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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陈梦(孤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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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君在上,请您相信我们,我兰萼锅矬一族从未对大君有过半点不敬和轻视,您在我们心里是尊贵的天神,护佑我们昌顺福绵的大鬼主,我们如何会对您做出如此叛逆之事!请您明查,大君!”
一个身穿黑色对襟半长衣,下穿宽大长裤,脖子上带着银项圈,腰间系着蓝色长巾,衣服胸前和边角镶满各样小巧精致的银泡和银制配饰,头上戴着一蓝一黑两条麻布裹成的帽子的青年男人,跪匐在大殿前方,朝殿上身穿汉人服饰的威严君王爨琛使劲磕着头,哀求道。
帝君爨琛看着殿下跪着的人,眼里透着痛惜和失望,他将手里的一沓密信全数无情地砸到那人身上,冷肃道,“你说孤冤枉了你?那你瞧瞧,这些又是什么!尔等竟背着孤与中朝司马氏暗中往来,尔等到底安的什么心?扎莫,孤待尔等亲近,将尔等视为孤的亲人,赐尔等贵姓为‘公‘,意为显赫公门。不指望尔等为孤守护疆土,只望心怀恩泽,可尔等所为,竟是想颠覆我南中爨氏,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感恩戴德吗!?你真是太令孤失望了!!”
扎莫捡起信封,慌乱地抽出两三张来看了一眼,当即又磕起头来,极力解释道,“大君,这些确实是下臣所写,可这是为了迷惑中朝和西南各部的信件,不是臣下心里所想!如今中原各部均向中朝归降,西南各部虽有归顺之言但无归顺之心,中朝晋帝认为从国始终不比直接收割可靠,便有打算要往西南和南中发兵。臣和其他三姓细细商议之后,才决定以此来迷惑中朝和西南各方势力的!因为南中‘四姓五子’中,除却大君一姓和其余三姓,只有臣是受大君恩泽封起来的豪族,依附于大君,他们必定会揣测我是受了欺压,而相信臣之言的。大君!请您相信扎莫。”
爨琛站在大殿之上,背对着着下跪的人,不愿意再看他一眼,若不是其他三姓之子来禀报,他还不知这个被他视为子侄的兰萼锅锉族长,如此狼子野心。
殿外小跑进来一内侍,内侍跪地,寒颤禀报道,“大君,孟家子花少君在殿外跪着,说来给公莫族长求情。”
爨琛冷峻回道,“去告诉孟家府君,若管不好儿子,孤就替他好好管教管教!”
内侍战战兢兢地叩头应了声“是”便快速退出了大殿,大殿内又恢复了冷峻幽凉的气息,良久爨琛才道,“你的近侍扎阿,如今已经在中朝做了帝师了,你知道帝师是什么吗?就是他以南中所有的防守秘事作为交换才坐上的帝师之位!”
扎莫瞬间犹被五雷轰顶,震惊错愕中带着惊惧和难以置信,“不!不会的!大君,这一定是搞错了。臣和扎阿自小一起长大,他的脾性我最了解,他不会背叛我,更不会背叛大君的。他和我一样,心里都充满了对您的爱戴和崇敬。”
爨琛内心痛苦而又无奈,如此头脑简单的扎莫,怎么配做一族族长,他与扎阿的事情不仅让整个兰萼锅锉一族面临灭顶之灾,更让南中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一夕之间,南中所有府郡接连上奏,纷纷要求将兰萼锅矬全族处以虿盆之刑,才足以平民愤安民心。
“整个南中二十二个府郡,三百多户贵族,甚至南中普通百姓,没有一家不是来向孤索要你们的人头的!他们都要你的全族,对你和扎阿的所作所为付出生命的代价!那是几乎是南中臣民啊,都想要你们的命!扎莫,你知道因为你的愚蠢犯下了多大的错吗!有些错我能为你遮掩为你更正,而这样的错误,只要一次,就足以要了全南中人的命,你懂吗!”
跪在底下的扎莫失声痛哭,他的计划和设想不是这样的,如今后悔自然是无济于事了,“大君,扎莫对不起您!”
爨琛连夜做出了数十项调整和部署,不知道这样的重置补救是否能够保南中平安度过这场风雨欲来的浩劫。
他无奈地闭上眼,平静说道,“你回去吧,回去看看你的妻子和孩子们,他们在等着你。”
心里无比悔恨痛哭的扎莫此时才悔悟过来,自己的行为给南中带来了多大的灾难。他颤抖着伏在地上,行以规整的三个叩拜,然后从腰间解下一杆挂着精致烟袋的长烟锅,哽咽道,“这里面有我族数百年来传承的全部秘术,扎莫甘愿呈现给伟大的君王,助君王驱逐妖魔,平复风波。扎莫以罪人身份,向先祖天神请罪,祈祷先祖天神庇佑大君,与四方天同寿,与日月星辰同辉,阿朋阿龙常贺,祝愿我君王此世安,万世安,生生世世,吉祥如意。”
说完,扎莫漠然起身,转身朝大殿外走去了。
大殿门外,跪着一个白衣翩翩的青年男子,男子面貌俊俏,见扎莫从殿内走出来,立马起身上去拉住他,急切问道,“我知道公莫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是他们冤枉了你对吗?”
“不!是我!花卿门,谢谢你!我扎莫此生只对两个人说过谢谢,一人是大君,一人是你花卿门。”语罢,扎莫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大殿内的身影,然后掰开花卿门的手,萧然走进了风和日丽的夕阳余晖里去了。
半个时辰后,殿外传来一阵碎步声,紧跟着传来内侍惊慌战栗的禀报,“大君,公莫族长全府上下六十七个宗亲,全部服毒自尽于安乐府了。”
爨琛漠然,缓缓地走出大殿,眼前壮阔绝美的夕阳余晖,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他偏爱的扎莫,就在刚才,离他而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是他亲手准备的虿毒和亲手所酿的米酒,味道清甜的米酒和噬心食肺的虿毒。
喝下虿毒不到一息,扎莫便觉五脏沸腾血脉翻涌,顷刻间湿漉漉的东西从嘴角,眼角,鼻中,耳中慢慢流出来。此时,仿佛有什么东西乘机钻进了心肺,一阵痒燥难耐后,它们开始挖咬啃食,如同数万绣花针猛刺到一个指尖里,呼吸逐渐滞涩,只得张嘴大口呼吸,堵在喉咙的浊血顺着呼吸呛进了气管,直冲肺叶,如烟熏火燎,灼烧内里,一直呛一直堵,挣扎不通,心脏忽而变得饱胀,越来越胀,越来越颤,越来越紧,突然,“嘭”一下,心脏炸开了……
……
……
随着床上沉睡的眉峰紧拧起来的男子沉重急促的呼吸戛然而止,又一次差点命丧噩梦的公淇奥,猛然从床上挣扎起来,好几个深呼吸后才稍微缓释过来,刚才梦里的那种死亡的痛苦和窒息感犹然还在。
这段狗血旧梦,在他梦里来来回回得有百十来次了,隔上个把月就会来一次,简直比女子家的大姨妈来得还要准时。
公淇奥起身半倚靠在床头上,才更好提气呼吸了些,闭着眼睛平复心绪,努力把噩梦里那种濒死的痛苦从脑海中挖掉。
梦醒透了神也醒透了,忽而,他又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动静……。
公淇奥伸手摸索到台灯开关,然后按亮,偏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又是02:30,雷打不动,惯彻始终!如此之毅力,是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
公淇奥抓狂地使劲挠了挠头发,忍无可忍地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床头后面的隔墙,冲隔墙那头喊道,“喂喂喂,差不多得了。”
这处出租屋,是两栋三层自建房的大杂院,隔音差得仿佛中间隔着的不是一面墙,而是一块布!
要说隔壁这对小情侣吧,也是真的不知道收敛些,明知道隔音效果差,还是整日整夜欢闹出些特别大的动静,别人越说他们就越闹,委实是日日让左邻右舍的人都不堪其扰,可又都羞于当面说破。私底下,院里大老爷们见了他们,总会露出些微妙的表情,不知道脑子里想着的是什么,但就那狡黠猥琐的眼神,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而那些婆娘人,打了照面就用斜眼看人,等人走远又三五几个的按在一处,狭着脖子抵着脑袋地议论说那女子没脸没皮,是个贱囡烂菜。院里人一得空,大半的闲暇都在讨论他俩,十句话里有十一句都难听得要命。
但!公淇奥除外!
他不同这个大杂院的任何人打交道,是那种连招呼都没有的人。却时不时会和这对小情侣聊上两句,就如现在这般,都是半夜三更隔着墙聊的,但出了这道门,又如陌路人一般。
在他看来,男女之事是人与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一种交流方式,这是人作为有礼义廉耻和社会形态的高级动物不可舍弃的本能,自然现象而已,有什么可避讳的。人类社会需要以这样的方式繁衍发展,自然动物世界也需要这样才能生生不息,不是么。
听到公淇奥的抱怨,隔壁丝毫不受打扰,依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而这期间,女子还抽空给公淇奥凑词三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雏鸟空待闺,老大才知徒伤悲。”
堂堂兰萼大学正经四年本科毕业的公淇奥,也有被噎至无语的时候,别说什么没文化真可怕,有文化也很可怕,流氓彪女秒变钢焊老司机!
他们搬进来至今短短五个月,就硬是把年轻气盛心波涛澎湃的公淇奥熬成了如今这副波澜不惊清心寡欲的出家老弟子了。
正值公淇奥无奈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不是英雄不读三国,若是英雄,怎么能不懂寂寞……
听到这铃声,隔壁的那女人居然又隔着墙嗤笑了一句,“英雄在修仙,清心寡欲经。”
“忙你们的去!这时候还抽空聊天!什么毛病!”
忿骂罢,公淇奥才拿起电话按了接听键,没好气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大半夜的找我做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吊子嗓子眼儿说话的娘炮卢令的声音,“老公!快来救命!要死人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自己非要寻死觅活的就别浪费公共资源了。还有你,再这么阴阳怪气地叫,老子问候你全家!再见!”每当他有火无处放时,卢令总能第一时间赶到。
卢令猜到他大半夜还捏着手机肯定是因为又做噩梦的缘故,便调皮回道,“亲爱的老公大人,你有火啊都冲我发,别气坏了自个儿身子,达令会心疼的哈~”
听到公淇奥在打电话,隔壁的女子又十分故意给公淇奥来了一段了惟妙惟肖的‘即兴表演’。
卢令听到公淇奥电话里头居然传来那种能启发懵懂少男开启新天地的声音,瞬间不淡定了,激动地失声咋呼道,“woc ,你那头的BGM什么情况!!!老公!说好的洁身自好呢?这么快你就放弃你的贞洁了?那我呢,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公淇奥一脸黑线,压着火气回道,“请你停止对我的妄想和骚扰,你不是哥的菜,劝你歇了吧!别废话了,说,在哪儿?要死谁?”
听了他的问话,电话那头的人秒变正经,认真报道,“兰萼西区,白龙路,须宁街,清花巷,第444号,5栋2单元一楼。”
公淇奥,“告诉游一鸣,我十分钟就到!”
卢令,“欸!你等等!老公~刚你那段提神的BGM,网址给我分享一下呗?”
“你不是娘炮吗?也好这口!网址记好了,子午路23号2单元203房,欢迎前来指导。”公淇奥毫不吝啬地对卢令报出自己住处的地址。
说完公淇奥挂了电话,起身套上衣服,拿起电动车头盔和钥匙,打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