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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风解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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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径直投在了尤怜青的脸上。
眼睛有些刺痛,他蹙紧了眉头,长睫颤了颤,颇为不耐地撩起了眼皮。
本就白皙的肤色因为睡眠不足更近雪色,眼下乌青衬着一双充满怨忿的黑瞳仁。
夏清和要过生日了。
所有人都会为夏清和的生日精心准备。
夏清和在众人面前“恳求”尤怜青参加他的生日宴。
每一件事都恶心得尤怜青连夜无法安然入睡,闭上眼睛全都是夏清和噙着淡淡笑意、佯装真诚的虚伪嘴脸。
以及……在场所有人先是震惊、不解而后厌恶、愤怒的眼神。
因为,尤怜青在夏清和欣喜的神情下,慢慢伸出右手,一脸漠然地打偏了面前人递出邀请函的手。
清脆的响声,悦耳动听,围观的人们却如痛在心。
离得近些的宾客甚至满脸怒容,不顾体面地上手,要把他从夏清和身边粗暴推开。
如若不是他的发小仇朔呵斥住了失去理智的众人,强硬地扯着他走,完全不理会他的呼痛把他塞到车上送回家里,这场闹剧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至于这场闹剧的另一位主角夏清和,自始至终,唇角都带有淡淡暖煦的笑。
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柔有礼、善解人意。
似乎永远都不会为尤怜青这种为非作歹的纨绔产生丝毫负面情绪。
夏清和温声几句便安抚好了那些为他愤愤不平的宾客。
对于尤怜青的无礼行径,他只是在仇朔即将带尤怜青走出大门时,温和而又有些小心翼翼说:“怜青哥,你一定会来的,对吗?”
回应他的是重重的摔门声。
夏清和有些无措地垂下头,闪烁星子被微敛的双睫遮去,低垂的侧颜美好而脆弱,而后又自知失态般抬头强撑出一个笑容。
众人见状赶忙争抢着上前安慰起来,只奢求能在夏清和心中多留下一些印象。
不管是因为夏清和本人,还是因为伸手遮天的豪门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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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怜青跟夏清和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如果非说有,那也只能是豪门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直到入赘夏家的穷小子,夏清和的父亲,宁愿放弃无边的财富与权力还有尚且年幼的孩子也要离婚。
直到夏清和的父亲……不久后成了尤怜青的继父。
这件事在申城世家的圈子里起了轩然大-波。
只是,尤怜青母亲所在的白家,丝毫不比夏家逊色。
好事者也只敢在私底下议论几句,或是可怜夏家养了只白眼狼,鄙夷抛妻弃子的行径,或是惊叹于这泼天的狗血,两个大家族独女竟然都为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穷小子要死要活。
后来那个穷小子在白家的扶持下声名鹊起,逐渐成了房地产行业的龙头,知道这件往事的多是些人精,上赶着巴结他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旧事重提。
不过,白家与夏家之间的关系算是彻底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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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怜青在床上躺着等待恼人的头疼消停下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吃午饭的点。
他眼里有些怔松,忍着困顿冲了一个澡,头发只潦草擦了擦就走出了房门。
细碎的额发遮挡视线,他边走边百无聊赖地理着头发,没有分出注意力给别的地方。
走下楼梯才听到客厅处传来一阵又一阵说话声,丝毫不给旁人插嘴的机会。
“小朔呀,你这孩子真是的,等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让家里的阿姨跟我说一声。我就在楼上护肤呢,一下来就看见你,可把我吓了一跳……”
家里来客人了?
尤怜青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正思索着,那道声音就发现了他,立马话锋一转。
“青青啊,你这头发怎么搞的呀,这样怎么能见客人,快过来,我给你弄弄。”
尤怜青一向招架不住他的妈妈,迷迷糊糊得任由白姝梅给他从上到下整理起头发和衣服,分不出精力去看眼沙发上的客人。
“怜青。”
低沉的声音有点别扭地喊了这个透着亲近的称呼。
尤怜青这才意识到来访的客人究竟是谁。
顿时由于二十多岁的年纪还被长辈当成小孩子对待有些脸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仇朔。
毕竟,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早已不复从前。
当然是因为夏清和的出现。
以至于从小喊到大的称呼,此刻也变得尴尬而陌生,只因在长辈面前才被迫拾起。
尤怜青脸颊微微发烫,白得发腻的耳尖烧得绯红。
面对白姝梅略显疑惑、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询问的表情,尤怜青只得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去正对着仇朔。
觉得自己丢了脸,尤怜青又不愿示弱地摆出颐指气使的模样,自上而下望过去。
尤怜青的内眼角,凑近鼻梁处,有一颗小痣,浅浅的不显眼。
但旁人看向他脸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到那双眼睛上面。
这双眼睛总是泛着淡淡水色,有着与他本人跋扈的行事风格不相符的朦胧天真。
然而,眼尾却是上挑的,稠艳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仇朔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停在一处,凝了片刻,而又收回视线。
像个狐狸。
仇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中不受控地浮现了这句话,呼吸乱了一瞬,心里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鼓噪。
他讨厌这种感觉。
尤怜青不明白仇朔为何突然变了脸色,竟然在长辈面前都不愿意继续掩饰。
但他一点都不想知道缘由。
反正自从夏清和出现,仇朔就仿佛被勾了魂,对他不是摆脸色就是摆脸色,像防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防着他。
“你有什么事吗?”
问完,尤怜青不紧不慢地坐到了白姝梅身边,上半身懒懒地倚靠在沙发上,声音又显出一贯的傲慢无礼。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白姝梅轻轻碰了几下尤怜青的脸,带有娇意的腔调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跟小朔好好说话。”
“怎么长大了连哥哥都不叫了?从前不是最喜欢你的小朔哥哥吗……”白姝梅喃喃道。
尤怜青没有反驳,从鼻子里哼哼出几声算作回应。
仇朔不由一怔,他知道尤怜青待人总是副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态,但却从来没有对他这样过……
心里的鼓噪更盛,仇朔忽地抬眼看向尤怜青,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看自己,正在百无聊赖地盯着桌子上的果盘。
一口气梗在了仇朔的喉间,无处发泄,逼得他说出的话愈发生硬:“你知道今天——”
你知道今天是清和的生日。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白姝梅打断。
白姝梅似乎觉察到了二人之间紧张的氛围,却以为是他们吵架闹了别扭。
不然仇朔一声不吭地从早上等到中午,不是为了给她的青青道歉,还能是为了什么?
白姝梅没有放在心上,“你们两个小孩慢慢聊,我的脸还不能见光太久啊,你们要是饿了、渴了,一定要跟家里的阿姨说,记得没?”
白姝梅穿着一身珍珠缎面旗袍,华贵而骄矜,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依然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做派。
不等他们回话就自顾自地上楼,期间还不忘随便使唤几句佣人。
等到白姝梅进了房间,尤怜青皱了下眉,有些不解地看了眼仇朔:“你刚才说什么?”
他稍微坐直了点身子,等着仇朔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但在仇朔看来,尤怜青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高高在上。
顿时感觉自己因为夏清和而疏远他是正确的做法。
尤怜青性格那么恶劣,如果不是长辈嘱托自己照顾他,仇朔才不会忍让这么多年。
反观夏清和,同样高贵的出身没有让他像尤怜青一样仗势欺人,而是被他用来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没有像尤怜青一样在金钱堆里养出娇弱的身子,而是毅然决然出国深造追逐梦想……
心中不明的鼓噪渐渐平息,仇朔轻吐出一口气。
没有了白姝梅在旁边他彻底不再掩饰,眼神被厌恶填满,一字一字寒声道:“今天是清和的生日,晚上的宴席你必须到场。”
“不去。”没有一丝犹疑,尤怜青直接回绝。
若是放在从前,仇朔还会顺着尤怜青的脾气好声好气地哄他,但是现在,仇朔只觉得火气上涌,狠狠皱了一下眉毛,猛地起身拽住尤怜青的胳膊,直接拉着他往外走。
“仇朔!你疯了吗?”尤怜青瞪大眼睛,惊慌地叫出了声,用力往回拽胳膊却被仇朔扯得踉跄了一下,“阿姨、阿……唔!”
仇朔没有给尤怜青求助机会,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臂扼住他的脖颈将他抵到墙上。
“小点声。”仇朔压低声音警告,双眉浓而长,很有攻击性的英俊长相。
尤怜青受了惊,他哪里受过这般粗暴的对待。
上挑的眼尾晕红,里面洇起一层水雾。
扼住颈间的小臂因用力显出肌肉纹理,硬得像块石头,硌得尤怜青呼吸不畅,难耐地轻哼几下。
仇朔呼吸一窒,手上的力不自觉轻了些,顿了顿,俯下身子凑近说道:“今天的晚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不……”尤怜青顿时气急,从受惊中缓了过来,不再老老实实被仇朔摁在墙上,手脚开始没有章法地乱动。
仇朔方才担心说话声音太大被李妈发现,特意俯下身子凑到尤怜青耳边。
现在因为尤怜青的挣扎,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得极尽,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温腻似琥珀的耳垂不轻不重地蹭了几下他的嘴,仇朔浑身一僵,全身卸了力,被尤怜青借机推开。
终于摆脱了桎梏,尤怜青止不住咳嗽起来,白腻的脖颈泛起一片显眼的红痕,眼眶又红,里面又聚起生理性的泪,低垂着眼,看上去可怜得要命。
仇朔此刻也有点不知所措,身体下意识地轻拍起尤怜青的后背,空出的另一只手扳过他的脸把泪轻轻揩掉,好像从前那样小心又仔细地照顾他。
感受着指尖温润的手感,仇朔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怔愣片刻,嘴抿成了一条直线,手有些贪恋地从细嫩的肌肤上抽离,转身从客厅的桌子上拿了杯尚且温热的水递给尤怜青。
尤怜青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喝之前舌尖轻舔了一下杯口,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
周围的空气安静下来,只有尤怜青小口小口咽水的声音。
仇朔看着一截红嫩的舌尖若隐若现,渐渐攥紧了拳头,仿佛还能感受到掌心捂住唇舌的温热触感。
他在那群狐朋狗友面前也是这副模样吗?
仇朔不由想起,神色晦暗。
从前仇朔自然不会让尤怜青跟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有过深的交往,但自从他刻意疏远尤怜青后,尤怜青就被这群人哄了去,天天和他们厮混。
几句好话就能被骗走……真是愚蠢。
仇朔蓦地攥紧拳头,抬眼看到尤怜青还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舔着杯口喝水,没由来地生起气来,直接上前夺过玻璃杯,“砰”的一声砸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