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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睡了 ...

  •   第一个开发模拟现实游戏的人一定想不到,这个模拟一个人一生的游戏会被无数人添加的修改器,变成如此面目全非的样子。
      出轨、乱轮、抢劫、杀人、灰色交易、多人运动……只有想不到,没有插件做不到。
      人类跨越道德的欲望在游戏里得到尽情发泄。从某种程度来说,倒维护了现实世界里的治安与和平。
      对于许白鹤来说,更是这样。
      如果没有模拟现实存在的话,他估计一个月前,就要揣着水果刀,在众目睽睽下闯进谢瑭办公室,直接结果了他。
      或者更狠一点,不杀人,阉了他就行。

      许白鹤,办公室一枚朝九晚五的社畜。和顶头上司在年会一夜情后,惨遭抛弃。如今正在筹谋如何干掉上司,双双殉情。

      分针走过了四点半,许白鹤叼着根棒棒糖——他在戒烟。盯着总裁办公室的玻璃门,想,谢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想起来昨天晚上在和平路如归酒店8420房间发生了什么。只要他想起来,或者给自己一个暗示,“许白鹤,我也是真的爱你。”那他裤兜里的刀具就不用登场。

      许白鹤真的相当生气。
      天晓得他一个人人哄抢的纯1,为爱做0,已经是跨越尊严的一大进步。
      天晓得他一个十七岁就开始抽烟的十年烟民,就因为某人一句“我怕烟味”,光速收拾了家里所有的条子,统统送还给他老妈,是多么伟大的壮举。
      天晓得……天晓得……
      许白鹤看着办公室里,他同事们收拾起工位的样子。
      都五点了,总裁办公室里那位,还是屁都没放一个。

      天晓得他得控制住多少力气,才能不冲进办公室去,拽着那位的衣领吻……呸!问他。

      许白鹤跟谢瑭搞了,或者说,他喜欢谢瑭这件事,办公室里没多少人知道。毕竟那是谁,许白鹤,许白鹤是谁,办公室老油条、生物钟写着无利不起早,能早退绝不加班,频频踩着被辞退的红线又总pua着公司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揽一个大活绝不会被辞退的资深社畜。
      所以他此刻咬着牙盯着总裁办公室,也没多少人觉得奇怪。毕竟工人阶级和资本家,本身就是对立且不可能统一的关系。
      只有赵丽知道,许白鹤眼里的不是愤怒,是色心。

      赵丽工位在许白鹤隔壁,她是个新来的实习生,正好定给了许白鹤来带,此刻看他翘个二郎腿,眯着眼睛往领导区看的样子,也不惊讶,只是小声提醒,“许哥,收收淫心吧。”
      许白鹤眼光转到小姑娘脸上,“小赵,你口不择言了。”
      毕竟,有些事实是不好点明的。

      赵丽收拾完东西,坐实了直言不讳的罪名,拎着包过来,“许哥,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有贼心没贼胆。暗恋总裁半年多,屁都不敢放一个。昨天年会多好的机会,你都收拾得那么人模人样了,站在台上跟个花孔雀似的开屏了,我瞧着把总裁也迷得移不开眼睛,还不趁乱表白,太怂了,太怂了!”

      许白鹤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愿意跟后辈发火,反而笑了,“你咋知道我后来没成。”

      赵丽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成了,早得瑟得脑上长光,还能这么望穿秋水,思念成疾?”没等许白鹤反驳,她又说,“而我看今天总裁神清气爽的,半点都不影响走路,你不纯1吗?所以昨天要么是你不行,要么就是你太不行。”

      “……”

      赵丽的逻辑无懈可击,许白鹤投降了。

      昨天,他下了台,躲在人群里盯着谢瑭的动线。看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激动地直接就迎了上去。然后,被那双日思夜想的手握住手腕,他立刻就怂了。怂得被人握着手,一遍遍叫名字,就软了,就予取予求,任由谢瑭干什么都行了!
      靠。许白鹤在心里又来了一声国骂。他就不信谢瑭搞他的时候那么卖力,一觉起来,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快滚吧。”许白鹤泄愤一样说,“朕生平最恨讲实话的大臣。”

      赵丽没理他。也望着领导区,透过玻璃门,看清总裁办公室窗明几净,桌上条理分明。总裁一丝不苟的头发丝还在夕阳里发着光,竟带着几分神圣。再看许白鹤桌上一片台风过境的狼狈——吃剩的午餐盒、随处可见的便利贴、到处都有就是不进垃圾桶的棒棒糖包装纸。以及许白鹤这身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衣服——别以为脱了西服外套她就看不出来这还是昨天上台的那件衬衫了。许白鹤顺着毛,比实际年龄年轻了两岁,眼下一片青。看着就跟个打了一宿游戏的不务正业大学生似的。
      赵丽十分认真地对许白鹤讲,“陛下,不怪你,谁又配得上总裁呢。我懂你的自卑。”

      许白鹤:“……”
      许白鹤:“你说我什么都行,你说我自卑,那真是你眼瞎。”

      赵丽高深莫测地笑了,扔下一句极其文艺的,“许哥,在爱的人面前,再卖弄的花孔雀,那也是会自卑得开不了屏。对吧。”
      许白鹤听不下去了。他想起来,赵丽一起来上海打拼的小男朋友每天都在楼下等她下班。“你家孔雀在楼下自卑呢,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赵丽嘻嘻地笑了,“许哥,祝你早日开屏。我谈恋爱去了。”
      她走了。

      许白鹤吃了一嘴狗粮,又琢磨了好一会儿赵丽的话。还是没咋明白。
      他只是顺着那条过道,第一千八百次往总裁办公室看。谢瑭坐在里头,眉头微蹙,正在处理几件棘手的文件。他长得不像资本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知识分子的高雅。没什么威严,所以刚来公司的时候,底下人都不怕他。许白鹤本觉得这是太子爷空降、心里十分不屑。但那天第一次看了他,立刻就坐直了。这人长得怎么这么熟悉。而且……怎么笑得这么好看?简直笑到了他心里。
      什么叫天菜,这就叫天菜。天降下来的碧绿玉面菜。
      越关注谢瑭,他越是喜欢。
      这人和自己太不一样。许白鹤是典型薅资本主义羊毛的社畜,能混一天,绝不多干半个小时。谢瑭则凡事都亲力亲为,每天准时准点到,晚时晚点下班。勤奋、刻苦、自律——这些还能说成是资本家应有的牺牲。但他作为一个老板,平易近人,体恤下属,一视同仁,就不得不受到夸奖。更别提谢瑭肤白貌美,笑起来如春风抚剑,把许白鹤这柄早长满铜锈的老剑吹得聊发少年狂,指哪打哪,工作积极性都涨了一倍。多年老咸鱼一朝积极,把带了半年多的实习生惊呆了,并且一眼看破。
      只是任谁看,都会和赵丽一样,觉得许白鹤的眼光是浪光,觉得谢瑭就算跟他搞了,也是被压的那个。
      事实证明,不是这样的。许白鹤简直想哭。谢瑭的温文尔雅,都他喵的是装出来的!
      许白鹤的某些部位现在还疼得想死。
      他本人也很想死,更想带着谢瑭一起死。

      等到八点,办公室大灯熄了。谢瑭总算舍得从办公室出来。
      他有些累了,背靠着办公椅拧了拧山根,算是休息休息。
      他的感官从全然的工作状态调整过来,这才感受到玻璃门外,传来一盏光的亮度。
      谢瑭往工位上看,漆黑一片的工位之中,许白鹤的位置还亮着。
      他心里有些发暖,又更加惆怅。
      谢瑭解开了喉咙口的两颗扣子,手一顿,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又扣了回去。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了,才推开门,走了出去。走到许白鹤的工位那儿。

      许白鹤正趴在他那军盘演习般的桌子上睡得昏昏沉沉。

      谢瑭蹲下身来,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

      许白鹤长得太小了。老是看不出他已经奔三。还觉得是高中刚毕业那会儿,满街乱窜,被七大姑八大爷追着打的时候。谢瑭近乎虔诚地凑在许白鹤耳边想吻他。贴的近了,又没下去嘴。

      不出所料的话,昨天他酒后乱性了。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但他是真的不太清楚对方是谁。因为醉酒的时候,他眼里的每个人都长得像许白鹤。昨天那个尤其像,更别提他有多配合,即便是听着谢瑭一遍遍叫许白鹤的名字,也没什么反感似的,反而更兴奋了,简直称得上奉献。
      要不是谢瑭知道许白鹤绝不可能做下面的那个,也始终没有认出自己。他会以为昨天是水到渠成,他跟许白鹤睡了。
      昨天许白鹤上台跳了段街舞,那股子又拽又风骚的劲把在场的男女老少都迷得睁不开眼睛。声浪一波跟着一波,像极了高二那年,许白鹤参加毕业生的送别晚会,代表整个高二年级给学哥学姐们跳送别的时候。那时候大家的欢呼声也这么大。他跳的是民族舞,跟个仙鹤一样在劣质的舞台上尽情舒展,跳得自信从容,谢瑭的心从没有跳得那么快过。

      许白鹤应该去跳舞的,舞台才是他的乌托邦,他应该一直趾高气扬地跳下去。

      谢瑭很多年没看过许白鹤跳舞了,他俩不在一个大学,早分开了,后来许白鹤放弃了跳舞,去当了格子间的一员。他再见许白鹤,对方已经是老油条、老社畜。他的傲气少了几分锋芒,多了许多无奈。所以再看见多年前在舞台上闪耀的许白鹤,谢瑭根本忍不住。即使没有酒精催化,他也是要去找许白鹤的。
      他依稀记得,那么多人来道贺的场合,他满脑子只想着许白鹤。他好像拉住了他,叫他的名字。又好像没拉住他,因为他了解过,许白鹤就算是gay,也是只做上面的,如果昨天那人是他,他早就暴起质问自己了,怎么会隐而不发。

      办公室在写字楼二十四层,通体透明的落地窗让城市繁华的夜景一览无余。这样的夜景谢瑭看过太多次,已经熟视无睹。可这一回,有人在办公室外头等他,一切就有些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你望着万家灯火,觉得人间真是美好热闹,可这种赞赏是来自局外人的,你知道,那些热闹和自己并没有关系,像望见烟花落下之后的落寞。甚至有些孤独。但现在,他看着许白鹤米白色的卫衣,忽然觉得这万家灯火里,有一盏灯是亮给他的。

      许白鹤电脑上贴着满满登登的便利贴,一大半的字都是写,“英特纳雄耐尔”“工人阶级团结起来”“资本家战胜不了无产阶级”“成为一条英俊的咸鱼”……中间还写,“领导你不要看,看就是我在鼓舞士气。”
      谢瑭陷在多年的幻想里,知道现实没有这盏灯,心里难过,但看到这些,仍旧笑了。
      “还是没什么正经。”他说。
      “笑,笑什么笑……”忽然,许白鹤从睡梦中嘟囔起来,“不知道老子最讨厌别人笑吗?”
      谢瑭蹲下来,平视他,“为什么讨厌人笑?”
      “……为……唔……为什么……”许白鹤脑子转不过来,“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行。”
      谢瑭安抚他,“好,我不再笑了。”
      他手机在这时候震动起来,估计是家里人催他回去。谢瑭怕吵醒许白鹤,走到窗边去打。
      繁华夜景透过他的背影,印出一个金边。母亲在手机里声声叮嘱,谢瑭一一回答,却也错过了许白鹤梦呓的那句,“除非你是谢瑭……只有谢瑭可以……可以笑。”

      “可是谢瑭对谁都这么笑。烦死……烦死老子了。”许白鹤说。

      那天许白鹤是被谢瑭叫醒的,他起来的时候看到谢瑭颇有些严肃的脸,心里反而有点兴奋,觉得是不是谢瑭不想占用公共时间谈私事,现在是私人时间了,可以谈了!
      其实,他根本没想过睡一觉俩人就一定要发生什么其他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事情,也没有负责的说法。他只是非常想问谢瑭一句,那天他磨磨唧唧一遍一遍叫着‘许白鹤’,到底是因为喝醉了,只会机械的重复对方的名字,对谁都这样呢。还是,无论谢瑭拉着的是谁,都会这样一遍一遍叫许白鹤这两个字?
      但许白鹤没等到他问这句话的时机。谢瑭甚至都没笑了,他公事公办地说,“不要睡在办公室,会着凉,回家吧。工作尽量在工作时间内完成。”
      许白鹤就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
      “哦。”他仰起头,不自然地问,“总裁,你就没别的想说的?”
      谢瑭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但只是一瞬间,仿佛是许白鹤看花了眼,或者看的太久了,自己产生了臆想——他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
      谢瑭摇摇头,“没有。”
      “……”
      许白鹤问,“真的没有?”
      谢瑭反问,“有什么是你想听的吗?”
      许白鹤:“……”
      “算了。我能有什么想听的啊。”他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无所谓地摆摆手,顺带着体贴一下门卫。“走吧走吧,别耽误王叔打斗地主。”
      他表面无所谓,心里吐了三斤血,简直想当场和谢瑭打一架。骂一句你小子唇红齿白肤白貌美的也背叛好男人阵营了!但他看着谢瑭同样累了一整天的脸,眼圈里一片乌青……他还睡了两个多小时,谢瑭可是一直在工作。这样想着,就泄火了。

      栽了。

      许白鹤垂头跟在谢瑭后面走出办公大楼。成为了城市夜景中的一部分。他抬头,看着远处写字楼一座巨大的广告牌,那里每天晚上都会有粉丝或者土豪买下来给心上人表白,号称‘恋爱头条’,今天挂着的最近蹿红的一个小爱豆。今天刚爆出黑料,估计还来不及撤下来。粉丝在那里说,“你是我的浩瀚乾坤。”许白鹤怀疑那小爱豆连这几个字都不太见过。他又想。他跟粉丝倒挺像,明知被人骗还心甘情愿给人数钱。真是栽得彻彻底底。
      谢瑭说要送他,许白鹤摆摆手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还不想回家。谢瑭没多说,一贯尊重对方地对他说,“那么你早点回家,注意安全。”就上了司机的车。
      谢瑭走得体面,该说的话也都说尽了。作为一个老板,这么贴心,简直是上上之选。是许白鹤想要太多。昨天你情我愿,酒精加持,谢瑭不知道有过多少段这样的露水姻缘,可能都不太上心。别说他了,许白鹤刚出事那年,不也睡过不少人,都是老司机了,指望什么新手驾到呢。
      他心里发闷。道理滚了千万遍,也抵挡不住他愤怒、郁卒。
      他哪里有什么夜生活,打车回了家。想着谢瑭那表情,是真的不在乎他下班去哪。更生气了。
      许白鹤打开电脑,想打两把游戏泄愤。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自己众多游戏里的某个图标——模拟现实。

      许白鹤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点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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