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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六十六彼岸花香孟婆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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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北皇城,某间客栈里,一个金色的身影,正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黑色的符咒。
符咒上有着白色的符文,扭扭曲曲的一笔带过,那是一种古老的字体。
他看着符咒许久,仿佛在犹豫,最后他将符咒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在指尖燃尽,那燃烧引起的黑烟,缠绕住男人的身躯,随着他大喝一声,黑烟顷刻散去。
他拿起一把伞,出了客栈的大门。
今日的天气本是阳光明媚,但他一出门,乌云开始蔽日,密云紧凑般挤在了城中上空。
不过盏茶功夫,空中下起了暴雨,集市上的行人们被雨点打到,匆匆往屋檐底下避去。
男人一个人手持大伞,漫步在大街上,明明是暴雨天气,他的脚上却并未有半分湿意。
他的身侧,来往行人匆匆而过,独一人,缓缓行至他面前。
来人的裤脚被雨水打湿,他有些不悦:“汝可真行,会下雨了,就这么狂?就不能让雨小点?”
那人一身黑衣,披着斗篷,眼上蒙着黑绫,看不清面貌,声音沙哑无力,像是地狱里的幽冥之火,淡而稀薄。
他看见男人的一瞬间,微乎其微的愣了一下。
“为何又将眼睛挡住?”
黑衣人明显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迟疑半刻,低声道:“自她身殒,看得见,看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吾撑不了太久,长话短说。”男人对于来人的态度十分冷淡,似乎并不想来赴约。
那人抬起手,轻浅的打了个响指,路上匆匆脚步的行人突然顿住,抬起的脚还未放下,停在半空中,雨水空气仿佛静止一般,全然都不动了。
世界安静下来,眼前独他二人,还有动静。
“汝选的容器是王见风?”黑衣人的声音还是这么沙哑,但似乎带着一丝惊讶。
男人道:“是。”
“王家不只有她一个女娃,为什么偏偏选她,她一出生就死了,甚至活着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汝这样,吾很为难。”
对方语气中透着浓浓的质疑,甚至在黑衣人走近的时候,男人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这一辈,王家宗亲就王潋滟和她,这么两个女娃,且独她一人,容貌相似。血缘越纯粹,复生成功率便越大。”
黑衣人凑近,轻浅的抬起头,淡淡的彼岸花香扑面而来。
“她的行为处事,心形秉性与殿下太相庭径了,吾的殿下身份如此高贵,如今像个傻不愣登的丫头。”
“容器而已,何必在意。”男人捂住鼻子皱起了眉头,这个该死的嗅觉!
“汝的计划,到哪一步了?”见男人捂鼻子,黑衣人后退一步,语气没有变化。
“汝无需知晓。”男人带着戒备,嘴里的话简明扼要。
“汝的话真是少的可怜,这么多年,汝变了好多!”黑衣人叹了口气,凉声道:“难为汝了,明明是一方神邸,却要在这人界虚度光阴,看守一方妖神后裔。”
男人道:“各取所需,无需道歉。”
黑衣人道:“那三十万冤魂,吾收到了,都好生的送去轮回了,安排的妥妥的,汝放心。”
男人道:“多谢。”
“汝找吾所为何事?”黑衣人十分耐心,对男人的态度,没有一丝厌烦。
男人道:“孟婆汤。”
“汝要孟婆汤做甚?”黑衣人略带怪异的眼光看向他。
男人没有闪躲,正面的对上黑衣人的眼神:“给就是了,问这么多干嘛。”
黑衣人面对他的眼神愣了一下,思考半刻,缓缓道:“好,晚点让人给汝送过来。”
“汝亲自送,汝与吾之间的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旧天宫哪怕不在,新天庭也不会太疏忽!他们不会允许吾们这些叛神,在人界搅起浑水!”男人突然怒视他,语气中充满警惕。
“真是谨慎,知道了,吾亲自给汝送来,其他人都是自己人,百九也许久未见汝,吾还想让他来看看汝呢!”
黑衣人不满的嘟喃一句,他抬头一看,发现男人发髻上的鎏金簪子,身上一顿,眼中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情绪:“殿下送汝的那支桂簪呢?怎么换了他的金簪了?”
男人不耐烦道:“他给的,吾的那支给他借走了。”
“父亲他……还好吗?”黑衣人摸摸鼻子,带着一丝愧疚和不明的深意。
男人眉头一簇,眼中闪过微不足道的一丝杀意,冷冷道:“许久未见,不知。”
“吾还以为,汝用了他的簪子,身上有他的气息…算了……”
“还有件事,天庭,有暗线给吾带了消息,新的预言出现了!绝境现,地灵摧。抹涤去,往生灵。虽然还不知这句话的意识是什么,但天虹的预言,往往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更迭。和几万年前的古树魂,天宫毁。飞鸟尽,良弓藏。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半句已经应验,后半句还未有苗头。天庭应该会派人下界查找预言中的人,尔等复活她的计划,要小心了,毕竟当年摧毁天宫是她做的,如今能摧毁大地的,独她一人。吾们等了几千年的机会,机不可失,青儿,靠汝了……”
随着黑衣人的声音散去,方才的雨水冲刷声再次传来,集市上恢复嘈杂,仿佛方才的静止画面只是幻觉。
男人面色暗沉,向前走去,他经过一家小店,顺势坐了下来。
屋外的雨咋然而止,马上又重见阳光,小二上前问道:“这位客观,吃点什么?”
“一份桂花糕,打包。”
“好嘞,您稍等。”
小二响亮的声音传来,屋内少去方才的雨水声,顿时热闹起来,不少人议论着方才诡异十分的暴雨。
“这雨下的真诡异,方才还阳光明媚,一下子就下起瓢泼大雨,现在又马上出太阳了!”
“可不是嘛,方才出门就被湿了鞋袜,现在又停了雨,真是个鬼天气!”
“快入秋了,许是多雨天气来临了吧。”
店里避雨的食客略微多了起来,言语之间有些不满。
“客官,您的桂花糕。”男人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糕点,递给他一锭银子。
小二接过银子,有些惊呆,半天才反应过来:“客官,这太多了,小店找不开!”
“剩下的,请店内避雨的食客。”男人提起伞,走出小店,往客栈方向回去。
“……欸!客官!”
小二追出来,大声喊着:“请客也不用这么多的!”
那道金色身影慢慢远去,并未停下,他头上的桂花金簪,十分惹眼。
小二摇摇头,回了店内,自言自语道:“长得挺好看,倒是个奇怪的人。”
深夜,血色的月亮,高挂天际,淮北城的街道上,已经被摧残得像是飓风卷过的残骸,那满地的尸体,是淮北的百姓。
他们流淌着的鲜血,把阳朔江曾经清澈的江水染成了血色,一个青色的身影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她摇摇晃晃的往皇宫走去。
暄梧殿里,满地的尸骸,那辉煌的宫殿已经毁得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了。
看着地上一身身紫红绿黄的官服百禽,看着血流成河,遍地的血腥残暴,宫女,太监,文武百官,她失了心神的奔跑着,急切寻找着那个白色的身影。
寂静的黑夜里,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没有,静的可怕。
猛然间,她耳边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响声,那是长刀坠地的声音。她扭头一看,那个白衣王爷被染红的身躯,轰然倒地,她失声尖叫。
“阿栖!!!”
江翰栖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向她伸出手,道:“吾......尽力了......”
她眼角淌着泪,伸出手,想要去握住他时,却发现自己被死死的按在原地。
“他的死,是因为汝,汝有什么资格,哭泣?”
待她反应过来,才惊觉一双手搭在她肩上,轻声细语的说着话,语气中充满鬼魅。
她猛的回头,眼中的倒影里,那个人,有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别碰吾。”
区封建尖叫一声,推开那人,往后摔去,猛然掉落水中,她睁开眼睛,那是……竹藤编制而成的笼子,上面满是腥红的咒文,她被困在笼子里,挣扎着却被咒文灼伤,她逃不出去出不去,在水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越来越清晰。
救命啊!救吾!
“救吾!!”
“呼呼呼!!”区封建再次睁开眼睛,仿佛失去了氧气的鱼儿,重新回到水中,大口的喘着气。
她的视觉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僻静的房间。房内的装潢,和她在南安城的桂沁院里,那间闺房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吾不是在驿馆吗?其他人呢?方才那是......梦?
“哇啊哇哇哇。”
屋外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引起她的注意,她掀开被子下床,环顾四周,这熟悉房间,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哭声。
这不会是,子说和子著在哭吧?嗅到空气中传来的味道,那是桂沁院里的桂花香?
她的心跳怦然加速,她快速的推开门走出去,空气中微风迎面拂来,她惊讶的看着,眼前这是,桂沁院的院子?
一模一样的小湖,一模一样的桂花树,一模一样的石桌子,石凳子,吾不会......回到过去了吧?
江翰栖一袭白衣,站在院中,手上抱着个孩子,正在哼着摇篮曲,在哄睡。
不是子说子著,那这个孩子......是谁?一觉醒来,他孩子都有了?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惊喜的喊了一声。
“阿风?汝醒啦!”
区封建的思绪被唤回,只见他快步的跑过来,扑到她面前,眼中含泪,带了一丝委屈,道:“汝吓死吾了!吾差点以为汝醒不过来了!”
区封建呐呐道:“吾......怎么啦?”
江翰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搂入怀中,眼角发红,颤声道:“汝都睡了七天七夜了!吾找了好几个大夫给汝看,都看不出什么问题!而且这几天,汝身上的妖气,一直猛蹿出来,龙御根本镇压不住!吓死吾了!”
“吾睡了七天?”区封建一愣,倏的推开他。
这才反应过来,她被江翰栖带回了侯爵府,并不是回到过去。
似乎想起什么,她着急道:“僵域国国主进城了吗?皇帝的寿辰!吾错过了?”
“汝在说什么?什么僵域国国主?”他看了看区封建那略带着急的样子,顿了一下,眼角的泪霎时收住了。
“皇帝的寿辰是今日,汝吾都在受邀之列,没错过。”
区封建松了一口,道:“这不是南安城?”
闻言,江翰栖微微一愣,收起他的失态,轻声道:“当然不是,这是侯爵府,吾家江宅。这件院子是不是很像桂沁院,那日从南安城回来后,吾便让人好好装修一番,一模一样的装潢摆设,有没有回家的感觉?”
区封建没有回他的话,抬手一看,还是七夕那天穿的衣服?他手上的孩子,原来是金龙啊……
她困惑道:“吾怎么会在这?吾记得,吾明明在驿馆和......祖父议事。”
江翰栖看着她的举动,立刻道:“这几日都是吾在照顾汝,吾怕汝的妖气伤了人,设了结界,下令不许任何人进来,所以也没有丫鬟进来帮汝换洗衣物。”
“......汝要是嫌身上脏,吾立刻让人去准备洗澡水。”
区封建抬头,看着他答非所问,冷冷道:“吾怎么会在汝家?”
见她不回话,又是如此冷漠,江翰栖垂下头,丧丧道:“吾那日回了侯爵府,江惊才带着昏厥的璟辞回来了,他说绑了璟辞的人,约莫是一伙人贩子,以为她是个孩子,绑了她去码头,想要乘着七夕人多,浑水摸鱼,运走她。”
“吾放心布下汝,又回了驿站,刚上二楼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骚乱声。吾二话不说,冲了进去,然后看到汝倒在王潋烟身上。吾当时以为他欺负汝,就把他给打了......”
区封建依旧看着他,不说话,但这下,却是不悦的挑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