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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4章 北幽 ...

  •   驿站的小屋中央点了一炉香,袅袅升腾的烟雾在房中弥漫,高隆贵深吸了一口,问道:“这是什么香?”
      站在一旁的是在高隆贵座下侍奉的侍卫余弋,听到监军问话,余弋赶忙接道:“这是原将军送来的,属下也不知道是什么香。”
      高隆贵皱了皱鼻子:“原奉是个习武的人,怎么会心细到给我送香料?”
      余弋溜须道:“原奉不过是个习武的人,见了高监军您,还不得赶紧献献宝?”
      “不对,”高隆贵摇了摇头,“我记得从前原存山老将军还在的时候,先帝曾经赏赐过不少产自东海的名品香料,或许现在还剩了不少,原奉把东海的香料送给我,是什么意思?”
      “东海?”余弋疑惑道,“东海早就不产香料了,监军记错了吧。”
      “不不不,”高隆贵一摆手,“东海现在的确不产香料,是因为浅海的香料开采殆尽,而深海却又无法探寻,但宫闱里面却还留存了不少当年战败时,弥丘国进贡来的奇香……”
      提到“弥丘国”时,高隆贵的神色一顿,他思索了片刻,随后笑了起来:“小原将军还真是有意思,他这是想敲打我啊。”
      余弋不解,探身询问高隆贵:“监军,这是什么意思?”

      弥丘居于海上,早些年还算兴盛时,当地渔民结成了匪帮,大肆骚扰大俞东部沿海。为扫清海寇,苍狼主帅白乙亭的五个儿子全都折在了波涛汹涌的东海中。战事拖了许多年,耗到弥丘国祚凋敝,最终在仁熙末年称臣。先帝赐国姓,令他们每年岁供,进献香料。
      可就在这第二年,储宫之中竟闹出了焚香刺杀太子一案。
      彼时淳隆太子刚刚临朝听政,因在平定瓦底一事上进了良策,被仁熙先帝挥手赏了三盒弥丘奇香。
      谁知这香料刚送到储宫之中,没出三日,便有弥丘刺客破门,差点取了太子的性命。
      仁熙先帝震怒,勒令大理寺严查。而时任大理寺卿的唐和溪在查案第一个月便离奇病亡,接手此案的少卿最后却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内侍身上。
      小内侍称自己被弥丘人买通,以焚香为号,入室击杀太子。这内侍不日便被问斩,行刺者悉数归案,弥丘国主亲自来朝赔罪,此事就算了结了。
      但皇城内外总有些流言蜚语,传得最多的就是那刺客收了高隆贵的贿赂,小内侍顶了罪,白白冤死。可这又能怎样?高隆贵背后站着的是李伏,李伏背后是彼时还是秦王的李肖,亲王要是也牵扯进来了,那便是窃国谋君的大罪。因此,仁熙先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事记在心里,明面上算是过去了。

      想到这,高隆贵冷笑了一声:“这小原将军还真是不可貌相啊。”
      余弋一头雾水,他正欲追问,高隆贵一抬手打断了他:“对了,穆王殿下的人怎么还没到?”
      “殿下的人……”余弋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殿下的人身上带着不少那玩意儿呢,肯定走不快,监军您再等等,也不急于这几天。”
      “我是不急,但我看小原将军似乎很急。”高隆贵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说道,“你也见了,他今日迎我,未着黑甲,甚至都不带一个随从,进了将军府也颐指气使,好像是肃王不在了,他便是这城府里的霸王了。你听说了没?这里的刺史乔明汝也被他给下了牢城,咱们的小将军可不是一般的张狂啊。”
      余弋琢磨道:“可是,监军,他原奉再怎么狂,也没有狂的资本,长鹰三十六关就是个空架子,他难道真有什么神通的本事能撑起来?”
      听到这话,高隆贵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他沉了口气,道:“还是让殿下的人抓紧时间,别让那位小将军等太久。”

      是夜,北幽城。
      趁着掌灯闭门之时,一人骑一快马奔入城中。此人一身灰布衣衫,穿着一双短马靴,看上去不过是边关小商贩的普通打扮。
      找到一家客栈后,这人环顾四周,把挂在马脖子上的包袱背到肩头,快步走进了店中。
      “还有空房吗?”这人问道。
      店小二吆喝道:“多着呢,老板您里面请。”
      说完,便要伸手替他拎包。
      “不必,”这人立马警觉起来,他一把挡过店小二的手,“我自己来。”
      店小二讪讪道:“那您稍后,一会我便领您上楼。”
      店中有茶座,但这人却如座钟般地站着,他戒备地扫视左右,不知在防备什么。
      “老板,房间收拾好了,您请吧。”店小二把抹布甩上肩,领着这人上了二楼。
      二楼一排客房,背后临着北幽的西市街,眼下刚刚闭市,商贩还未散去,市井的热闹气息依旧充斥着小店。
      不等店小二送上酒水,这人便反插了门闩,急急忙忙地关紧了窗户。
      “葛侍卫似乎很紧张?”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床边飘来。
      这人浑身一震,顺着看去,就见一个黑衣女子翘着腿坐在床榻上,正笑语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这人当即就要拔刀。
      “葛侍卫,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吗?”黑衣女子勾起了嘴角。
      这人动作一滞:“原统领,你这是想做什么?”
      黑衣女子一撩裙摆,从床上跳了下来,她背着手走到这人面前,目光落在了那个包袱上:“葛侍卫带的是什么东西?”
      这人僵硬地后退了两步:“我带什么东西好像与原统领无关吧?”
      “是吗?”黑衣女子一挑眉,“陛下赐我影卫统领之位,可不是让我领空饷的。食君之禄,就要替君办事,我替陛下办事,就像你替你家殿下办事一样。”
      “你胡说八道,信口雌黄。”这人咬紧牙关,握刀的那只手骨节嘎吱作响,“你说你是替陛下办事,我看未必。不过原统领您是狠人,为取陛下信任,连自己师父都能手刃。这次跟我来北幽,是奉长公主的命令吧?”
      黑衣女子听闻这话,并不生气,她反而又上前了一步:“长公主又如何?我家殿下不比你家殿下更为尊贵吗?”
      此话话音刚落,适才被关上的窗门突然砰的一声震开。随后,千金线从两面飞出,直冲那人面门而去。
      当啷一声,这人拔刀出鞘,飞身踩凳,越过茶桌,向黑衣女子猛刺。那女子侧身一闪,双袖中划出两把短刀,转腕斜横,巧劲格挡,竟将这人震出一米远。
      这人一时间没了平衡,猛地撞上了千金线金钩。霎那间,窗外门外各翻身跃进一女子,两人一左一右,拉住千金线,金钩刺破肩胛,这人一声惨叫,跪倒在地。
      黑衣女子淡淡一笑,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包袱:“葛侍卫,得罪了。”
      说完,那一左一右的两个女子立即收紧千金线,将这人五花大绑。
      “原统领!”他咬着后槽牙喊道,“殿下为清君侧,统领请明大局!”
      “放肆!”黑衣女子厉声道,“清君侧也是你这等狂徒能说的吗?”
      “原统领,长鹰将军原奉无视尊主,里通外敌,有反骨之相,殿下替陛下清扫叛将,是为国为民之举!”这人不顾处境,大声喊道。
      黑衣女子冷笑了两声:“葛侍卫,你还真是有趣,都跪在我面前,难道还没记起我姓甚名谁吗?”
      这人挣扎了一下,没有出声。
      “我乃长鹰赤雍校尉吕长吟之女,生父被匪寇屠戮虐杀后,入了原家的家门,曾是长鹰将军原存山的养孙女。你要屠害的是我原家后人,我会容你造次吗?”黑衣女子抬起短刀,横在了这人的喉咙上,“对不住了,葛侍卫。”

      北幽,兵马都尉府。
      一个传令小兵匆匆忙忙走到内院,见依旧灯火通明,这小兵舒了口气,上前敲门:“吴都尉,广宁回信了。”
      “进来!”屋内一人说道。
      小兵推门而入,抬眼看见自家将军正背着手站在堂前,而主座上竟坐了一位女子。
      “都,都尉?”小兵迟疑了一下。
      吴锦行一把抽走了他怀里的信函,大手一挥:“你走吧!”
      这北幽兵马都尉吴锦行年过不惑,长了一双透着精于算计的小眼睛,下巴上一撮小黑胡,平日里总是爱为一点小事破口大骂。
      他座下的小兵多半有些惧怕,见到此景,赶忙转身退下。
      “写了什么?”待等门关好,主座上的女子问道。
      吴锦行面色不善:“原统领,你家弟弟还真是沉得住气。”
      影卫统领原怀宁听到这话笑出了声:“怎么?对我们的解决方案不够满意?”
      “满意?如何满意?”吴锦行一拍桌子,“让我等,我怎么等?等到何时?”
      原怀宁不疾不徐地走到了他的身前:“都尉,不必着急,既然你我都知道李从文保不住,为什么不有点耐心呢?”
      吴锦行挫了挫后槽牙:“你家小原将军是想做缩头乌龟吧?让我耐着性子?是怕我起兵造反吧?”
      “吴都尉,”原怀宁并不生气,“你生是长鹰的人,死是长鹰的鬼,这么讲有点不合适吧。”
      吴锦行冷哼了一声,抱着胳膊不说话了。
      “放心,都尉,”原怀宁一笑,“不出三日,我家将军就会带着那个钦点的监军快马加鞭赶来北幽,到时候该怎么办,还希望都尉你灵活一点。”
      “你什么意思?”吴锦行皱了皱眉。
      原怀宁眉梢一抬,从怀中摸出一块黑红色的药石,托在了掌心:“都尉,你可知这是什么?”
      吴锦行俯下身,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半天,摸着胡子道:“我没见过。”
      “没见过就对了,这是阿芙萝提炼出来的。”原怀宁把那药石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都尉,这玩意儿在南疆可是金子啊。”
      阿芙萝,盛产于南疆,捣碎了能入药,这些年有不少弥丘人借月柔的方子,将其提纯成药石,价格极高,难以寻得。如今收购阿芙萝的人多了,不等朝廷允许,便掀起了一股“淘金热”。
      “这东西能做什么?”吴锦行不解道。
      原怀宁收起药石,意味深长道:“都尉,你有没有听说过,仁熙先帝从前有位姓乔的宠妃?”
      吴锦行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位乔昭仪出身寒微,原本只是尚衣局的一个小小女官,因有几分姿色,而被先帝宠幸。”原怀宁说到这,顿了顿,“不过可惜,乔氏私通侍卫,怀上了孽种,还将此事推卸到荀皇后身上。荀皇后便特地托回京述职的灵雀军主帅孟增带了南疆特产阿芙萝,她用弥丘人的法子,将阿芙萝制成了我手中这样的药石,并买通了乔昭仪身边的宫女,将药石每日下在香座中。三周之内,乔昭仪便得了失心疯。打入冷宫后,她生下了一个死胎,没过多久就自戕而亡。”
      “什么?”不谙宫闱秘事的吴锦行叫道,“那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原怀宁笑道:“别紧张,都尉,这不是我的,而我从穆王来北幽的亲信手中获得的。”
      吴锦行听闻此话,当即脸色一变。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将军,忠臣良将之后,祖上有安邦定国之功,身系半个大俞江山,与我朝上下武将的关系都可谓是盘根错节。都尉,你说,要想除掉这样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原怀宁一挑长眉。
      吴锦行的表情难看至极,他狠狠抽了口凉气:“穆王是要置我们长鹰于死地。”
      “不光如此,”原怀宁沉声道,“如今的长鹰是个烂摊子,但也是块肥肉,谁都想要,但谁也不可能完全霸占,当然,除了原奉。”
      “你的意思是,他们并不想要杀了他,而是……”
      “而是想毁了他,然后握在掌中,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傀儡将军。”原怀宁接道。
      作为原傅隋曾经的旁系属下,吴锦行在听完原怀宁的话后,陷入了沉思,良久后,他扬起头,一字一句道:“长鹰将军到底希望我怎么办?”
      “很简单,”原怀宁掏出一块令牌,举到了吴锦行的面前,“移花接木,栽赃嫁祸。”
      吴锦行定睛一看,只见那块令牌刻着两个字“穆王”。

      次日天微亮,一只讯鸽从北幽城中飞出,跨过半个北境,落在了广宁的驿站中。
      高隆贵拆开信封,登时震惊。
      随后,一小队传令兵快马加鞭驶出北幽,三天之后,敲开了长鹰将军府的门。
      当天晚上,穆王亲卫统领葛越被吊死北幽城门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千里之外的京梁皇城。
      懿安帝震怒,当即下令,赴北幽查案的太尉方重俭放下手头一切要务,先行调查此案。紧接着,大朝会中,又有御史台进言,称此事发生在北境,长鹰将军不得逃脱干系,懿安帝无奈,只好又令原奉与监军前往北幽,协同查案。
      此时,刚刚离京的穆王李伏才得知此事。

      “监军,殿下的讯鸽都发了好几个了,您怎么不回话呢?”余弋一路小跑,跟在高隆贵身边问道。
      高隆贵一言不发,托着拂尘走到门口:“将军到了吗?”
      “我们将军还有事没办完,请监军您先行一步。”何今替高隆贵掀开马车帘,“将军让我跟着您,免得您走丢了。”
      高隆贵看着何今那张白胖的笑脸,兀自运气。
      余弋不长眼色,在后面问道:“我家监军就是从北幽来的,怎么可能走丢?你不要胡说八道。”
      何今呵呵一笑:“那可不一定,高监军没出过远门,我家将军担心他一拐道,回京梁去了。”
      “行了!”高隆贵弯腰钻进马车,“咱们先走。”
      余弋摸不着头脑,骑着马贴着高隆贵的马车:“监军,我听人说,葛越死得蹊跷,身上的伤惨烈得很,看上去像是江湖人干的。”
      “江湖人?”车中的高隆贵冷冷道,“原奉还真是手眼通天。”
      “可是,监军,他怎么会知道殿下的事呢?”余弋不解,“难道,他在京梁有眼睛吗?”
      这话的话音还没来得及落下,车队上方的天空忽的一声唳鸣,驾车的侍卫一惊,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一只苍鹰盘旋于上,在马车旁落下了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别说话了。”高隆贵的背后泛起一层冷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14章 北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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