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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故人归 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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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镇抚司,萧珩立马就派人去查了这枚玉佩的来源。一个时辰后,周牧带着结果回来了。
“大人,打听清楚了,这枚玉佩是丽春楼碧娘的贴身之物,前段时间还因为玉佩的失踪在楼里闹出过不小动静。”
周牧道:“小人还得知,此人成为汪长宣相好已有一段时日。这人以前是莲花楼的清倌,后来犯了错被扔到丽春楼成了头牌。汪长宣是她接的第一位客人,传言两人感情盛笃,据说汪长宣有意替她赎身,那座起火的宅子便是为此人买的。”
汪长宣为官时一向圆滑,说好听点是八面玲珑,难听点就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在朝廷中虽然没什么敌对之人,但厌烦他之人却也不再少数。
大兴朝并不禁止百官狎妓,但能当官的,都是好面子的,一般也不会去烟花柳巷,莲花楼除外。
莲花楼不仅仅是座青楼,还是座雅楼,里面的女子大多卖艺不卖身,四大头牌的才情更是不输男子。
这汪长宣实在例外。
“事发当晚,那女子身在何处?”萧珩问。
周牧道:“属下派人打听过,她说自己整晚都待在屋里,为避免打草惊蛇派了兄弟们先过去守着,大人您看接下来该做什么?”
萧珩一把拿起放在架上的刀,冰冷的眸子里杀意一闪而过。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抓人。”
“通知弟兄们准备动手,我亲自去。”
……
三日后,辰时。
萧洄艰难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刚一伸手就被冻了个哆嗦。香荷忙拿了个汤婆子套上布袋让他握着,再着人在盆里添了些碳。
“京都要比金陵冷上不少,往年这个时候早都脱下薄袄了。”萧洄喝了口热茶。
只着中衣,看起来偏瘦。
香圆心疼地伺候他更衣:“少爷往后是要在京都常住的,习惯就好啦,您觉得冷,奴婢们可觉得热呢。”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几个下人下一秒便伸手擦了擦额上冒出的细汗。
这副身体底子不好,要比常人畏冷些,萧洄也清楚其中原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时下文人素喜白色,扶摇宫的院服便是素白为主,只在内衬中带点深青。
少年人就是如此,即使是极为素净的颜色穿在身上也能变得别有韵味。
萧洄半闭着眼系好腰带,昂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由着侍女替他穿戴白色貂绒围脖,那双桃花眼斜斜望过来时隐隐风流,眉眼间带着易碎的脆弱感。
微张的唇被这素白的颜色衬得愈发的红,看起来很软。
那丫鬟被他看得羞涩不已,手脚麻利地扣好扣子低着头便退了下去。
“灵彦呢?”萧洄半闭着眼问。
早就候在门口的灵彦忙答道:“哎,在呢!”
门被打开,灵彦穿着一身黑色薄袄从门外踏入,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道:“公子,您可得快点了,快迟到了。”
“来了。”
萧洄没有早睡的习惯,熬夜的结果就是每天清早都起不来。古代人穿衣实在繁琐,等侍女将平安扣系在腰带上时萧洄早已等不及,轻轻把人往旁边一推:“好了好了别弄了,留着让灵彦来做,先走一步。”
婢女们忙低头道:“是。”
灵彦拎着书袋和食盒跟着萧洄出门:“公子,您前两天让我打听那事,小的打听到了。”
“嗯,车上说。”
南院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正门赶去,拒绝了要送他到大门口的下人们,趁着路上没什么人,他伸手从食袋里摸出块糕点垫肚子。
只吃了一块便□□得不行,再也不碰了。
走至萧府正门前,萧洄远远就瞧见萧珩,他挥手就喊:“二哥,这么巧。”
你也懒床?
家仆喊了声三少爷,他二哥正低着头同人说话,眉头微拧,带着早春的寒,望过来的表情算不上温柔,但也比办公时的阴郁要好上许多。
对方似乎懒得搭理他。
倒是身边的陆善,笑呵呵地回了一句:“好巧,三公子。”
锦衣卫的人似是不常笑,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到了他们这儿便成了天大的难事,有点僵硬。
“哥,你吃了吗?”他把食盒往前一递,“来点?”
萧珩眼神软了几分,正要说话,想起来什么眼神又锋利起来:“这个时辰才出门?”
啊对,萧洄点了下头,自动忽略他二哥明显不太赞同的眼神,自顾自东张西望,只看到他自己的马车停在门口。
“你去上值?需要弟弟送你一程不?”
萧府、镇抚司衙门、扶摇宫,正好三点一线,顺路。
萧珩眼神一垂,便瞧见少年在朝阳下笑得张扬,病态也挡不住的少年意气像寒冬里凛然而绽的梅,凛冬的色彩都鲜明了起来。
同他这样常年在潮湿阴暗地底攀爬的人不一样。
萧珩收回视线,沉声道:“不必了。”
食指拇指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一匹毛发黝黑光亮马儿应声跑过来,哒哒哒的。
萧珩翻身上马,扯了下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仰起。
“先走一步。”
萧洄目送他离去,长街上很快只剩下被朝阳拉长的影子,以及骏马飞驰而过留下的尘土。
马车上,萧洄跟灵彦谈起了萧珩的“光荣事迹”。
萧珩,字不为,龙平十五年榜眼。
作为青云榜八大才子之一,萧珩自身才貌不必多说,在同辈中当属佼佼者。刚及冠便金榜题名,一点不输父兄。
本该青云直上,但是他游街当日带了个男子回府,并扬言说这辈子非此人不娶,气得萧怀民当场动了家法,屡教不改后,于题名后第三日被逐出家门。
大兴朝那会儿还不兴南风,此举与乱、伦无异。
本以为他的仕途会止步于此,但第二日泰兴帝传召,在养心殿和人谈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全国人民都知道萧珩一个金科榜眼入了锦衣卫,被封为锦衣卫佥事。
一个科考出身的学子,不入翰林,而是锦衣卫,并且一入朝就是四品官,比他哥还厉害。
但还不如不要。
锦衣卫是什么人?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
十八年来的美名全被忘却,人们仿佛忘了他也是个才高八斗、青云榜之三的少年天才。
恶毒的谩骂飘满了京都,缠着他过了八年。
一年升同知,三年升指挥使,仕途倒是不比同年及第的状元晏南机、探花姬铭等人差,反而隐隐更得上面那位垂青。
萧洄倒了杯茶,凉的,便皱着眉放下没再饮了。他左手托腮,怡然自得:“你猜那晚陛下都同我二哥谈了些什么?”
谈了什么?
这是天下人都想知道的。
那晚,萧珩到底在圣上面前承诺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才会让这个最重视名声的皇帝如此重用,一道圣旨打了所有人的脸。
灵彦想了想,心头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总不能是皇上他自己也喜欢男人,就想借着萧珩这个出头鸟来个革新吧?
毕竟在那之后,百姓之间好像也确实多出了好些断袖。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颤巍巍的说:“奴才不知呀。”
莫名于他的惶恐,萧洄叹了口气:“罢了,不与你说。”
他闭上眼,打算再补会儿觉:“到了喊我。”
灵彦急急道:“公子,您还没吃东西呢。”
少年摆手:“不吃了。”
……
扶摇宫宫门是一块巨大的白玉,太.祖年间修建的。门前两根青玉石柱,雕着龙,同两旁的常青藤一块缠绕而上。
宫门前是青石路,在青石路最显眼的地方立着一座黑石碑。
这便是天下文人趋之若鹜的青云榜。
青云榜上有名者共有八位。分两列二排,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分别刻着:
萧叙、晏南机、萧珩、姬铭、宋青烨、晏之棋、梁笑晓、沈今暃。
这八个名字按照入扶摇的顺序排列,均是龙平年间最耀眼的年轻人,每个名字都家喻户晓。
青云榜前处处是人。
萧洄绕过拜谒的学子,用折扇遮着脸低调地从最后方绕过去。但其实也没低调到哪去,在一众虔诚的人当中,他一个赶路赶得丝毫不犹豫的人还是很突兀的。
“这位兄台有些眼生,可是刚进扶摇宫?”
萧洄脚步一顿,看向说话的那人,“你问我?”
“这里除了你我二人,也没别的人了吧。”
“这些不是吗?”萧洄指着周围看热闹的人。
乔凌卿:“……”
“兄台说的是。”乔凌卿拱手道:“扶摇宫惯例,每半年的开学之初会有一门考试,具体考哪门、考什么只有临考前才知道。青云榜上的八位在大家心中犹如文曲星下凡,是以每到考试前都会有人来拜一拜。”
“我见公子有些面生,又似乎对青云榜不太感兴趣,好奇之际特来结交。”
“在下乔凌卿,入学扶摇宫已有两年,不知兄台是?”
萧洄道:“因为这事你就想与我结交?”
乔凌卿道:“兄台可能觉得有点唐突,但我这个人就是如此,愿望是朋友遍天下。我看公子顺眼,故主动结交,公子若看我顺眼,便同我一道,若不顺眼,我也不会亏,公子你说是不?”
萧洄哈哈笑了几声,“我这个人平时不怎么喜欢读书,即使这样你也愿结交?”
“难怪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乔凌卿道:“巧了不是,我也不爱学习。”
萧洄挑眉:“哦?”
进了扶摇宫还不爱学习,稀有物种。
“在下萧洄,久闻乔兄大名。”
萧…洄?
乔凌卿愣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此人居然就是萧洄,那可是被宋钟云视为对手的存在。以自己和宋钟云的关系,要是被他知道了今日之事,还不得被几个兄弟排除在外。
真是太不幸了。
乔凌卿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脸上挂着和善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萧兄过奖,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说完,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萧洄摇了摇头,在心里把乔凌卿的背景想了一遍。乔凌卿,扶摇宫宫主之子,同次辅嫡次子宋钟云情同手足。
宋钟云和他不对付,在知晓他身份后,乔凌卿自然不会再提这事,巴不得他此事从未发生过。
闭门的钟声敲响了第三遍,萧洄踩着声儿踏入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