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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其十 ...

  •   我认识你全家。
      他面部抽动了几下,感受着对方按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失血过多让他有些眩晕,但是剧烈的疼痛又使他清醒。
      根据这人刚才的所作所为,时古算是对他不抱期望了,这人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怪物。

      他无视季怀瑾的动作,打开包,放了个蓝色的烟花。

      “当着我面通风报信?”季怀瑾眯起眼,阴测测地说。
      “报讯,抱死讯。”时古面无表情,没想到牛道士当时所言一语成截。

      他现在想把几天前还妄图和季怀瑾做朋友的自己一巴掌打死。

      不知道被戳中什么笑点,季怀瑾又笑了两声,手在时古肩膀上用力一戳,感受到对方因剧痛而颤抖,心情很好地替他摘了口罩,把血抹到他脸上。
      时古面容扭曲了一瞬,见他一时半会没有想要杀自己的冲动,又从包里拿出水、消毒液和绷带,简单清洗一下,慢慢地包扎着。

      手很稳,不慌乱。
      “进化得不错。”季怀瑾点评。

      时古:?
      “但是包得太丑了。”季怀瑾继续评价。

      你妈。时古在心里辱骂他一百遍,面上却轻嗤一声。
      他很清楚现在季怀瑾是把他当个玩具,想欣赏他死前的丑态。如果越是表现得害怕,就越是遂他的愿,也死的越快。

      可是就算多拖一会,想要逃走,也不可能吧?

      “说说看,怎么认识我的?”季怀瑾似乎对时古毫无印象,这可以理解,毕竟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菜鸡。
      “说了你放我走?”时古一副刺头的样子,拧着脖子宁死不屈。

      季怀瑾眼中笑意顿失,一把把时古的脸摁倒地上,居高临下地说:“装不像就别演。”

      时古的脸被石块划破,血液蹭着泥土糊成一片。

      时古:……
      他清楚个屁,还不如表现得害怕。这人的心思根本难以揣摩。
      太狼狈了,他被压得动弹不得,季怀瑾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握住他受伤的肩膀。

      刚止住的血再次决堤,染红了纱布,顺着时古的后颈流下来。

      季怀瑾看他的眼神活像看一只濒死的爬虫,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漠。

      时古也不高兴演了,口腔里一股腥甜,他拼命咽了下去。
      躺着的时候喉管不畅,咳得撕心裂肺。

      这种被单方面压迫的感觉真难受啊。
      他的喉咙剧痛,咳得两眼翻白。

      季怀瑾把他的脸掰过去,正对地面,鼻尖撵着肮脏的泥土,时古每次咳嗽后急喘,都会吸一嘴的泥。
      固体颗粒进入鼻腔和口腔,他剧烈地颤抖起来。

      活在二十一世纪和平年代的青年,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不容置疑的、浓烈的杀意。

      他无力地挣扎起来,窒息的感觉越发明显,手抵住喉咙,试图让呼吸通畅。
      他眼前发黑。

      匕首连同豹子被踢飞了,包里还有一把枪。
      他放弃抵在脖颈上的手,蜷缩着、一点点往包的方向移动。

      然而再怎么小心翼翼,垂死之人的目的也总是显而易见。

      季怀瑾眼见着他的手即将勾到包,又漫不经心地把它一脚踢开。

      但是时古本能支配了电脑,他的玻璃手猛地变长,化成尖利的武器,一部分插进季怀瑾伸过来的左腿,一部分猛地勾到了那把枪。

      进化后的好处被安逸掩藏,只有对死亡的恐惧才能激发本能。
      异化留下的东西从来不是摆设,只是很少有人学会去用。

      季怀瑾吃痛,手上的力道松了一松,时古用手肘撞他的身体,猛地翻身坐起,手中的枪在一瞬间上膛。
      “砰。”改良后的ppk枪后坐力很小,时古的手分毫不动。

      他连着开出三枪,分毫不敢耽搁,回头抬脚就跑。
      他的视线不可控地变得模糊,脚步踉跄,几乎每一步都踩在云里。

      不知道枪伤对季怀瑾还算不算得了什么,但他没时间确认。

      如果他能回头的话,或许能对上那双怨毒的、狠厉的、充满残暴的眼神,与之前的漫不经心截然不同。他把对这个世界、对一切、对所有生物的诅咒与恨意都淬在里头,又用无所谓的外表简单地包装。
      除了时古最开始在他腿上扎的一道,那枪再没给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高强度的子弹被他表面忽然附着的又厚又密的毛发吸收,软绵绵地跌落在地。
      他变得极有耐心,为了给时古更多希望,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向前奔跑。

      对腿上流的血满不在乎,那张漂亮得锐利的脸莫名显得狰狞,眼里闪烁着流光。

      时古跌跌撞撞,中途因体力不支摔了好几跤,每次都艰难地爬起来。
      耳边嗡嗡作响,但他没有一刻放弃倾听身后的动静。

      猎豹在肩上开的口子不小,几乎遍及半个肩膀,血肉之下可见白骨,在泥泞不堪的皮肉里像脆弱的雪莲。血液争前恐后地从伤口里冒出来,将他全身染得通红。
      大概是哪根筋搭错了,他忽然把那只玻璃手搭在伤口上,控制着玻璃的生长,细细密密地覆盖住伤口,让玻璃融入皮肤,成为他新的血肉。

      随后,斩断肩膀与手之间的玻璃联系。
      就和把一根手指敲断一样,疼得时古再次闷哼一声。

      他很怕疼。从小连打针都要哆哆嗦嗦躲在后面,小学的时候被同龄人调小了很久。
      刚从幻境死里逃生的时候,他得知老婆婆要戳瞎自己眼睛才能醒来,他以为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可是他现在,为了活下去,斩断自己的手,任其再生,也任由肩上的玻璃像有生命一样吸食他留出的血,贪恋地钻入他的身体。

      半个肩膀被透明的硬质物体覆盖 ,血渐渐止住。

      身后依旧没有动静,时古刚刚一直被伤口疼痛吸去注意力,没有余力再多想。
      可是现在他意识到了不对。

      太安静了。
      他走的绝对称不上快,季怀瑾会这么长时间追不上来?

      凭他一个半吊子程序员,刚刚学会拿枪,能在盲打的那三枪里打死季怀瑾?

      他想到对方古井无波的眼底,如果一旦被打扰,潭水就会汹涌地、势如破竹地席卷而来,不到最后一滴水流进也不罢休。

      他在身后,就那么看着他,像潜伏在暗处的猫,黑夜里绿莹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老鼠的慌乱逃窜,又会在对方自以为逃出生天时给予致命一击。
      寒意从脚渗透到头顶。

      夜逐渐深了,鸟类早早地归巢回家。等月亮升到最中间,就是掩藏在角落里的魑魅魍魉的狂欢。
      季怀瑾站在树影下,一只手百无聊赖地卷起身旁的树枝。
      他看到时古狼狈而去的身影僵硬了一下,随机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

      啊,被发现了。

      那就这样了吧,聪明的耗子可不好玩。
      这孩子体质特殊,不知道几个月后冯家那几个老东西发现这回事后,会不会感到痛惜。
      毕竟有机会成为下一个季怀瑾的人,可不多见呢。

      他把拽下来的叶子一扔,就要迈开步上前。

      眼前道路猛然炸开,他身影一滞,视线里多了一个红黄交错的身影。
      对方竟然有那么几分实力,又有备而来。他朝季怀瑾砰砰砰扔了好几个玩意,又把一身袈裟脱了用禅杖朝他的方向扔去,罩在他四周,他这才彻底停下步伐,端详着这个反科学的悬浮在他周身的衣服。

      细看才能看出,所谓衣服根本不是衣物,而是类似蟾蜍皮一样的动物皮质,衣角被几片鸟类羽毛吊起。“袈裟”内侧朝着他,颜色迤逦,毒性极强,一触即倒。
      “啧。”季怀瑾看清了来人,暴躁的神色明显收敛了很多,反添了几许烦闷。

      老和尚,成天给他添麻烦。

      他说:“喂,你抢了我的东西。之前我欠你的人情就算还啦?”
      回给他的是静宁大师的一句“阿弥陀佛”和发光的后脑勺。

      时古自从意识到了季怀瑾的目的,连逃跑都觉得没了动力。
      他脚下一滑,差点又要摔过去。
      这时一个人从他身旁略过,时古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哎呀,赶上了赶上了。”

      他被牛天山像拎鸡仔一样拎起来,时古只觉得自己顿时如在云端,耳边的风声猎猎作响。

      “牛道士?你怎么来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放的是蓝色烟花。
      “老和尚坚决要来救你,我能有什么办法,”牛天山语气还是很吊儿郎当,道袍上的破洞时不时就呼到时古脸上。

      时古怀疑他变异成了马,毕竟这跑步速度真不是盖的。

      他觉得有必要提醒牛天山一下:“追杀我的人非常厉害,你来救我可能会把自己搭上。”

      “哦?那我把你扔了?”牛天山咧嘴笑。
      “别别别。”小说里主角被救总要来这么一段深情戏码,他一放松就忍不住想演一演。

      牛天山脚程很快,以至于时古没来得及听见身后的动静。

      短短几分钟,牛道士就跑出了小树林,找到一辆车,毫无怜悯之心地把时古丢进后座,自己钻进驾驶位,几下就起了火。
      “你不是说静宁大师是和你一起来的?咱们不等他?”时古把头从车的软垫中拉出来,诧异地问。
      牛天山拿出在腰间的酒壶喝了两口,扫了眼后视镜,“这不是来了嘛。”

      静宁的袈裟不见了,肉色的里衣皱成一团,脸色白的活像刚被扒了一层皮。他默不作声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嗓音沙哑:“走。”
      牛道士没废话,开车启程。

      牛道士开车风格很野,没有一秒走在直线上,坐的时古心惊胆战。
      “你开过车吗?”他忍住快要吐的冲动,把车窗摇了下来。

      “哪能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道士一直坐的毛驴。怎么启动还是来的时候赵雅给教的。”牛天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还十分帅气地来了个飘逸,险险擦过一旁的大树,“怎么样?我是不是天赋异禀。”
      时古在车窗上的头和树枝来了个亲密接触,他吐了一口树叶,没话讲了。

      开着开着前方两道灯光进入视野,另一辆车迎面而来。

      “哟,他们来了。”牛天山很兴奋地不停切换远近光灯和对方打招呼。
      对面的车没理,知道人已经救下了,立即调转车头往回走。

      牛天山很没眼力见地加速到人家身旁,险些又和那辆红色跑车撞上。
      幸好司机反应灵敏,一转方向盘朝右拐去。

      跑车里的萧平敬大怒,朝他砸了个没水的塑料瓶,咆哮道:“你他妈怎么开车的?”

      牛天山这下总算收敛了点,默默地跟到红色跑车之后。
      静宁大师自上车之后就闭了眼,即使牛天山动静这么大也不能撼动他一分一毫。

      月亮升入高空,耳边昆虫的叫声不绝于耳。

      这时,他们这辆车的收音器里响起了声音。
      很好听的一段纯音,前奏有点像【the truth that you leave】,后来像【canon】,又在放到一半时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一个亲切的女声取而代之。

      “P城时间,十点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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