，从她最喜欢的糕点聊到府外的风景，我只是静静听着，大部分都是她的自言自语，突然她说:“我叫钰秀 你呢，你叫什么？”我不由得一愣，真是个傻姑娘，老鼠是不会说人话的，但是我还是默默的心底里回道:“我叫子衿。”她等了好久没有等到我的回应，继续说:“以前我都是跟哥哥说话，哥哥走了以后好久没人跟我说话了，今天哥哥给我寄了信，里面写了好多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跟我们江南水乡不一样，哥哥去的地方有一望无垠的沙丘，有非常美丽的落日，还有成群结队的骆驼，骆驼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哥哥说骆驼很大一只，背上隆起像两个小山丘一样，我想象不出来但是一定是很神奇的动物吧”。她停了停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你像是老鼠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老鼠，全身雪白雪白的眼睛又像红宝石一样，我总觉得我见过但是又想不太起来，管家爷爷说你长得很妖邪，可能是成了精怪的东西，会给家里带来祸端。我觉得他说的不对，我就叫你小白好吗？”其实我能听懂小姑娘的话，听到这个称呼我沉默了，我爬了两步用爪子沾了沾桌上的水渍，划拉出了“子衿”两个字，她表情似乎有些惊奇，语气都带有一丝兴奋的味道:“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我点了点头，我是一只有灵□□读书的老鼠，她的笑容更深了:“那你以后就可以陪我聊天了！”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理论上来说我只会摇头点头还有写字，我是真的不会说人话，我又不是真正的鼠妖，但是仔细想想我又活了好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可能是一只毕竟特别的老鼠吧。不管我同意不同意钰修自己就开始说起来了，她像是发现了新伙伴，语气里都是雀跃，可能在任何人看起来一人一鼠聊天这个场面都很滑稽，连我自己都觉得，大部分都是钰秀在说，我偶尔回应一下，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钰秀的性质，最后她说着说着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我凑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新朋友，真是个可爱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