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深藏鹿》夜深梦凉

3、山神庙

　　“北麓上神，北麓上神，回神了。”千山暮冲双目涣散的北麓挥了挥手。
　　“嗯？”北麓抬眼望了过去。
　　千山暮有些无奈的道：“山神会已经结束了……”
　　北麓闻言环视一圈后，才发觉殿内一片空荡，已是人走茶凉。
　　千山暮边领着北麓向殿外走去边道：“过些时日的山神会二位上神可不必到场了。”
　　北麓脚步一顿，随即问道：“为何？”
　　“烦请二位上神参与今次山神会，主要是因为竹锡上神没有山神庙一事，各方山神不服气。不知背地里起草了多少文书到我这来，扯东扯西扯的就是说竹锡上神如此闲散，如何服众之类的。”千山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
　　千山暮看了眼未作答的北麓上神，心道偏生这烂摊子就被这位西王母最看重的武神大人撞上了，这叫什么事嘛。
　　北麓上神为人本就疏离清冷，平日里都在庇护因战乱而纷扰的百姓，还是镇压魔族的主力。用各方神明的话就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谁知就被竹锡坑了去，贬到了滇云山山头。北麓上神被贬当天，不知多少女上仙拿着从人界捎来的纸扎小人，悄悄写上竹锡的名，扎的那叫一个起劲。还有一堆武神都恨不得直接把滇云山都给他削平了，一根草都不给留的那种。想到这千山暮便忍不住偷笑出声。
　　门前巨柱盘旋着古老的木藤，挂着几株血红的花，宛如蛇吐出的芯子。
　　门上的牌匾上写着烫金的三个大字“司木阁”。司木神君半靠在门旁，半吊着眸子，望着不远处一袭白衣缓步而来的上神。
　　“哟，不是吧，竹锡上神你真会来啊，天帝说你要来我还以为他喝大了。”
　　“那现在看来是我喝大了？”竹锡行至门前，停下脚步问道。
　　“怕不是鬼上身。”司木神君忙笑着打趣道。
　　竹锡纤长的睫羽打了下去，望向了卧在地面惨不忍睹的门槛。“还没修好？”
　　司木神君的嘴角肉眼可见的一抽，笑着的弧度一下子变得反了过来。“修的好？刚修好就一群山神成团来拜访，门没开就挤门前，受冲击的首当其冲的便是门槛。就是揪准天罚不责众，次次都大帮大帮的来。我开阁那么久没见过哪个神仙自己不修庙，要其他神仙求着我们直接帮他修庙的。简直活久见。”
　　“挺壮观啊。”竹锡跨过破碎的门槛，笑道。
　　其实山神和其他神明是有很大区别的，其他神明大多是人功成德满或妖修练多年飞升而成，总之人世间是是非非，各种礼数终是知道些的，偏生山神大多是精怪因人信奉直接成神的，性格上便直来直去，心思纯净，但大多精怪的兽性仍保留着，它们想的不多，孰是孰非它们只按自己那一套分析，办事风格也因山神守护各地域风俗不同而异，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神，但对于竹锡那种偷闲行为，他们几乎是达成共识，怎么说竹锡都得同他们一样有座山神庙，怎么说都要公平公正。
　　“所以说，竹锡上神你惹神烦的本领可是天界数一数二的。”司木神君也随着竹锡踏入了阁中。
　　“那不得给我立个牌匾？”
　　“行啊，给你挂你庙上。”
　　阁内正中央便是通天而上的琉璃楼梯，有流金的鲤鱼游曳，至穹顶时便一越而上，化而为龙，在一片星空烂漫中低鸣。梯旁左侧是桥廊榭舫，桥梁宛若轻纱笼在半空，再往上些便是遗梦了，龙吐息带出来的星子倾泻其上，使其灿若银河。而下方便是联通各界河海的晏清池，池上各类舫里不时出现各方龙王和河神。
　　“本王龙宫给一头鲲撞塌了，劳烦各位上神帮忙修补了。”
　　“不知损毁状况如何？”
　　“只剩四根柱子了。”
　　“那都叫重建了还修补？”
　　“谁看到龙息壤了？有谁看到龙息壤了？”
　　“我这舫中帘帐哪个混账偷了去？”
　　“龙息壤呢！！！”
　　“不在我这！”
　　而右侧则是塔阙牌坊以及宫楼庙宇，题字都发着金灿灿的光。
　　“玄德武神要一个狂拽酷炫的牌坊，来个人想想。”
　　“？”
　　“那位上神审美什么时候能正常些。”
　　“对了，神殿差不多要翻修了，应该还要扩大些，近来飞升上神挺多的。”
　　“还扩？”
　　“我昨日题的牌匾去哪了？”
　　“你那鬼画符阁主看不懂，今日拿去喂木林狗去了。”
　　“什么，喂狗了？怎么敢的？”
　　一片喧嚣的阁内在司木神君踏进去的刹那变得寂静。须臾便是异口同声的：“阁主好。”
　　“龙葵，闺客，来活了。”司木神君缓声道。
　　“阁主阁主，龙葵来也。”
　　“龙葵你当心些，切勿冲撞了客人。”
　　只见一黄一紫的身影从右侧的宫楼急速掠过，转瞬便到了阁主面前。黄衣仙子梳着双丫髻，身穿淡黄绣花裙，叼着半串冰糖葫芦。挑着眉，脆声道：“阁主阁主，莫不是上次新筑的山神庙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司木偏头望向了在晏清池旁逗弄池中游鱼的竹锡。“那位大名鼎鼎的竹锡上神要修山神庙了。”
　　“谁？”龙葵惊声道。“闺客你听清楚了吗？”
　　“似乎是......竹锡上神？”一旁唤为闺客的紫衣仙子，思虑片刻道。
　　方才寂静的司木阁瞬间炸开了锅。
　　“竹锡上神？他会修山神庙，简直天界奇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门槛费可以收他的吗？”
　　“他有香火吗？”
　　各路在司木阁做事的小神君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压低声议论着。
　　声音不大不小，却惊得池中游鱼四散开来。
　　竹锡抬眸淡笑着朝神君方向迈去。
　　龙葵轻轻撞了下身旁的闺客，贴近她耳边道：“竹锡上神修筑山神庙一事八成是个笑谈，闺客你看，那位上神不知司何职，模样生的倒是个端正，跟画似的，待我调戏下他来。”
　　“诶，龙葵！”闺客表情有些无奈，但终究是摇了摇头，任她去了。
　　“小仙君，看这里。龙葵姐姐请你吃冰糖葫芦。”龙葵拿着只剩一颗冰糖葫芦的杆子冲面前的上神晃了晃。
　　“我听说糖吃多了可能会影响听力，这位神仙姐姐不知你可曾有所耳闻？”竹锡挑了下眉，眼神随冰糖葫芦动了动。金灿的眼眸夹杂了点红，像似麦田中西沉的阳。
　　龙葵不解道：“糖跟听力有何干系，小仙君莫要诓我。”
　　“神仙姐姐，吾名竹锡，来此地欲修筑山神庙。这次可听清谁要修庙了？”
　　龙葵像被天雷劈中似的，呆愣了好半晌，惊叫道：“你……你就是……那个没有一个信徒八百年不建山神庙表面在滇云山掌管通道实则在人界偷闲偷懒害我们换了几十次门槛的山神公敌？”
　　竹锡道：“这次倒是听清了？那在下的山神庙便拜托二位了。”
　　还未等呆若木鸡的龙葵与闺客反应过来，竹锡便已开通道准备离开了。
　　他半个身子没入幽深的通道中，扭头朝司木神君道：“在州来一带即可，样式……再说吧。”
　　随后竹锡懒洋洋的卷起睫帘扫了眼晏清池，而后定睛看向司木神君勾了勾唇。白
　　袍上竹影翩跹，在空中一跃而过，也随通道一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