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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第二百九十章 决战 ...


  •   诸葛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一旁架隔取出一卷竹简:“这是白毦卫历年战报。他们每战必斩敌将首级,最喜追击主帅。”他展开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蜀汉将领的殁日,“若见我军主帅旗号,必会穷追不舍。”

      姜维突然明白过来:“丞相是要...亲自引他们入伏?”

      “不错。”诸葛亮轻咳两声,帕上又见血丝,“司马懿生性多疑,唯有我亲自现身,他才会让白毦卫全力出击。”

      他转向周瑛,眼中带着歉意:“可惜让司马懿活到了今日,该做个了断。”

      周瑛听得出来,诸葛亮这是在做最后一搏,她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不行,我不能让你身陷险境,檀郎,你想想瞻儿,他还那么小,你忍心让他没有父亲。”

      诸葛亮轻叹,“白毦卫一灭,诛灭司马,曹魏无将可用,汉军从此可横行关中。我时日无多,也不算亏。”说到这他自嘲一笑,随后充满愧疚地看向周瑛。

      他是残忍的,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赴死,却也只能如此。

      帐外,秋风呜咽。

      寅时三刻,三十丈高的悬崖上,诸葛亮跣足而坐,山风卷起他宽大的素白袍袖,他指尖划过焦尾琴的第七弦,姜维持弩立于身侧,箭镞始终对准木门道内司马懿的帅旗。

      两侧山崖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数百架改良连弩同时激发。特制的三棱箭镞穿透盾牌,将魏军钉成串。更可怕的是地面开始震颤,上游积蓄的洪水冲垮临时堤坝,裹挟着滚木礌石咆哮而下。

      “丞相何时发兵?”姜维看着洪水中挣扎的魏军。

      诸葛亮按住震颤的琴弦:“不急,等他的白毦卫。”

      司马懿眯眼望向山崖,雾气深处,隐约可见一道素白身影。

      “诸葛亮?”他冷笑,“故弄玄虚,继续前进,活捉诸葛匹夫!”

      话音未落,三百白毦精兵果然从侧翼突袭山道,牢牢护住司马懿。

      这支精锐皆披玄甲,面覆青铜鬼面,甲片缝隙间浸过桐油,水火不侵。他们静立如铁铸的雕像,唯有呼吸时,面甲下的白毦微微颤动,如雪落寒铁。

      只是不消片刻,木门道内浓雾如乳。白毦精兵踏着腐叶悄然前行,铁甲上凝结的露珠滴落在青铜面甲上,发出细微的“叮咚”声。

      参军程武突然拽住缰绳:“都督,这雾气...未免太巧。”

      司马懿隐隐觉得危机四伏,可诸葛亮近在咫尺,他恨不得即可将其握于掌心,一雪前耻!

      诸葛亮立于崖边,衣袂翻飞间,隐约可见袖中藏着一只青瓷小瓶。瓶中药粉细如尘沙,色若青黛,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丞相,风向已转。”姜维低声禀报,眉宇间压着忧虑。

      “伯约,去吧,带着将士们去东涯处守着。”诸葛亮微微颔首,指尖轻旋瓶塞,却始终没有打开。

      姜维知晓,丞相是在顾虑他和其他兵士的安危,“此毒对您亦有损伤!”

      “此毒毒性不强。”诸葛亮淡淡道,“但若遇白毦卫的玄甲铁衣,便会化作蚀骨之毒。”

      姜维眼眶通红:“可您不值得,我让军士来替您撒此药。”

      “值得。”诸葛亮打断他,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司马懿此人,多疑谨慎,唯有让他亲眼见到我以身入局,他才会信,才能请君入瓮。白毦卫专克山地战,今日不除,他日又是三千冤魂。”

      “快去吧,伯约,这是军令。”

      诸葛亮微微颔首,姜维欲言又止,最后无法,带着亲卫守在了不远处,只见丞相指尖轻旋瓶塞,一缕药香逸散,混入晨雾。

      那香气初闻清冽,似松针碾碎后的冷香,可若细嗅,便能察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那是南中瘴毒与五石散相融后的气息。

      山下前排的白毦卫突然身形一晃。

      “咳——”

      一声呛咳,如裂帛般刺破寂静。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白毦卫纷纷跪地,青铜鬼面下渗出黑血。

      诸葛亮目光锁着山下溃逃的魏军。白毦卫的玄甲在雾中泛着幽光,可他们的步伐已乱,呼吸粗重如破败的风箱。

      “毒……毒雾!”程武骇然。

      山下的司马懿猛地抬手,全军立即止步。他猛地抬头,却见山崖上的诸葛亮缓缓展开羽扇,轻轻一挥。前方十丈处,一截折断的弩箭插在树干上,箭尾白羽犹自颤动。

      司马懿瞳孔骤缩,他厉声喝道:“后军变前军,速退!”

      为时已晚。

      姜维令旗挥下,埋伏多时的蜀军推出二十架“火龙柜”。这是诸葛亮改良的喷火器械,以猛火油为引,能将十丈内的草木瞬间点燃。水火交织间,魏军阵型大乱。

      “保护都督!”

      司马懿的亲兵用身体组成盾墙,鲜血在青铜甲上蒸腾出猩红的雾气。

      白毦卫的尸体在洪水中沉浮,鲜血将雾气染成淡红色。司马懿的坐骑被滚木砸断前腿,他滚落泥沼时,青铜面甲被树枝刮落,露出苍白如纸的面容。

      “都督!”程武用盾牌格开一支流矢,左肩已被三棱箭贯穿,“往东侧断崖!”

      司马懿抹去脸上血水,突然发现水面漂浮的蜀军箭矢竟都朝着西北方,那是最初琴声传来的方向!他瞳孔骤缩:“声东击西...全军调头!”

      亲兵队长撕下绣着“司马”二字的帅旗,绑在一具尸体上推入激流。十二名白毦卫脱下玄甲,露出与蜀军无二的皮甲,这是三日前截获的斥候装备。

      “换装!”司马懿扯断玉带,将都督绶印塞进阵亡亲兵的口中。程武把早备好的草药汁抹在他脸上,溃烂的“伤疤”顿时栩栩如生。

      东侧断崖处,司马懿突然驻足。眼前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唯一通道上燃烧着诡异的青色火焰,诸葛亮特制的猛火油,遇水愈燃。

      “结人链!”他扯下大氅浸入血水,白毦卫立刻会意。

      三十副铠甲相连成索,硬是在火墙上搭出条临时通道。通过时,司马懿的靴底被烧穿。

      最后百步,蜀军哨塔近在咫尺。司马懿突然从怀中掏出个竹管,这是从战死的蜀军工兵身上搜出的信号焰。

      “嗤——”

      绿色焰火冲天而起,守军顿时大乱:“丞相遇伏!”趁着守军调防的空隙,残存的七名白毦卫护着司马懿滚入灌木丛。

      木门道的峡谷中,血腥味混着硝烟在暮色中弥漫。诸葛亮站在崖边观战台,看着谷底堆积如山的玄甲尸骸。他的手指死死扣住栏杆,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报!司马懿率亲卫突破东侧谷口!”

      姜维浑身浴血地奔来,手中长枪还在滴血。诸葛亮闻言猛地转身,这个动作让他眼前一黑,不得不扶住山壁才稳住身形。

      “东谷口?”他声音嘶哑,“那里不是埋了...”

      “司马懿用白毦卫的尸体铺路!”姜维咬牙切齿,“踩着自家将士的尸首逃了!”

      诸葛亮踉跄着扑向崖边。在血色残阳中,他看见司马懿的猩红大氅在山道上忽隐忽现。

      “好一个司马仲达。”诸葛亮突然笑了,“宁用三百亲兵垫脚也要破我的局。”

      话音未落,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可惜...”诸葛亮望着司马懿消失的方向喃喃道,羽扇从无力的指间滑落,“终究...差了一着...”

      三更梆子刚响过,周瑛便从噩梦中惊醒。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座漆黑的灵堂里,四周飘着苍白的丧幡,中央摆着一口未封的柏木棺。棺中躺着诸葛亮,面容平静,仿佛只是沉睡。她伸手去碰他的脸,指尖却触到刺骨的冰凉。

      “不!”

      周瑛尖叫着坐起,冷汗浸透中衣,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颤抖着伸手去摸身旁空。

      “檀郎?!”

      诸葛亮被她惊醒,轻握住她的手:“我在。”

      周瑛死死抱住他,却摸到嶙峋的脊骨。诸葛亮轻抚她散乱的长发,她的指尖触到他的脉搏,微弱却仍在跳动。她深吸一口气,死死攥住他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

      “崔复……”她声音发抖,“让崔复再来看看。”

      诸葛亮没有拒绝。

      中军帐内,烛火摇曳。

      崔复跪坐在诸葛亮榻前,指尖搭在他的腕上,眉头越皱越紧。他取出银针,轻轻刺入诸葛亮腕间“内关穴”,针尖刚入皮肉,针尾便泛起一层诡异的青黑色,如同淬了毒的铁器。

      崔复的手微微发抖,银针几乎要脱手。

      诸葛亮抬眸看他,神色平静:“直说无妨。”

      崔复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毒已入肺腑,侵及心脉...此毒...无解。”

      帐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诸葛亮缓缓收回手,拢了拢衣袖,淡淡道:“还有多久?”

      崔复喉头滚动,沉默良久,终是低声道:“不过月余。”

      帐外,周瑛端着刚煎好的药,正要掀帘而入,却骤然听见崔复那句“月余”。

      她的手猛地一颤,药碗“啪”地坠地,滚烫的汤药溅在她的裙角上,褐色的药汁渗进素白的布料。

      她僵在原地,指尖发麻,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声音。

      帐内,诸葛亮似有所觉,微微侧首:“阿瑛?”

      周瑛猛地回神,强压下喉间的哽咽,弯腰去拾碎片,可手指却抖得厉害,怎么也捡不起来。

      “我再去煎一碗。”她最终只说出这一句,转身便走。

      这厢诸葛亮估摸着时间看向军帐外远处曹魏的营地,轻叹道:“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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