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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表明心意 ...


  •   山峦重重,苍木高耸入云,似是直入穹空,天高云淡,不时飞鸟掠过,不知或飞雁,倒像是木叶落下,怪石林立重岩叠嶂,溪水时而平流,时而飞旋急湍。

      一处村庄坐落在山脚下,许是晌午,乡间地头水田空无一人,蜻蜓落在水面荡起阵阵波纹,忽地,一只蚱蜢跳起,惊得蜻蜓摇晃逃去,稻穗也晃动了起来,远处人家炊烟雾似的升起,也似乎混合着稻香随风散开。

      光透过窗子照在女子脸上,勾勒出一道暗影,似是想亲近这副美人面孔,却又惧惊扰了佳人,踽踽不敢前进,似有细汗敷面,清风拂来,暗香浮动,不知是脂粉香还是花香,’哗啦‘,翻书声响起,纤细的手泛起莹莹柔光划过书页,像是画中书香美人突然走出来了。

      ‘阿姐’少年的声音清润低醇,像早春的溪涧敲打在心间。

      女子身形略有一怔,随即起身朝厢房门走去。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只见一高大少年站着,身形宛如青松直立,眉宇疏朗,唇红齿白,轮廓精雕细刻,没有一丝赘余。黑曜般的眼睛,眼神清亮,湛湛星河。

      ‘子越’,林意之刚张嘴话还未说完,便被少年打断。

      只见少年跨进房内,眼神四周瞟了一圈,看到书案上的书,心中了然。

      嗔怪道;‘阿姐可又是忘记吃饭了’,柳子越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仔细听去,却是心疼和撒娇。

      林意之莞尔一笑,走到柳子越身旁,抬手轻轻摸摸他的头,赶忙讨笑道;‘是阿姐的错,阿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阿姐总是这般,’柳子越埋怨道,眉头一皱,似无耐般叹气道,‘先去用膳吧,等阿娘唠叨你。’

      两人穿过院子,朝厅堂走去,厅堂东侧门虚掩着,有丝缕热气飘出,柳子越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有一妇人正在弯腰盛饭,扭头见两人,脸上堆满了笑容,开口道:‘你俩赶紧收拾下,坐下吃饭。’

      柳子越接过妇人手里的碗,把汤菜盛上桌。

      林意之看着桌上的饭菜,虽说简单几道,但却知其色香味俱全。

      妇人夹了一片红丝藕放到林意之碗里,道:‘意儿,你快尝尝,昨儿越儿挖的藕,我做成了你喜食的连丝藕片,’说着也给柳子越夹了一筷。

      林意之把藕片送入口中,‘嗯嗯`~~,清脆爽口,粉香生津,阿娘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说着还不断伸筷去夹。

      妇人听见夸赞,再看两人手上不停的动作,眉眼上都浮上了笑意,‘好好好,那多吃点,’忽地,似是想起了什么,收起笑意,故作严厉的讲:‘哼,我看是故作奉承,呆在房里不出来,凭你的学问,教府省学府的那群小姐绰绰有余了,怕是嫌我这老妇人手艺,躲着吧。’

      林意之听见阿娘的话,心知是阿娘关心自己的身体,感觉十分幸福,嘴上讨饶似的道:‘怎会如此,阿娘的做的饭,一辈子也吃不烦,只是意儿才疏学浅,不多看些书,漏了丑,岂不让阿娘脸上无光。’

      妇人伸出食指,在林意之额头上轻点,嗔骂道;‘油嘴滑舌。’

      柳子越看着娘亲又轻易被阿姐哄住了,连忙说道:‘阿娘,你又被阿姐哄了,下次她还这样,老是忘了吃饭,说不定哪天就累晕了。’

      妇人一听,忽地扭头,美目一瞪,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就不会盼点好的,’然后伸手打在柳子越背上。

      柳子越作痛似的捂住腰,‘哎哟,阿娘轻点,疼死了。’

      ‘装也不装像点儿,我打的是背,’妇人冷笑道。

      柳子越一看,自己捂着腰,只得讪讪道:‘这,娘亲果然不输当年,功力深厚。’

      午饭后,一家人各自回屋小憩了一个时辰,约莫末时,柳子越砌了半个西瓜,放在深井水中冰得片刻,摆放在盘中。三人躺在凉亭摇椅上,厅旁老柳树的枝条翠绿抽长,虽无明显的清风,但也有些许摇摆,不时有几只虫鸣声,林意之吃着西瓜,燥热也落了不少,觉得少了些清茶利口。

      柳子越也极爱着一家人相处的闲暇时刻,毕竟自己与阿姐将要去省里,好长时间忙碌,不能一家人整整齐齐的闲处,惆怅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啊。’

      林意之起身,说道;‘既是闲日,不如我们饮些茶,’柳子越和阿娘都点头说好,林意之把茶具拿出来在石桌上一一摆开,妇人一瞧,朝柳子越笑道:‘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林意之从一白底红梅裂纹的陶瓷小罐取了一勺半左右的茶粉,与水搅成茶膏,引沸水注入,皓月般的纤细手腕以茶盏中心为圆心转动,渐渐加力击沸,汤花从茶面上升出来;端起沸水,细细地绕茶面注入一周,又再急注急上,另一只手持箲用力击拂,茶面上升起层层珠玑似的细泡;又先注入少量水,匀速将大泡泡击碎为小泡泡,再注入多量水,轻儿均匀的击拂,茶面汤花细腻如栗,茶的颜色已十得六七;少注水,茶箲缓慢转大圈,云雾从茶面升起;此时,已然是第五汤了,水放的快,只见林意之随意击打,茶面如凝冰雪,茶色已全部显露;端起水盏,点于汤花过于凝聚的地方,汤花便均匀了起来;到了第七汤,击盏至周回宁而不动,茶成。

      林意之把茶汤端给阿娘和柳子越,自己也慢慢品饮了一杯。

      ‘闲庭院,一瓯茶,此生若有阿姐一直在身旁,足以度余生,’柳子越哑然感慨道。

      林意之悠悠叹道:‘怕是子越以后官运亨通,把阿姐都忘了呢。’

      阿娘一听,冷哼道:'要是有那一天,他不敬重你,我就把他逐出家门,不再见这臭小子。'

      柳子越慌忙表态道:‘绝不可能,我绝对敬重您和阿姐,不敢造次。’柳子越心下有些黯淡,自己的心思不敢宣之于口,难道阿姐只能是敬重的长辈,看着阿姐被别人拥入怀中,想到这些,柳子越不禁有些沉重。

      ‘阿娘、阿姐,我想回房温书了,子越先退下了。’罢了,柳子越便往书房走去,步履匆忙,身影寥落。

      阿娘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眼神一暗,心中了然,眉头有些皱,不过扭头间便放平,含笑说:‘这孩子,跟小时候一个样,想一出是一出。’

      林意之回想到小时候自己和柳子越的玩乐时光,不禁哑然失笑:‘阿越还跟小时候一样可爱,讨喜的很。’

      ‘你只比阿越大三岁,正直青葱,怎说话这般老成?’听到自家女儿老气横秋的样子,妇人忍不住发笑,心想,意儿还是像初始刚来自己身边的样子,年少沉静自持,又想到意儿的经历,心疼又涌上来,说到底还是因为苦难磨成。

      母女二人在院子里品茶,食凉果,闲聊,直至傍晚夜色升起,蚊虫初上,才草草吃了晚饭,回了房。

      林意之回到屋内,歇了会儿,开始收拾行囊,环着自己的厢房走了一周,失笑叹气道:'到底带些什么可好。'站着想了一会儿,走向书架中间,抬手把刻有荷花的木匣拿下,又装了三五本孤本书籍,最后放了两身阿娘心裁的衣裙进去,嘴里嘀咕道:‘轻装上阵,少行李一身轻。’

      柳子越坐在窗前,默默不语,看着林意之屋子透出来的橙黄烛光,听着蟋蟀划过草丛的悉悉簌簌声,心里的伤痛与失落要凝成实质,低声问道:‘阿姐,我该怎么办?’可惜无人回答他。

      忽地,柳子越站起来,踱步走来走去,欣喜的自言自语道:‘对啊,阿姐可是许诺过我,要是我长大考过乡试便考虑我。’又似想起什么,一下子丧了气,瘫坐在椅子上,他心里明白,那只是少时阿姐的糊弄之言。

      然而下一刻,柳子越推开门,大步向对面走去,径直进入林意之的屋里,站在屋子中间,豁出去般的大喊道:‘阿姐,我心似你心,你以前的话可还作数。’说话时,柳子越双拳紧握,身形僵硬,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他怕看到阿姐厌恶的眼光。

      林意之本被惊了神,要嗔怪柳子越的,可是现在她却愣了神,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起自己年少时为了糊弄当时顽皮贪玩的柳子越的无意之语,一直以为是小少年情窦初开的误解,认为他把亲情当成了爱慕 。

      柳子越的心在无言中愈发下沉,刚冲进来时脸上的红也变成了惨白,嘴唇略微有些颤抖,心想,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鲁莽透顶,日后恐怕阿姐再也不想看自己一眼,失魂落魄道:‘阿姐莫要见怪,若是以后不想再看见我,我便~~~’

      柳子越语噎,却怎么也说不出不再相见,他根本想不到那样没有阿姐的日子该怎么过。

      此时林意之也心乱如麻,她本来想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把这件事略过去,可是她何尝没有在日日近十几年的相处中动心,只是她性子本不热烈,下意识的忽略自己的心动,子越是她这十几年来的温暖与陪伴,是她的少年啊,林意之决定冲动这一回。

      她开口轻轻道:‘作数。’

      林意之走到柳子越面前,拉起他的手,坚定地说:‘不,子越,我欢喜你。’

      柳子越猛地抬头,睁开眼,不可置信地欣喜若狂道:‘阿姐,说作数,说欢喜我,’他完全没有想到能得到阿姐的回复,心里像涂了蜜一样甜,上前一步抱住林意之,转了一个大圈,不停的重复‘阿姐欢喜我。’

      林意之心里也甜蜜,看着少年微红的眼眶,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

      刷的一瞬,柳子越满脸通红,耳朵也升起但淡粉淡色,作伪似的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我来看看阿姐做好出行准备了没,那既然阿姐都收拾好了,子越就先回了。’

      说罢,落荒而逃,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过身道:'阿姐好生休息。'说完飞快走去。

      柳子越在自己屋门前用头磕门框,‘嘶’地一声,接着傻笑道:‘是真的。’

      ‘臭小子,得偿所愿了,人都傻了吧,’阿娘突然在柳子越身后说道。

      柳子越转过身去,红着脸吱唔道:‘阿娘,您您,您怎么知道?’

      ‘哼,就你的心思,村口阿黄都知道,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敢对意儿不好,别怪我打死你这个亲儿子。’阿娘笑骂道。

      ‘赶紧回屋睡吧,明天你要出行了,’阿娘提醒道。

      柳子越回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脸上带着傻笑,想着阿姐的音容笑貌,迟迟不能入睡。

      林意之也有些失眠,她脑中全是她的少年。

      今夜,风吹的清爽,拂去了夏日的燥热,村子里的人安眠,却只两人辗转反侧,不入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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