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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芸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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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绛看向墨昀,问道:“对了,意时忘记问这位小兄弟是?失礼了。”
墨昀笑着摆摆手:“霜绛姑娘客气了,我叫墨昀,是公子的剑灵,现在,算是相府的小书童。”
霜绛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莫林咏对她讲述了具体过程,道:“……后来,那魔女试图发信号,失败后还负隅顽抗,上神催动她体内的毒芯,让她‘主动’开口,交代完毒性就发作了。”
霜绛有些好奇:“所以你们是怎么认出‘我’是假的?”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上神说他一开始就觉得不太对劲了,那堵凭空出现的雾墙太奇怪了,本以为是什么陷阱,结果轻轻一扇就散了,随后就看见了那个树牢,当时急着找你,没想那么多。
不过我怀疑是因为你根本没见过灵涣如今的模样,他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我也没来得及说,而她竟然一眼认出了上神,没有丝毫惊讶和犹疑,那时候我也觉出不对来。于是就借‘魂晶解毒’试探,她果然露出了马脚……”
宁锦沅离开霜绛房间后上了二楼,这里的两间房和他们离开是一样,一看就是定期有人清理。
两间房比邻而立,布局也差不多,记忆中似乎还有两个人结伴置办家具物什以及在院中饮茶赏雪的画面。宁锦沅站在房中,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物件,倏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宁锦沅回到自己那一间,走到书架旁,凭着记忆抽出了一本书,是记录各种古法咒术和秘阵的古书,就是文字晦涩难懂,若不是他恢复了记忆,还真看不懂这些。宁锦沅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其中一页还有折痕,他一眼认出那一页上所画的符阵——正是他前世用青霄箭布的那三个阵。
窗户没关紧,被风吹开了,宁锦沅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关窗,发现外面已是风雪大作,他突然想起来时颖川的大雨,还有,那个人……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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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未停,百姓们皆闭门不出,四处静谧,犹如死城。玉蒹瑕布了遮雨的幕网,但也不是长久之计,重点还是得解决尸毒之患。
此时,颍川几百里开外的一个悬崖顶上,凤云翻涌中有一银装女子站立其间,手中舞着两颗彩色光球。她头顶之上,还悬浮着一柄银伞。她时而凌空跃起,时而轻盈旋转,时而踏伞而落,像是跳着不知名的舞蹈。衣裙随着她的舞步翻转,两个光球在她手中合起又分开,在空中聚成彩色气流。
半晌,她盘腿而坐,双手结印于胸前,闭眼念咒,两颗彩色光球半悬在空中,每每伴着云雷落下,雨势愈来愈大,崖下的溪流水势骤涨,惟独那女子坐于伞下,片缕未湿,一直静坐于雨中。
此时,阴云笼罩的空中,闪过一道闪电,女子依旧岿然不动,连眼皮都没动一下。闪电划过之处悄然裂开一条小缝,一支金色羽箭从裂隙中射出,伴着疾风飞速跃下来。
下一刻,银装女子倏地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射穿自己胸口的箭。而那柄银伞则突然合上,直直飞入空中那个裂隙。没了遮挡,雨水无情地浇在女子身上,很快便浑身湿透。周边除了雨声再听不见其他动静,空中那个裂隙也在收了银伞后恢复原样了。
她还没来得及拔箭疗伤,口中也有鲜血溢出,坐姿已经难以维持,她颓然向后倒去,没多久就气绝而亡了。周边法力场瞬间消失,两颗光球也失去了光泽,变得暗沉,随即落在女尸的旁边。
与此同时,落轻尘,玉蒹瑕等人都发现雨势渐渐变小了,空气中的那股腐烂的臭味都淡了不少。大约一刻钟后,乌云散开,雨停天晴,许久不见的太阳慢慢从云后爬了出来,不一会儿,那股臭味也渐渐消失了,久违的阳光与新鲜空气令人身心舒爽。百姓们终于敢打开门窗通通风,因亲友重病的郁闷也散了几分。
落轻尘和玉蒹瑕同时给对方发去口信询问,都得到一个结果——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这下双方都疑惑起来了,一时间也想不出是谁暗中相助。
玉蒹瑕叮嘱明晞泽等人道:“你们好生待在府中,我出去看看情况。”说完抬步走出房间,才到院中时,突然听见一个缥缈的女声:“殿下留步。”
玉蒹瑕循声望去,见云霞中有一女子身影渐渐显现。
众人看不见也听不见她,除了玉蒹瑕,只有宁羽茹惊讶地看着空中那人,用帕子捂着嘴低声惊呼,她看向明晞泽,明晞泽关切地看着她:“怎么了茹儿,可是身体不适?”宁羽茹也意识到不对,看了眼停下脚步的玉蒹瑕,笑着冲丈夫摇摇头,道:“我们回去看看那些病人吧。”
另一边,南庄城的落轻尘也被异象惊动,走出屋子,疑惑地看向那人。
玉蒹瑕看着那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主要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在此时出现。他抬头看向对方,道:“芸台上神,许久不见。”
上清境的门竟然开了?玉蒹瑕想起近来的事,问道:“是你暗中相助?”
芸台:“不错。”她一挥衣袖,一道流光落下来,掉在玉蒹瑕面前,周围众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几步,玉蒹瑕看着地上的女尸,蹙眉道:“这是谁?”
芸台:“她叫屏露,原是雨神殿下仙侍,多年前盗了法器消失无踪,没想到竟是与魔族勾结到一起了。她也是这场大雨的始作俑者。她死了,法器也被我收回,这场非自然的雨自然也就停了。至于尸毒……”她拿出从屏露那里收来的银伞,往下一递,伞柄竖着向下,自动撑开。
与此同时,那些昏迷不醒的病人身上皆飘起一缕墨绿烟,从四面八方飘进那柄银伞,消失不见。待所有青烟收毕,银伞又自动合上,回到芸台手中。
照料病人的人看不见那缕烟,只能看到那些病人皱着的眉心放松下来,有些人的手指也有了反应。细心的人已经惊喜地跑出去寻大夫了。
玉蒹瑕对芸台道:“多谢。”“应该的。上清境初启,事务繁杂,今日才来问候,是我失礼才对。不过,两位在凡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恭喜了。这么多年全赖诸君大义,六界才有如此太平。我们这些得了便宜的也不敢坐壁上观,若是再起战乱,我们自会出手。”说完,她的身影渐渐模糊,临了又补了一句:“对了,替我向灵涣问好。”随即再无动静。
不消两个时辰,那些病人便都痊愈了。玉蒹瑕让落轻尘留下照看,自己动身前往千逢山。落轻尘也给师门去了信,告诉他们眼下局势,并请他们下山相助。
*魔域·赤沣殿
正有探子向魔君禀告颖川之事,涑纤道:“倒是将他们给忘了。上清境跟着魔域一起封闭多年,如今竟也开了,是巧合吗?”
殿中还有几位魔将,其中一个道:“管他是不是巧合,他们这门开得正好,他们不出来,我们还要发愁怎么去找他们算账呢,现在省得费功夫了。”其他几位魔将纷纷附和。
魔将:“君上,我们回到魔域已经好一阵子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是啊君上,什么时候让我们出去松松筋骨啊?”
上座的魔君单手支着头,一直在闭眼假寐。听着众人的呼声,他终于开口道:“好了,放心吧,会有你们大展拳脚的时候,而且,很快了……你们都下午吧。涑纤留下。”
魔将们行礼告退,殿中只剩下涑纤和魔君两人。好一会都没人开口,空旷的殿堂中落针可闻。
半晌,魔君真开眼,突然发怒震翻了面前桌上的东西,各种物件滚落一地。涑纤纹丝未动,依旧平静地看着他,道:“殿下,事已至此,发火并没有什么意义。我早劝过你,屏露那点手段只能脱一时,就算没有上清境的插手,也没法凭这个就解决他们的。”
魔君平复好气息,道:“我当然知道,本也没想靠一点尸毒成事,本就是为了拖着他们的注意力而已。若是能因此消耗他们,那更好不过。我只是厌恶上清境那些道貌岸然又阴魂不散的家伙而已。”
涑纤了口气,始终无法将眼前这张被冰冷面具覆盖的脸与记忆里那个明媚张扬的笑容联系在一起。
*千逢山小楼
霜绛身体虚弱没聊多久就又睡了过去,莫林咏和墨昀便退了出去。另一边,宁锦沅翻着书架上的书,慢慢回忆起些什么。他刚把一本书放回书架,就看见袖袋中闪着微光。
宁锦沅疑惑地将手伸进袖袋,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掏出来一看,竟然是块镜子碎片。宁锦沅:“……”这是什么玩意?
宁锦沅我这镜片回到桌边,正要仔细看个究竟,就见“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他转头看去,下一秒惊喜地快步上前。
玉蒹瑕关好门,转身抱住他,笑着道:“我回来了。”“你怎么过来?那边的事解决完了?”
玉蒹瑕拉着他坐下,将尸毒和芸台的事说了一遍。宁锦沅听完倒也没多意外,毕竟袖临都能直接进他梦里串门了,上清境其他人现身也不奇怪。看来,上清境的确是重开大门了。如此也好,人多力量大,他可不想再跟当年一样,自己吭哧吭哧辛苦打工,结果人都差点没了。
这时,桌上那块镜片又闪了一下,玉蒹瑕疵注意到了,道:“这块镜片……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宁锦沅突然想起来了,道:“这镜片是从你那里顺走的。”没错,正是宁羽茹婚宴那天,他装醉被玉蒹瑕抱走,然后……咳咳,反正反正第二天从他床上摸到了这块镜片,就顺手带走了,之后就一直放在那件衣服的衣袋里,彻底被他忘了。但后来丫头洗衣服时没发现吗?它怎么会在这?
玉蒹瑕听完后道:“的确奇怪,这块镜片是念慈那面万象博局镜的碎片,她死后,镜子也碎了,我想着可能会有用,就能走了。之后一直没找到,原来是被你拿走了。怎么看来,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这镜片当真有蹊跷。”
话音刚落,镜片又闪了几下。玉蒹瑕:“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他说着将镜片摔在地上,宁锦沅都没来得及拦住,镜片已经碎成两半了。
就在镜片碎裂的瞬间,一缕白烟从中飘了出来,在他们面前聚成个少年模样。同时,玉蒹瑕和宁锦点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宁锦沅被抽走的一缕精魂。
如他们所料,少年张开右手,现出微弱的蓝色魂光。下一秒,那缕精魂自动飞向宁锦沅,没入他的心口。
宁锦沅将手放上自己胸口,随即看向少年,道:“还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多谢。你是……镜灵?”少年点点头,看了他一会,缓缓开口,声音轻得有些缥缈:“不必,物归原主而已。不过,你我倒是许久不见了。”
玉蒹瑕不解地扫过两人:“你们认识?”“可我不记得见过你。”宁锦沅摇摇头,看向镜灵。
镜灵:“很多年前,笼花涧。”他说着身形一闪,面容瞬间变化,与面前的宁锦沅如同照镜,又瞬间恢复原貌。
不止宁锦沅,玉蒹瑕也如醍醐灌顶。前者是亲身经历,后者则是将那段记忆反复在脑过了数十遍。
宁锦沅/玉蒹瑕:“是你!”/“是你假扮阿沅,告诉他那些事的!”
话音刚落,宁锦沅愣了一下,眯起眼看向玉蒹瑕。玉蒹瑕见他一脸好整以暇,这才想起来,念慈给他看的那些记忆他还和对方细说呢,这下说漏嘴了。
“那你为何会与念慈搅和在一块?又为何变成这样?”玉蒹瑕掩饰性地咳了两声,看着镜灵近乎虚影的身子,问道。宁锦沅被他这生硬的转移话题逗得一笑,却也跟着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镜灵。
镜灵答道:“我如今只残余这一缕魂魄,而且很快也要散了。实不相瞒,此前许多年,我一直都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那日你捡走我的镜片,我才渐渐清醒过来,想起了许多事。至于我和她的事,实在说来话长。”
宁锦沅:“那便长话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