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养了一只妖》丝乌安酸

72、七月在野，八月在宇

　　小幽拉住他之后，又噤了声，这让她怎么解释，两人到了这一地步，其实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偏偏她这人越是到了感情上越是茫然，平时吃亏也好被罚也好，她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一力承担，可是这会儿她该怎么做，为帝神负责吗？
　　长明帝神扯了下衣袖。
　　小幽慌了，下意识抓得更紧，“帝神，你听我说。”
　　她在床上膝行半步，突然，衣袖散开，里面的东西全部掉落下来。
　　神杖、罗盘、卜骨，洒落在青白的床褥上，颜色各异，紫色、红色、黑色，格外醒目。
　　长明帝神目光缓缓移到她脸上，盯住她。
　　小幽松开手，讷讷道：“我……”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我，其实……”
　　“小幽，你来找我，是为了让我解开封印？”
　　小幽对着那张苍白的脸，连撒谎的勇气都提不起来。这些东西都是她用各种手段得来的，她揣着也就罢了，还为了达到目的费尽心机。
　　这一晚上时而像在云端时而又像入了地狱，酒醒之后，她突然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明。与乌绫的约定跃入脑海，在一股压迫的悲凉下，她突然觉得与其千丝万缕纠缠不清，不如挥一刀，落个清净。
　　她抬起头来，双眼不避不让，一字一句道：“是，我是来求帝神解开封印的。”
　　长明帝神看着她，半晌，自嘲一笑，“你刚才说……”
　　“逢场作戏罢了，又不止一次了。”
　　时雨仙境的夜微凉，风里夹着湿气，似乎又要下雨了。
　　“怪只怪，我有求于帝神，别无他法。”
　　长明帝神别开视线。
　　“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尽力了。帝神可否解开封印？”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不答应，你便一直有求于我，那么本神，是否就能为所欲为？”
　　小幽道：“帝神不解开封印，别人也可以，落在我手里和其他人手里，帝神自有衡量。”
　　“你在威胁我？”
　　“帝神在时雨仙境设下了结界，让我感知不到妖界的半点气息，即便如此，从左丘上神之前亲自去荒域可看出，妖界的力量已今非昔比。若是我没猜错，妖皇在东陵打开玄古门失败后，一定会寻找其他方法与天界制衡。”
　　“你一直试着与妖界联系？”
　　小幽低头，“拜帝神所赐，我身上的封印一次又一次加固，让我一如既往的做个废人。当然，我能活到现在，都要谢帝神宽厚。”
　　“小幽，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帝神做事自有道理。帝神觉得，还需要我做什么？”她指尖握了握，面上却笑道：“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做更多。”说着扯开外衫，接着去解里衣。
　　长明帝神的眼睛黑的可怕，他背过身去，肩头微微颤抖，声音轻得低不可闻，“够了。”
　　小幽解衣带的手不停，一件，两件……
　　长明帝神终于看向她，脸色苍白却平静，“我答应了。”
　　“谢帝神。”
　　封印解开后，神杖的尺寸不变，只是上面笼罩了一层难以驾驭的紫色灵力。
　　长明帝神闭目调息。
　　小幽手里握住神杖，偷偷看向他，重伤未愈，气血两亏，形神俱疲，眉间的锁纹，更像是怎么也熨不平。
　　片刻后，长明帝神睁开眼睛，起身离开。
　　“帝神打算禁我足吗？”小幽追问。
　　“你爱去哪去哪。”长明帝神头也不回。
　　小幽坐在床边，她手指陷进床褥，鼓起勇气道：“我还有一问。”
　　门边的人顿住脚。
　　“我喝醉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
　　长明帝神没有动，半晌，背挺直了些，却没有回头，“不是说是演戏吗？”
　　小幽闷了一会儿，慢慢道：“即便说了，也烦请帝神不要当真。”
　　门哐当一声关上。
　　长明帝神走了以后，她才发觉自己是在别人的房间，帝神似乎对他的东西没什么概念，她拿走也好，还回去也好，他从不在意。
　　这时候才是后半夜。时雨仙境她已然呆不下去，要去哪，还是个问题。
　　小幽自知就算长明帝神不禁她的足也去不了多远。下床的时候，她看到长明帝神的床头放了本书，露出封面的一角，什么书非要在床头看，难道帝神也需要催眠？她正要拿过来查看，脖子上的墨玉亮了一下，她用灵力接通。
　　是离玖的传信。信上书得简单，似乎是在仓促下写的，让她去荒域的千草川汇合。
　　她看完信，心有不安。离玖对她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她一个人是断然去不了千草川的，若非迫不得已，她也绝不会让自己独自前去。
　　即便如此，海螺不在她手上，无法问明原因，况且，贸然传信，还有可能对她不利。
　　问题在于，怎么才能到千草川去。
　　她默然想了半天，天都快亮了，才猛然发觉自己还在帝神的房间。若是让别人看到她在这过了夜，估计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就坐实了。
　　她悄悄打开门，看外面人声寂寂，便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朝天殿的偏殿。
　　她关上门，心有佘悸，她现在不去想那一番话到底会怎么得罪帝神，据她推算，帝神若是厌恶一个人，顶多就是视而不见，就如脚上踩了泥，一般人就算觉得泥讨厌也不会刻意怎么样。可悲的只是那团泥罢了。
　　她把门关上，对着门缝愣了半晌，叹息一声，转身的时候，眼珠子一瞪，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乌缇像是坐了很久，面前的茶杯凌乱，她弯起嘴角，面带嘲讽，“我还以为要等到日上三竿呢，有什么好遮掩的，还玩夜半幽会。”
　　“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幽身心俱疲，懒得多解释，见她没带自己的侍女，估摸她的确有急事，才会一个人不顾时辰跑过来，“公主有什么事？”
　　“我要去千草川，你陪我去。”
　　“千草川？”小幽难掩讶异，问：“你去那做什么？”
　　乌缇瞪了她一眼，“就是你那个海螺嘛，后来明彻果然给我传了信，可是自那之后，那东西又不灵了，我现在找不到他。”
　　“这和你去千草川有什么关系？”
　　“后来我从传信的源头查到他在那个地方，我要去找他。”
　　小幽劝道：“那也不能说明什么，那地方是妖界腹地，危险得很，若是我没记错，三万年前的妖神大战就是在那发生的。”
　　“你也觉得危险？那我更得去了，明彻连我的信都不回了，他不会遇到不测了吧？”
　　“公主，恕我直言，你真有那么担心海皇大人？明明上次在西海你们还……”
　　“你懂个屁！”乌缇站了起来，把小幽吓了一跳。
　　小幽打量了她两遍，完了，该不是中了什么邪术，这公主也够可怜的。眼见着她咧开了嘴，嚎啕大哭起来，“本宫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他。”
　　小幽扑过去捂上她的嘴，“好好，我答应你，我带你去，去找海皇。”她心里想的是，如此一来，岂不是省了很多麻烦，之前还担心不知如何去和离玖会合，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迎刃而解了。
　　乌缇被她差点闷死，挣扎开道：“真的？”从地上坐起来，看了她一会儿，“你刚幽会回来，不怕你那口子看得紧？”
　　小幽嘴角抽搐了两下，“公主莫要乱说，我和帝神不是那种关系。”
　　“那你去他房里做什么了，还待到半夜？”乌缇眯着眼，走到她近前，两根手指捏着她脖子的领口扯了扯，“啧啧，还说没有……你骗谁呢，证据都在这了。”
　　小幽忙把衣服遮好，眼神躲闪，“这是我不小心碰的。”
　　“你这话骗别人可以，姑奶奶我可不会上当。”乌缇扭了扭脖子，“你看什么看，我就是比你有经验啊，本公主和明彻两情相悦，琴瑟合鸣，他迟早会来跟我父皇提亲的。”说着扑上前来，扶着小幽的肩膀，“帝神待你如何，他温柔吗，还是粗暴的，还是……”
　　小幽一连后退三步，骇然道：“你、你离我远点。”
　　乌缇狐疑地看了她半晌，喃喃道：“难道他不行？”
　　小幽双眼一瞪，正要骂“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临出口，还是理智地咽了回去。她咳了声，“公主打算如何去？”
　　乌缇终于正色，拧起了眉，“我姐肯定会百般阻挠，这事儿得悄悄的。要不你现在就跟我走。”
　　“现在？”小幽一愣，两脚像踏在浮云上一般虚软，好像第一次觉得已经事到临头。
　　“再不走天都亮了。”
　　这时，仙境外忽然传来一阵独角兽的嘶吼，院外传音的铜铃相继响起，那是剑灵们相互联络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