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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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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不知不觉,张之怀已经在我家呆了小半年了。
梁州到底是块宝地,物产丰富、气候宜人。张之怀已经从刚来时骨瘦嶙峋的模样变得修长匀称了。
我觉得张之怀能有现在的身材还是得要谢谢我的。
当初我的母亲发现张之怀扶着我坐在外面的石凳上晒太阳时是很生气的,生怕我稍有不慎从石凳上跌下来,或者被什么东西磕碰到。
我是能理解我母亲的这些想法的,一方面来说,我作为一个双腿残疾又多病多灾的废物,自然是需要旁人对我好生看护的。
另一方面的原因,就要追溯到我的幼年时期了,据说是我母亲带着我回家省亲时,在路上休息的时候不小心将我摔了,我想我命可能有些不好,摔倒的地方离城镇有些远,只能暂且请些乡村的赤脚大夫给我治疗,结果这些医术不甚精湛的药葫芦生生把我的病越治越严重,以至于最后我的腿就彻底废掉了。
我母亲对此是十分愧疚的,但我却还算释然。这世上的事大抵都是有得必有失的,我想我的福报可能在后面吧。
再后来战争爆发了,我的外公家,也就是皇城名族安家一夜覆灭。
听说皇城里掌权的那些人曾派我母亲的哥哥安如廷在战前与敌寇谈判,结果不知我的这位舅舅到底说了些什么,触了人家的逆鳞。不仅谈判没谈拢,到最后在外敌攻城之时落得个全府被杀的下场。
我母亲安如风远嫁梁州倒是免了性命之灾,只是娘家一朝覆灭,我父亲又并非有情有义之人,当即便不顾夫妻情分,把我母亲赶到了郊外别苑圈禁起来。听说还是我父亲的一位身在外州的友人致信,才劝服我父亲把我母亲接了回来。
在那之后,身为我母亲唯一亲人的我便成了她活着的唯一希望。
她对我的照顾愈发事无巨细,把我像尊泥娃娃一样供奉在我的院子里,她不允许我干许多事情,或者说她不给我干任何除了生存必需活动以外事情的机会。
不过还好,等我到了念书的年纪,她便为我请了一位文书先生。文书先生在梁州是有家产妻儿的,不过据说是为了更好地教导我,我母亲命令文书先生居住在成府。
我看的书大多是我母亲和文书先生共同精心挑选过的,他们不想让我接触政治与战争半分,所以只让我看些阳春白雪的东西。
或许我母亲心里还是想让我成为外面那种风流潇洒“正常”贵公子的,她有时会让人给我看些莺莺燕燕的书籍,还曾经请过一班戏班子专门来为我唱戏。不过我对此无甚兴趣就是了。
母亲还曾说等我大了,就为我找位矜贵的大家小姐,让我们成亲。
不过在我遇见张之怀以后,我想我母亲的这个愿望可能落空了。
张之怀家道中落,又并非女子之身。
不过矜贵嘛,或许还是有的。
但是最大问题可能就是,张之怀想来是并不愿意嫁给我的。
毕竟,在我母亲因为张之怀私自带我离开屋子而大发雷霆时,他也只是跪下,恭敬地听着我母亲的谩骂并请求责罚。
我母亲想来是念及张之怀是成誉准许入府的,责骂几句过后便让家仆领了他去干活。
张之怀从头到尾都表现地十分恭顺,但我却为此有些生气。
我生气我母亲不由分说便骂了张之怀一顿。
我也生气张之怀就打算这样和家仆走了。
但是我也明白,我的第二份生气是师出无名的。张之怀才见我一面,我只是他现在主家的少爷而已,他对我应该是没有任何额外感情的。
但不管我如何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看见张之怀要走的那一刻,我还是着急了。
我的生活范围只有四四方方密不透风的一小块房屋,即使张之怀还是在成府里办事,我也十分担心或许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所以,在张之怀离开我视线的前一刻,我向我母亲开口了。
我拿出了我毕生最诚恳的表情,对我母亲说我想要一个能照顾我生活的伴读,末了还加上一句“我看书里人家大户人家的少爷都是有伴读的。”
我没有欺骗我母亲,伴读确实是我在看了书后便一直想要的。至于照顾我的生活,这倒确确实实只是我的私心了,我想,如果张之怀能时时刻刻与我在一起,与我同起居共枕眠,或许在他心里便能与我更亲近几分吧。
许是我的最后一句话使我母亲有几分触动,再加上张之怀家底清净、行为有礼。
我母亲在犹豫片刻后便勉强答应了我的请求,不过还是挑选了几个她认为得力的家仆看管着我。
对于这几个碍眼的家伙,我心里自然是十分厌恶的。但我也明白凡事皆要适可而止的道理,想来我母亲是做了她自认为最大的让步的,我没有任何再商榷的余地了。
不管怎么说,我切切实实是把张之怀留在我身边了,马上就要和心上人日日夜夜在一起的喜悦充满着我。
一等我母亲走后,我便招呼张之怀来到我的身边,我很想摸摸他的手,但我怕被他认为我是个行为有异的怪人,便强压下了我内心的想法,只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子。
在外人看来或许我只是因行动不便的而致使的正常举动。
张之怀冲我笑了笑,微微弯下了身。
我也笑了,我专注地望着他,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然后我听见我用带着笑意地声音和他说:“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