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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整整三周时间,我总算摆脱了“伤残人士”的身份,如若不是医生嘱咐再三,我恨不得马上绕着学校小跑两圈。
      回到寝室,已是半夜,再过不久学校就该让执勤老师来检查宵禁,这个点澡堂已然没有了热水,于是,我随意地打上一桶水,冲了个凉。刚出洗漱室,就看见段龙和另外几个室友勾肩搭背地嬉笑着——显然不知从哪刚鬼混回来,
      “哟,邢佳,你站起来了!”
      “滚远点!”
      这样平庸地咒骂在他们习以为常的打趣下,已毫无威慑力。我自顾自地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而后坐到了书桌旁,那上面仍然摆着那本我根本看不懂的国史。
      “怎么?又要秉烛夜读?”
      “一边去,别来搅我清静。”
      我本也不想再读那本书,索性开始在书架上搜寻另一个目标,而段龙也并没有听从我的抱怨,继续搅乱着我口中的清静。
      “要不,你让你爸妈给你买部手机吧,哥几个就你没有了,多不方便。”
      “要不你们凑钱给我整一部?”
      我无趣地敷衍应答,又随便拿了一本稍新的小书,翻开,搭在了脸上,随即我的嗅觉立马被浓烈的墨香所占领,并试图用其给自己染上所谓的书香气。
      “欸,你说张欣会带我们多久?”
      听到张欣的名字我下意识拿下了脸上的书,回头看向了段龙。猝然的举动让对方有些愣神,片刻,我才察觉到自己方才过激的行径,尔后又把书放回了脸上,再继续搭话
      “你问这干啥?”
      “就觉得,他一直教我们到毕业也挺不错的,至少比刘岩好。”
      “为啥?”
      这次提问的是另一个室友徐航,他并不跟我们同班,而是全寝室唯一的“理科异类”,同样他也理应不熟识张欣。
      “谁跟你说话了,一边去。”
      段龙一脚踹开了插话的徐航,然后又对我说:
      “你不觉得他挺招人喜欢的吗?就感觉……”
      “感觉啥?”
      “就感觉……”
      “啊?”
      “算了,说不清。”
      “以后你再跟我说啥不把脑子带上,看我不把你从楼上丢下去。”
      我无趣地拿下脸上的书,然后站起身朝寝室门口走去,左手从裤包的纸盒里抽出一杆香烟,那是我出学校就医回来的唯一战利品。
      “见着有份。”
      “抽屉里还有一盒,赏你们的。”
      “感谢这位官人。”
      我出寝室后关上门,把屋内的嘈杂和阴阳怪气锁在了门后。而后,我摸索到了顶层阁楼的楼梯间,这里被年轻却已成为“老烟民”的我们称之为消遣圣地。我在身上四处摸索着打火机,正当发愁,又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找火吗?”
      “哈?”
      转过头便瞅见张欣抿嘴憋笑的脸,他手上还拿着无光的手电,显然是故意关掉后,才窜过来吓我的。
      “张老师……”
      一时之间,我几乎分不清自己想要躲藏的原因,到底是因为手中的烟,还是张欣本身。他离我比往常都要近,乃至我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和水汽——很明显,他也刚洗过澡。
      “别藏了,拿出来。”
      左手捏住的烟盒转瞬就被他夺了去,过后,他就在我跟前,靠在白墙上,点上了从我手中夺过的烟,又握住我的右手,用他咬在嘴里的香烟把我手中的点燃。
      “其他的没收了,抽多了不好。”
      我茫然地看着他缓缓吐出的白烟,和那抹从嘴角衍生到眼角的浅笑。他也看着我,觉察不出情绪地看着,看着无措,看着狼狈,直至我也同他一样,吐出了白烟,并试图用袅袅蒙眬掩盖住那些明已暴露无遗的无措与狼狈。
      “腿好了吗?”
      “嗯,下午去市医院拆了线。”
      他循声,打量了我的腿,视线又在那道蜿蜒的红疤上停驻了片刻。
      “晚上早点睡吧,对伤好。”
      “老师不也没睡。”
      “你以为我想呀。”
      说着他摇了摇手中的手电,又道,
      “今天我值勤。”
      学校的管理总是在这种地方算计得令人反胃,他们似是在用尽全力去榨取一个廉价劳动力的剩余价值,比如让一个不明所以的实习任课老师,来接纳教务处油子们都不想干的脏活,好让那些本应在此扮演勤恳园丁的懒汉,得以在家美美憩息。
      “老师……”
      “叫我张欣吧。”
      “嗯,张欣,你现在大几了?”
      “怎么,想看我够不够资历教你们吗?大四。”
      “不是,就看着挺小。”
      “嘿,没大没小的。”
      他猛然伸出手,直径朝我的头上打来,随即我偏过身,他直接扑了个空。
      “看来腿是好全了。”
      说着,他又靠回了墙上,目光已不再瞅着我,而是望向了窗外,那边有映衬着我们除去点烟星火的唯一光源——月亮。他偏过头,我也得以在昏暗之中肆无忌惮地看着他,我总在这种时候会去想象一些不堪的什事,一次,两次,到现在习以为常。我试图用青春期荷尔蒙的泛滥来诠释自己的龌龊,但仍会因对象是一个男人而感到忧惧,或者说更坏的脚本,他还是我的老师。
      “烟要烧到屁股了。”
      我即刻便感受到手指被烧灼的痛感,过后,烟蒂从指间滑落,火星正当砸在了地面,我又扎扎实实地踩了一脚,身旁张欣伸着懒腰,慵懒地向楼梯间外走去,手中也早已没了香烟。
      “走吧,回去睡觉。”

      第二天清晨,暴雨给了我们理所应当的迟到理由,我和段龙他们在暴雨中淋了个透,才进了教室。讲台上领读的同学并没有搭理我们,而是继续僵硬地读着手里的课本,显然,他也同是睡眼惺忪的状态。
      “完了,包里烟也湿了。”
      段龙从裤包里摸出了湿乎乎的一坨东西,外面的塑封还挂着水珠。
      “败家娘们!”
      我心疼得踹了他一脚,随后宣告他这个行为所导致的后果——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将没有烟抽,这对于全寝室都是个噩耗。
      “你那里不是还有一包吗?”
      “你他妈还敢惦记我那包?”
      说是这样说,但如今我也开始惦念起那包被张欣收走的香烟。黑板上值日生正摘抄着今日的课表,第三节课是历史课,我可以在第二节课下课出操的时间去找张欣。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节课下课,我等到其他人都蜂拥去操场后,溜进了教研办公室,张欣果然在座位上写着什么。他听到动静,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写着自己的东西。
      “你为了躲出操,跑我这来遛弯吗?”
      “张老师,我这不是来尽到我课代表的义务嘛。”
      我学着段龙平日里浮夸的口气,对着张欣一阵谄媚,但我生硬的举措明显不及被效仿者的十分之一,但这也还是让张欣放下了手中的笔,他面色复杂地望着我:
      “几小时不见,怎么感觉你变公公了?”
      “不是,你见过声音这么粗犷的公公吗?”
      张欣没有应声,而是仍努力绷住四散的笑颜望着我,随后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我坐下。我坐到了他的身旁,于是开始踌躇“烟的事”,但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那么唐突地提及,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还有将近二十分钟时间上课——这并不着急。
      张欣继续开始在纸质上写写画画,这时,我才看清,那是我们前几天章节考试的试卷,我乍然感觉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身子往后倾斜了一小段。
      “那什么,老师,要不你先忙着,我等会儿再来吧。”
      “来都来了,看看呗,下一张就到你。”
      我刚离开凳子的屁股又被硬生生被按了回去,张欣依然没有看我,继续批改着试卷。
      我心思全然不在那满是红杠的卷纸上,无趣让我开始搜寻其他兴致,于是我又开始盯着张欣。我隐约可以透过他敞开的领口,看到清瘦的锁骨和同样瘦削的胸膛,我明知不可能从那其中看到同女人一般的软肉,但仍为此腌臜的行径感到兴奋,甚至会去盯上从他鬓角流下的汗珠,顺着细腻纤长的脖颈,又淌入被我窥伺的半开领口。
      “好,我们来看看我们的课代表做的试卷。”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霎时转移了视线,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我,然后从一旁的书中抽出了一张薄纸,摆在了我的面前——那就是我的试卷,上面已满是如疮痍般的红叉。
      “我们看看这一题,”
      他指着一道题对我说,
      “来说说,D这个选项,你咋得出来的。”
      张欣看完题又望向我,他脸上仍全然没有恼怒的痕迹,而是死咬着牙一副强憋笑意的表情,他似乎想尽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但这全然没有作用,因为我已感觉到他的身体略微有些发抖。
      “有那么好笑吗?”
      “对,对,不,不是,噗……”
      被我这样一问,他笑得已完全不像个老师。我也从未见过他笑成这样,一边笑还一边念叨着一些我听不懂的字眼,我呆呆地看着他笑成细缝的眼睛和咧开的嘴角,我看得入神,以至忘记了他发出嗤笑的原因。
      须臾,我开始鬼使神差地想凑近他,晨午的日彩映照在他的脸上,似是一幅水彩浸染的画卷,这种场景是无声的,缓慢的,失真的,它很熟悉很纯粹,仿佛一直都沉在你的脑海里。半刻,我依旧坐在那里,同一个呆捏的木偶,我被内心所有的倾慕汇集成的冲动所指示,又若一个颠傻的狂徒,被野鬼上了身——我想要吻他,那也是出于本能的臆想。我与他相离咫尺,乃至我能闻到他呼吸中夹杂的些许烟味,少顷,一个全然不知所措的吻,让笑声戛然而止,我在确认情感和实施暴行之间几乎没有隔断任何时间——但这种行动能力并不值得赞赏。
      在他回过神之前,我便决然地放开了他,这让我发觉自己像个准备逃逸的罪犯。
      我低下头,不再习以为常地盯着他,对面的沉默磨灭了我转瞬即逝的激情,我把头低得更深,为了遮掩自己惶然的无所适从。
      我已经一手毁掉了我们之间纯粹关系,这我比谁都明了。现在,他看我的神情不再是初见时的随和儒雅,更像是一只咬人的猫,那双眼睛似是看穿了我心底最拙劣的骚动,表情又甚而变得怫郁——他把我的行为当成了来自小孩的恶毒玩笑,并以此来掩盖其中的荒唐。
      “你出去。”
      没有任何责难,谩骂,他只是单纯让我出去,但我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愤懑,于是我夺门而出——我已然成为了逃逸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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