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语》三无产品17

9、分歧

　　郁美走出去后，森野也跟着站起身。饭是没办法继续吃了，要赶紧弄干净才是。她还想在在上课之前去球场练习一会。

　　“啊，在这里。”她在校园里转了半天，才发现食堂边上就有一个洗漱池。快步走上前，打开水龙头洗了洗脸。又低头看了看领口，浸在上面的菜汁早已干涸了，凝结成一小块一小块难看的黄色污渍。
　　森野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干脆扯掉皮筋，将整个头伸到水龙头下冲洗。清澈的水流很快润湿了发丝，冰凉的水柱顺着脖颈一股股淌进衬衣里。

　　在这凉爽的天气，水花溅在头皮上感觉格外寒冷刺骨。森野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寒噤。

　　同时，脑中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小月，不可以用冷水洗头哦！会着凉的。”
　　又来了，她不禁苦笑了一下。

　　正当她沉思的当口，猛然感到有个东西碰了碰她的手肘。
　　前车之鉴，森野警惕地霍然转身。不过来人倒也镇静，没有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

　　“擦擦吧，不然会感冒。”

　　出现在眼前的，是男生面无表情的脸。洁白的毛巾妥贴的覆盖在他的手掌上，显得分外柔软。伸长的手臂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现出健康的小麦色，散发着清朗的气息。

　　就在刚才，女生找不到洗漱池又不愿问人，前前后后转了半天的景象一清二楚的落在龙马的眼中。在她第三次经过窗前时，他再也按捺不住地起身，抛下一干惊魂甫定的众人。
　　正想上前去告诉她位置，就看见她恰好已经找到了。于是又径自去球场的休息室取打网球时用的毛巾。

　　他丝毫不意外地看到女生转过头来的一霎那眼神中充满的戒备。她脸上布满了斑驳的水渍，伤疤也显得尤为狰狞。打湿的发梢正慢慢向下淌着水，散开的头发上满是晶莹剔透的水珠。乌黑的发丝变得愈发柔软了，衬得面部的肤色更加苍白。似乎是因为冷的缘故，她的嘴唇微微泛着不健康的乌青。
　　太瘦了，龙马心想。细长白皙的脖颈，濡湿的衬衣紧紧贴在女生的身上，单薄的身体充满敌意地紧绷着，突出萧索的肩膀。紧致的皮肤下骨骼分明，淡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

　　森野不明所以地看着男生递过来的毛巾，本能的想要拒绝。
　　然而他刚才说的话与脑海中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森野产生了一种近乎错觉的温暖。

　　“谢谢。”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讲台上的老师一说完结束语，森野就飞快地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书包里。整整五十分钟，他一直叽里呱啦地说着对森野来说是外星人的语言。听得女生昏昏欲睡。

　　“森野同学！”
　　走出教室后不久，就隐隐听见有人在叫她。森野扭过头一看，只见樱乃正急急忙忙地朝她跑来。她的辫子像柳条一般随着步伐向后一上一下地浮动。
　　“太好了，总算赶上了！”樱乃用手撑住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半天。
　　“那个，你有事吗？”森野疑惑地问道。
　　樱乃猛地站直身体，把森野吓了一跳。她上前一步攥住森野的手臂说：“不可以去网球场那边！”

　　樱乃从中午起就一直在找她。但森野午饭后就去练球了，直到下午快上课时才回教室。课间时又不便在围在门口那些女生的注视下与她交谈。一直拖到放学。
　　但森野的动作实在太快，樱乃怕再与她错过，只好丢下收拾了一半的书包跑出来。

　　“可是，我现在要去练习……”
　　“你听我说！加奈子学姐是大家敬重的对象。她现在走了，部里的人都认为是你的错。要是你现在过去，她们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没关系，我现在可以不去社团。反正今天下午我也要和部长比赛……”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樱乃着急地说道：“部长很厉害，你打不过她的！这整件事都是因为我才引起的。我去向部长道歉，求她原谅你，好不好？”
　　森野皱起眉头，她只听进去一句话，那就是樱乃说她打不过部长。

　　“还没打，怎么知道打不过？”她冷冷地说道。
　　“可是，输了的话就要退出网球部了啊！森野同学很喜欢网球的不是吗？”
　　“我不会输的。”森野平静地说道，“更何况如果学校的网球社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加不加入也没什么分别。”
　　感受到森野求胜的决心，樱乃情不自禁地问道：“森野同学有什么必杀技吗？”
　　“没有。”
　　“那为什么……”
　　只是有绝对不能输的理由罢了。森野心想。

　　她正色道：“龙崎，你听好，即使没有发生这件事，我早晚也会跟部长一决胜负的。因为我要拿到那个地区赛的名额。”
　　樱乃愣了愣：“那个参赛名额，对你而言这么重要吗？”
　　“没错，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证明我实力的机会。”说罢，女生从樱乃的手掌中抽回自己的手臂，转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樱乃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远，自言自语道：“森野同学，真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呢！”

　　部长和副部长都不在，网球部的女生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闲聊。虽然加奈子在走之前有过交代，但缺少了领头人物，部里便显得尤为松散了。
　　森野到的时候人还还很少，随着训练时间的临近，到场的人便逐渐多了起来，围绕着她的目光也越来越多。虽然心烦，但她并不能像对樱乃说的那样退出社团，毕竟青学的场地还是很大的，且也不必为了买网球的事情发愁。
　　打网球实在是一项很费钱的运动，有时候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坚持下来的。森野忍不住叹了口气。

　　“奇怪，应该在这附近的啊。”森野打量着四周。训练结束后她就在找铁轨旁球场的位置，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她再次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景致，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条河的边上。时间还早，太阳仍旧挂得很高。被阳光照射着的河面泛起细碎的金色，波光粼粼。蔚蓝色的河水清澈见底，非常美丽的样子。
　　河畔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以及大片大片的草地。青草的颜色嫩绿可爱。土地松松软软，踩上去十分舒适。

　　“要是迟到的话会被杀吧。”女生不禁叹了口气。

　　“森野？”背后突然响起男生略带诧异的声音。
　　女生转过头去，身着运动衫的龙马正不解地望着自己。不知为何，紧绷的神经在看到他后的那一瞬间突然放松下来。

　　龙马上前一步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少量的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来，在阳光下呈现出晶亮的色泽。

　　他此时本来应该在家一边吃煎饼喝PONTA一边在电视上打游戏机，但老爸一直跟他抢遥控器。他便一气之下跑出来沿着河畔跑步。

　　“你知道铁轨旁的网球场地在哪儿吗？”

　　龙马当然知道，那里就是自己与手冢国光部长比赛的场地。也正是在那里，他看清了自己的缺陷与不足，明白了自己的要击败的背影并非只有自家的老头子一个。

　　只是——
　　“如果我没出现，你打算一直这样找下去吗？”
　　“……也不是，”女生有些尴尬地说：“我搬来的时候为了以后练球方便，看过一眼那个球场的位置。”
　　“你是刚搬来东京的对吗？”
　　“是啊。”
　　“在完全陌生的城市，只看一眼，就想记住不熟悉的建筑物？”
　　“平常都可以的，”森野垂下眼睑，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覆盖在眼眸上，“大概是因为是太干净的地方，反而不好记住了吧。”下次一定不会再忘记了，她暗想。
　　龙马不明白女生口中“太干净的地方”是指什么，不过他也没有追问，只说道：“走吧，我带你过去。”

　　他们到达球场时并没有看到郁美。男生看了看天色说：“应该还没有到六点。”
　　“你知道？”
　　“动静那么大，整个食堂的人都听到了。”

　　森野从肩上取下网球袋，打开包从里面取出球拍。

　　“我上次就想跟你说了，”男生用两根手指夹起网球拍较轻的一面：“就算个子很高，但你身材很单薄。四点五英寸的球拍并不适合你。”，他上下掂量了一下球拍，“再说这把也太重了。何况这么旧的拍子，会影响打球的，早点换一支吧。”
　　女生抬起头注视着他的脸：“你以为网球拍很便宜吗？”
　　“哈？”男生愣住了。事实上，他从未考虑过网球拍是否便宜这种问题。
　　森野看到他的表情，很快冷笑起来：“也是，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需要操心这些。”

　　看着女生略显阴郁的笑容，龙马莫名地生起气来。

　　“虽然我早就知道你很没礼貌，但对帮助过你的人应该道谢，这你总该懂吧。”

　　森野站起身来凝视着男生的眼睛，他眼神凌厉，漂亮的琥珀色瞳孔里缓缓流转着隐约的怒火，紧锁的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寒霜。

　　“既然如此，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帮我。”

　　那一眼，果然只是错觉吧。

　　你跟我……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