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的故事》灯台

2、二、今时不同往日

　　载千晖把绍吉扔在一家招待所里就出门了。这种破地方，我绍吉何曾住过这么破烂的旅馆，连电梯都没有，上楼的时候被那个王八蛋粗鲁地拎上来，又被扔在摇摇晃晃的木椅子上，紧接着自己的轮椅也被扔了进来，那人又不出一声地走掉了。

　　绍吉一边揉着被摔疼的屁股，一边环视着这个不大的房间，斑驳的墙壁因为H市常年的潮湿而起了点点霉菌，泛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屋顶上的天花裂着缝隙，一个光秃秃的灯泡悬在半空，仿佛就要坠下来一样。两张没有床头的单人床上铺着发黄的床单，被褥，还能隐约看见一团一块的没洗掉的污渍。

　　掉了漆皮的窗子上挂着脏的看不出花色的窗帘，前面的木桌裂着缝，上面搁着一台旧式电视机，都是土兮兮的。

　　绍吉想起这几天的变故和自己刚刚收到的侮辱鼻子一酸，不值钱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听见门响，绍吉赶紧抹掉眼泪，载千晖已经把两盒饭和两瓶矿泉水放在椅子旁边的茶几上。也不说话，打开一盒就吃起来，绍吉闻着那油腻的味道就犯恶心，只拿起矿泉水喝了几口。这种廉价的水他以前也是不屑一顾的。载千晖抬起头看他一眼，把那个盒饭打开，“吃……”

　　“我不饿。”绍吉不想看他，脸扭在一边。

　　载千晖也不多说，拿过他的盒饭又埋头吃起来。等载千晖吃完，一把抱起出神半日的绍吉。

　　“你、你要干什么？”

　　“洗澡……”

　　“你洗你的，我不洗……”

　　“打算就这么泥乎乎的？随便你。”说完就把绍吉又扔在靠墙的一张床上，自己去了卫生间。绍吉被他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浑身粘腻，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等载千晖擦着头一身雾气地出来的时候，绍吉看着他只围了一条浴巾的健壮的身体有些窘迫，别别扭扭地说，“我、我要去洗澡……”

　　“刚才不是不洗么？”声音有些不悦。

　　“我一个人洗，不用你。”

　　载千晖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把绍吉抱起来，慌乱中绍吉紧紧地搂住载千晖赤~裸的上身，脸上立刻感觉像烧着了似的。载千晖皱起眉头带他进了浴室。绍吉这时傻了眼，早就该想到这么差的旅店里浴室该有怎么地简陋——黑乎乎的水泥地，只有半截皮管接着一个通到地面的管子，而马桶连盖子也没有，锈着污渍，和以前家里超豪华的大浴缸相比简直是泥云之别。

　　“我……”绍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载千晖却毫不犹豫地把他扔到湿淋淋的地上，又拿了刚才一摇三晃的木椅子来，扔下一块毛巾，“自己洗吧，热水是限时供应的。”

　　“我，我要，要解手……”绍吉坑坑巴巴地憋红了脸才把一句话说出来。

　　“事真多……”载千晖扶着绍吉腋下，像抱小孩似的将他立直，绍吉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只是软软地搭在地面，只要载千晖一松手自己又会瘫下去，有了一种被人掌握命脉的感觉，这种强烈的不安使绍吉紧紧环着载千晖的脖子，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无形之中给了他一种压迫感。绍吉抬起头正对着载千晖扬起的下巴，

　　“吉少爷不会是在等着我给你脱裤子呢吧？”语气里尽是轻蔑。

　　绍吉窘迫地松开手，低着脑袋解开腰间的束缚，身体的全部重量都靠载千晖的两条手臂支撑。载千晖吧绍吉放坐在马桶上就出去了，绍吉尽量忽视那个马桶的卫生程度，终于用发黑的卫生纸结束了熬人的酷刑。

　　绍吉打算自己移到旁边的椅子上，又怕万一摔疼，最终放弃了，“好，好了……”
　　载千晖面无表情地又把绍吉搬到椅子上，出去了。绍吉才慢慢解下腿上的绷带和夹板，脱掉自己一身泥水的衣服，白皙的皮肤在热水的冲打下泛出粉色。绍吉试着小腿用力，却只是酸麻地痛。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自从绍氏破产，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后，绍吉只是默默地流了一夜的泪，第二天把所有的东西卖掉抵债，然后喝了一夜的酒，开着最后剩下的一辆车，终于出了事故，医生曾说如果恢复不好他有可能终身残疾。

　　载千晖在外面听见浴室里的哭声，只是默默地点起一根烟……

　　等绍吉哭够了，热水也停了，绍吉用毛巾遮住羞处，还是喊来外面的人。载千晖已经穿好衣服，看了绍吉还红红的眼眶，拿浴巾把他裹住抱回床上。绍吉看着恶心的被子，皱皱眉，还是把它盖在了身上，载千晖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又出门去了。

　　天黑了下来，绍吉有些烦躁，把我扔在这里算什么，你又要一句话不说离开，那干嘛回来？说不清为什么还对他抱着期望……当载千晖开门的时候，绍吉装着睡觉，感觉有什么东西扔在自己身上，睁开眼看见一包衣服，从内到外，样样齐全，是随处可见的地摊货。

　　“我那衣服……”

　　“扔了。”

　　“那可是三宅一生的……”

　　“和过去的奢侈生活告别吧，吉少爷。”

　　绍吉无法反驳，别扭地穿起衣服。

　　“明天我回A市。”载千晖淡漠地开口，绍吉立刻僵在那里，果然你又要走，那你干嘛来找我！

　　“载千晖，你个王八蛋，我早就当做你死在外面了，这次你也不用回来……”绍吉疯了一样地叫喊着。

　　“你可以选择和我一起去，”载千晖带着隐隐的笑意，掐着绍吉的尖下巴，“还有，我说过管好你这张嘴！”

　　绍吉甩开载千晖的手，“老子才不去！”

　　“留在这里让人看着以前绍家风光一时的大少爷沦为街头乞丐？随你愿意。”载千晖关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