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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黑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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泫凰在素屈斋里出神,她累的像是赶了好几日的路,但她一点都不想睡觉,精神的像只敏锐的鹰。
种种疑团,在她怀疑到晏潇钟情于王妃时都清晰起来,随手给的那玉珏的其中之一,对晏潇见都不想见的王妃,却很相信晏潇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还有许多,泫凰方才也不全信,人到了逆天的时候,就只剩下了赌。跟自己赌,跟天赌。
那些差一步登天的人,都是输给天的赌徒。
若拙去了又回,外头亭魄与宿莽还在僵持,两人半点伤痕没有,侍卫躺了一地,若拙以防万一给泫凰喂了解药。
“还要去哪儿?”
泫凰说:“满王府,找满王。”
从前若拙觉得泫凰和王妃相像之处更多,后来为泫凰所用,又觉得与浔王和王妃都有相似,如今看来,更像浔王。
她要把所有晏只在意的人都搜罗到自己手里,不给晏只留选择。
满王府一切如常,有侍女在夜里乘凉迟迟不睡,还有嬷嬷熬着夜玩花牌。
若拙按照泫凰的指示找了好些个地方,恨不得把王府找遍了,也没找到晏满。
“去公主府找。”泫凰说。
来到公主府外面,还没靠的太近若拙便说:“进不去了,太多人了。”
泫凰看不到那些隐匿于阴影里的高手,看上去公主府比往日更平静,但这里不同于满王府的安静,虽然看不到,但也觉得阴森。
“这里。”若拙指着公主府:“还有这里,都有好些人,他们已经看到我们了。”
“没事,就当路过,我们走吧。”泫凰说,“我们不动他们也不敢主动出手,天还没亮还没到明日,晏只已经出京了,若非危急,他们不敢引起主意。”
找不到晏满了,若拙问会不会晏只根本没打晏潇这个傀儡皇帝的主意,而是要再扶持傻乎乎的满王晏满,毕竟都是他血亲哥哥。
“那边着火了。”泫凰说:“是谁家?”
“候府姜家。”若拙说:“开始了。”
尽管泫凰不意外,也在滚滚浓烟中感觉压抑,晏只定然是察觉到了对她的怀疑,所以才不得不提前出京。
“所有事都提前了,所以京中的人也难免仓促,不怕,我们好好应对就是了。”泫凰说:“从姜家烧起来的。”
就像一切都因姜家的儿子姜禹谦而起,但所有人都知道,火不是才从姜家烧起,而是从未彻底熄灭。
“好多人。”若拙拎起泫凰跳到屋檐上去,她们伏在屋脊上,看着路上跑过许多拿着刀剑的人。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兵,他们的功夫招数各有门路。”若拙说。
泫凰觉得好累,她翻身想躺下,却在抬头时看到无数个有远有近的身影在飞檐走壁,他们穿着夜行衣,所有人都不说话,略过楼宇和大树。朝着着火的方向行进。
他们对趴在屋脊后的泫凰和若拙视而不见,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朝着那个方向。
远方传来若有若现的哭喊声,“那边也烧起来了。”泫凰说。
路过的夜行衣高手显然不认识她们,短促的回答她的话:“是林家和凌家。”然后步履未停的消失在夜色里。
泫凰忍不住想哭,“都开始了。”
“凌家没烧起来。”若拙说:“我看到了,那是浓烟没有明火,说明已经被急事发现扑灭了。”
“林家呢?”泫凰问。
若拙说:“看不准,但也有人来来往往在救火了,烧不起来的。”
浔王府比凌府和林府加起来还要大,尽管看守很多,还是难免被钻了空子,王府已经从角落烧了起来,救火的救火,拼杀的拼杀。
鲜有外人知道浔王府有棵几乎枯死的梧桐树,若是知道定然要从这里点起。
瑾持手持长剑在树下阴影里,此时这里没什么人,他一个人站在树下若是不仔细看就不会被发现。
“梧桐半死清霜后。”瑾持小声说,然后疲惫的靠在梧桐树身上,四下无人,又觉得周身都是人。
浔王坐在书房里,除此之外还有凌阁老,他捋着胡子问:“王妃可有清醒迹象?”
“阁老不必忧心,御医说伤的不重。”浔王回答。
凌阁老亲眼看着他出神许久,说:“老朽瞧着,是殿下忧心吧。”
浔王没说话,喘息声从身后响起,宿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浔王和凌阁老同时起身扶他。
宿莽咳了一声吐了口血,他被亭魄打伤了,“素屈斋里没有人。”
“这没有可能啊,亭魄尽管再强,也强不过宿莽大人啊。”凌阁老难以置信。
宿莽摇了摇头:“也不是亭魄,不知是谁。”
“是晏只。”
宿莽仍然摇头:“宫外的满王都没来的急安置,不会有功夫顾到素屈斋的,不是晏只。”
浔王问:“满王没被安置?”
“晏只走的太急。”宿莽说:“进宫前我的人去满王府看了眼说满王还在,我出宫时就听说满王不见了,是在晏只出宫之后,不是晏只做的。”
凌阁老说:“那也可能是她托别人做的。”
浔王说:“晏只有兵”
“除了兵外,京中还有好些江湖高手。”宿莽说。
浔王点点头:“兴许还有书院的支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高手。”
“空峭书院?”凌阁老叹息:“老朽也是打空峭书院出来的,书院向来都是只忠君,远比青州山庄死板。”
宿莽说:“我已经传信回卜诡山,能赶在明日晏只打回京前赶到。”
凌阁老有些担忧:“卜诡山的人足够与大喆士兵抗衡吗?”
“阁老不必担心我卜诡山。”宿莽眼神有些冷,“只要我们能挺过黑夜,之后的都交给我卜诡山。”
凌府烧起来了,天此时有了亮的迹象,平常这个时间会有小贩出门,今日还是街头冷清,除了来路不明的人前前后后的跑,还有高门贵户的护院。
泫凰又和若拙进了满王府一圈,如今许多人家的护院都警觉的守在围墙之下,或派自家的人出去救火帮忙,以彰显德行。
只有满王府仍然一如往常,他们还在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偶尔相互打听外头什么样了。
满王府还是不见满王踪影,她们还碰上了拿着剑的姜禹谦,他像是也来找满王,迎头碰上时都很平静。
泫凰见到他已经没有了恨,只觉得他可怜,已经因愚蠢走上了一条没有归途的路,成了众人虚捧起随时可以抛弃的靶子。
“你要杀我舅父吗?”泫凰问。
姜禹谦被她说的一愣,几乎立刻捋顺了他们的关系,舅父不是叔父,“你果然不是浔王的孩子。”
自己怀疑的得到验证时,姜禹谦没想到自己仍然如此平静,没有得到真相的豁然开朗,也没有被冤枉的委屈。
从荣王府学堂出来,没有按照自己儿时的预想科考入仕,没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国之栋梁,反倒成了自己文章里痛斥的逆贼。
而折腾的如此疲惫,也不过才过了一年之久,看着眼前宛若隔世未见的学堂同窗,更是觉得如同做梦。
泫凰说:“你要杀人了吗?”
姜禹谦想到密谋时,那些明面上的好朝臣,却在说恨不得把浔王全家挫骨扬灰,让浔王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姜禹谦不记得自己当时作何反应,但他想到了泫凰,想到了自己跪在大殿上状告泫凰非浔王亲生。
他在想,若是泫凰不是亲生是不是就不用挫骨扬灰了,众人又吹捧起他来,说他敢在大殿上不畏浔王权势诉说真相,令他们佩服。
然后姜禹谦就又一次言不由衷,下令让人去杀掉刚从宫狱里逃出来的佟巧岫,只因方才有宫中之人说泫凰只放走了佟巧岫,而他深爱的佟巧思还在牢狱之中。
那一刻他恨死了泫凰和佟巧岫,前者屡告不倒,后者却能侥幸出逃,明明佟巧思和佟巧岫都是佟亭厚的父亲,明明她们同时在殿上说出真相。
他那一刻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不公产生自女人分成的三六九等,郡主生的便幸运,侍妾生的便如草芥。
姜禹谦握紧了剑,即使不知道自己想不想,但他没有退路,他要把握住让泫凰挫骨扬灰的唯一机会。
“漫秋死前很想你。”泫凰说。
姜禹谦握剑的手颓然失力,险些掉了手里的剑。
泫凰声音有些自己都未发觉的哽咽:“我好恨你。”
姜禹谦心狂跳起来,由方才的回想,终于在三六九等上联想到了自己无辜的妹妹,意识到自己的妹妹已经死了。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自己的执迷不悟。愧疚席卷而来,他一直心疼佟巧思为佟巧思感到不公,却从没想过自己的妹妹也同样悲惨。
他在为了佟巧思上刀山下火海时,把妹妹姜漫秋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葬身在了大喆皇宫里。
自己的父亲姜墨和母亲厪月如今又开始未自己奔波,甚至在想要用尽所有旧识之助,给姜漫秋生下来的那个男婴找到娘家富贵的娘娘当养母,日后好继承皇位。
连浔王还没扳倒,已经开始畅享以后了。而这么久以来,唯一因妹妹而恨自己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
姜禹谦下不了手,他心抽痛:“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