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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朱弦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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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雪白的赤脚在荷塘上荡来荡去,偶尔脚尖触到水面引得层层波纹漾开,惊散走浅浮水面的不知名小虫。水绿色长袖被半挽起,素白柔荑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少女独自静坐已有一个半的时辰了,微风在她身旁轻拂,停留,又拂过,像是在安慰这个垂头落泪的少女。
“小荷,你听过留得残荷听雨声这句诗么?”一直隐在阴影里的钰鹤终是摇了摇头,走到光线里并排坐到了小荷身边,仿佛一下子也回到了曾无比眷恋另一个人的少女时期。
“姥姥…”
小荷隔着眼里朦胧婆娑的水雾转头望向钰鹤,像是委屈到了极点,歪身便倒进了钰鹤怀里,蹭着她专属的温暖。
钰鹤低头,一脸慈祥的看着怀里两眼通红小兔子般的人儿,极爱怜的替她拂去了眼角的泪痕。
“残荷,是为世人所厌弃的。可没有人记得它曾经也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那样的美景,引人伫立留恋的高歌赞叹。这世上的东西总是有韶华逝去的一天,所以终会被弃如草芥毫不怜惜。”
钰鹤说得动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眉头紧蹙下竟似乎有晶莹的湿意。
“姥姥,我想睡了。”小荷哭得疲倦,声音淡淡的,仿佛突然就听懂了钰鹤过往的悲伤曲调。
“好。”
老少两人相似一笑,便携了手化作两株荷。一株血红,一株枯黄,从此在艳阳皎月下,看尽人世沉浮。
头痛欲裂是崔缚华醒转的第一感觉。他伸手用力按住太阳穴,将软软的身子坐直,抬头就看见自己倒映在古铜镜里衣衫不整的颓废模样,只能是哑然失笑。
“小荷,我不能……因为,我也曾经天真烂漫过…”
他,李白,自幼聪颖,名师授艺,誉名神童,可谓是意气风发少年时,名满长安李太白。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竟是沦为了李隆基粉饰太平的下人,未免太过可笑。
那些丝竹绕耳,莺歌燕舞的日子实在是令他折杀不已,所以他任由自己沉溺在酒的醇香里。他的醉生梦死,慷慨悲歌,豪情壮志,黯然神伤又有几个世人能懂,懂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缚华,缚华,他这一生便束缚于此等时代,一座宫殿,一身华服里。因此,无论是飘然落叶还是荷叶少女,都只能在他心外,在自然里活得清丽脱俗。
翌日,李白应召入宫。世上再无金陵崔缚华,世上再无应城小荷。只有大唐,有了李白的真正的大唐。
后来,那家酒肆里流传着一首经久不衰的唱词,歌颂代代世人朦胧的爱与忠贞:
沧海难为水,拂去丝丝絮。
字字不沾情,岁岁长相见。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初荷。
再后来,时人传言,深山幽谷有灵,荷叶善歌。有好事者记载,歌曰:
你眼前的我是化为一方,我眼中的你是红尘万丈。
若,你跳得出去,且安心做你的谪仙,我只记取你最初的模样,白衣胜雪,才冠三梁。
若,你跳不出去,请与我相见于江湖,醉笑陪君不诉离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