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既迟，枝上方一朵》不虞尔尔

5、第四章 再无相见日，梦里长相忆

　　自从毕业分别之后，迟山风便未曾见过方一朵哪怕一面。仿佛迟山风的过往都只是笑话，笑过之后只剩下无尽的怅然。
　　方一朵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迟山风失去了所有关于她的消息与联系方式。
　　至于最后一次联系，手机那头的声音，更是将迟山风拍得粉身碎骨。
　　“你不要再打给我了，我怕我的那位误会。”
　　一切皆是心知肚明的，她也不曾恋爱，不过是搪塞的借口。
　　偏偏如此，迟山风依旧舍不得删掉之前的那些照片，那里藏着的满是回忆，是方一朵留存予他的最后的希冀。

　　“要来跟我一起拍照吗？”
　　方一朵一手举着自拍杆，脸上神情勾勒得是如此细腻，澄澈干净的笑容里满是光亮。或许请来诸天群星，才能比得上她的分毫璀璨吧。
　　看着迟山风倒是扭捏起来，方一朵恨恨地咬了咬牙，娇嗔道，“你个大男人还惺惺作态起来了，赶紧给老娘过来。”
　　自拍模式下的手机屏幕里逐渐浮现出两人的面孔，如此清晰，如此生动，如此鲜活。恍惚间，迟山风甚至觉得这一刻，只要伸出手便可以与她拥抱，紧贴的臂弯传递着的温暖让他只在一瞬间已是热泪满眶。
　　鬼使神差，十指相扣。
　　迟山风还在诧异于自己的莽撞，方一朵却在一旁自顾自地说些奇怪的话，好像都是些形容飘渺远方的词句。
　　是在一个下着雨的地方，一个亭子，周围很多树，叶子是那种红中带黄的，地面上也到处都是落叶。亭子里有个大大的蒸笼似的东西，从口中可以取出巨大的冰锥状的不明物体，女子也能举起，想必不是很重。
　　隐约间迟山风还听到了她好像提到了“做不好这个，便要被父母差去沿海”之类的话语。
　　迟山风忽然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只感觉到天旋地转，耳中方一朵的声音更是愈加模糊。

　　“才四点多啊。”
　　迟山风翻出枕边的手机打开看时间，费好大力气才睁开的双眼蒙着模糊的光晕，眼眶有些湿润，倒像真流泪了一般。
　　“又是梦。”
　　记不清已经是第几次再梦到方一朵，偏生每一次的梦又如此让人迷恋。
　　迟山风起床踉踉跄跄地去接水，室友的鼾声让他有些心烦。
　　站在阳台上，凌晨时分冷飕飕的风缓解了头疼，效果显著。
　　楼下的自行车棚被动地接受着淅淅沥沥的雨，无可奈何。
　　“三年了。”
　　把玩着从兜里拿出来的车票，稀稀朗朗的星光并不能很清晰地映出目的地的名字，借着窗台前密密麻麻的树叶透过来斑驳的光，迟山风把手里的车票揉皱了又撕得粉碎，碎片随着下落的雨一并被掩埋在泥土里。

　　日出金顶，夜色散尽。
　　秋季特有的金黄色的暖光，尽情铺洒在玉山的每一寸土地上，山麓上熙熙攘攘皆是人群。
　　国庆黄金周，正是处处都拥堵得不像话的时候，更遑论景区。
　　迟山风独自到了庆城，庆城的板块邻近川城，川城是迟山风就读的大学所在城市，而庆城，是迟山风巧合之下得知的方一朵眼下在的地方。
　　可是也仅仅如此罢了。
　　这偌大的庆城，完全陌生的周遭一切，滚滚人流，迟山风对寻找方一朵的踪迹并无头绪，或许他本来也就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迟山风并不完全相信“有缘自会重逢”这般的鬼话，既然选择了寻找方一朵这条路，至少仍是对庆城做了一定的了解。倒也不算是一头雾水地来，迟山风特意比对了庆城各个大学当年的录取线和校址位置，一定程度上也算是缩小了搜寻的范围。
　　庆城素来又有“火炉”、“火都”的别称，秋老虎刚过，气温仍是高居不下，就算最低时都还有三十五六度。
　　庆城的占地面积并不大，不仅人口不少，网红景点也不少，以至于在这旅游盛节，主城区各个景点时常都处于水泄不通的状态。这也让迟山风在到了庆城之后，足足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找到一个合乎心意的旅店。
　　迟山风放了行李，稍微缓了口气，走出旅店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是灯火辉煌了。车马川流不息，人群摩肩接踵，喧哗鼎沸升腾，无一不在告知迟山风这是个热闹非凡的城市，任谁一踏足便也再翻不起半点涛浪。
　　把耳机塞上，音浪传来，外界的嘈杂就此与迟山风相隔绝。
　　就这般被人海推搡着向前走。
　　迟山风并不清楚自己要去哪儿，他只是清楚自己一定要去哪儿。
　　“北风塘？”
　　这是迟山风高中时代校门口一家奶茶店的名字，并不是什么大品牌。那时和方一朵还是交谈颇深的时候，周末迟山风时常会给她带上一杯这家店买的奶茶，礼尚往来，方一朵也给他买上过几次。
　　如此般在那个年纪显得亲昵得有些暧昧不明的行径，自然避免不了被班上同学调笑捉弄，不过二人也从未解释过什么，或许算是默认了一些事情，只道是可怜迟山风从未知晓过方一朵的心思罢了。
　　完全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当初那么一个小作坊的分店，迟山风没理由不去瞅上一眼。
　　店内的装潢与当年那家店如出一辙，进门便是大大的吧台，左侧靠墙摆着寥寥几个座位，只留下窄窄的过道。菜单上的东西也并无变化，迟山风只是草草扫了两眼，心中便有了决断。
　　“请给我上一份‘蓝色妖姬’。”
　　名字虽然有些古怪，也不妨碍它是高中时代迟山风最喜欢的饮品。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喝了之后，满嘴蓝色，就连舌头也被染上厚重的蓝色，这样回教室的时候就可以扮丑惹得方一朵阵阵发笑。
　　不知觉又是想到了那些年的令人发笑的糗事，恍惚之间，迟山风却被服务员的声音拉回现实。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店没有‘蓝色妖姬’，你再看看其他的吧。”
　　“那我就要个‘西瓜汁’吧。”
　　“好的。”
　　原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迟山风在角落选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一手撑着头，半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等着店员把饮料做好递过来。
　　再坐会就走吧。

　　已至亥时，街上人群却愈加沸腾，各式各样的小吃摊位也开了出来，好似全天下的人都玩的不亦乐乎。迟山风忽地觉得自己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要被生生剥离出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咽喉，难以喘过气来。
　　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他是在逆着人流往回走啊。
　　终于挣脱人流的束缚，回到了旅店的门口，迟山风没有立刻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反而观望着来往的人。或许抱着这样的一种的奢望，幻想着下一刻方一朵就会如那精灵一般突然出现，给他扮一个鬼脸，然后讲说着这些年的遭遭，最后再予他一个拥抱。
　　可是这世间，哪会有这般好事，回应他的不过是滚滚洪流的嘶吼，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幻想击碎。
　　迟山风倒也没有过多沮丧，要是真有如此简单，这世上哪还有半夜求醉的人。
　　“明天，我回去找到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