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于俗常》执孟

25、番外二

　　番外二

　　县体育馆里架着长枪短炮对准观众席和表演场地，好能在各个角度捕捉大家的神情，结束后会选出照片放红星广场展示。
　　一一年十一月九号。
　　舞台上载歌载舞的表演着有当地特色文化的节目，观众席里坐着各个单位的人。
　　开场表演结束，主持人笑脸洋溢的上台，声音里都是掩盖不了的喜悦：“一九六一年十一月九日，经□□批准，s县成立。s县交通便捷、资源丰富、文化古朴、生态良好，全县森林覆盖率达57.96%，有被誉为“东方氧都”的桃花源，有被……五十年来，s县不断加强和改善民生，深入推进社会事业发展。近年更是大力实施“民生和县”发展战略，美丽……”
　　“s县二十三乡镇人民团结一致、艰苦奋斗，县城面貌发生了历史性变化，县域经济实力不断增强，基础设施建设日新月异，社会事业全面进步，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
　　做完县城的介绍和热烈庆祝s县的五十年县庆，新的节目上场，与此同时广场上也进行着歌舞表演，人山人海，把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观众席中间模样俊俏的青年西装革履，坐得端正，腰背挺直，路过的摄影师都不由得朝着青年的方向多拍了两张，心底赞叹：这才是我们s县青年才俊的精神面貌之代表嘛！
　　摄影师一转移阵地，青年眼里闪过亮光，看到前排的一个地中海西装男躬身开溜。
　　“唐帆，你要先走了吗？”
　　身旁的同事见青年起身，问到。
　　得，也不用说自己是去个洗手间了，唐帆笑了笑：“嗯，辛苦你们在这继续坐镇凑人头啦。”
　　“哈哈哈，去吧去吧，放心，人那么多，不会有人发现少人了。”
　　唐帆笑眯眯的离开，地中海科长都跑了他还不跑？他真的不想再坐那看民间上刀山或者跳竹竿舞的表演了，屁股坐的好疼……想到这唐帆一边心底埋怨某条喂不饱的饿狼，一边往步行街去。
　　饿狼爱吃那儿一家卤肉店的卤味凉菜。
　　……

　　南门公园路上的汽车修理厂今天有些冷清，大伙都去广场凑热闹看表演庆祝县庆了。
　　“赵哥，听唐帆说你那前两天装修完工了？”懒懒坐凳子上靠墙，嘴里叼着根牙签的李晓北提起。
　　“嗯。”
　　“哈哈哈，那不得定个日子请兄弟几个去观赏一下，聚一顿？”
　　“随便。”
　　“……真是，唐帆不在这里，你是一点劲提不起来。”李晓北有意无意的说，“赵哥，我发现你和唐帆戴那对戒指挺好看的，哪买的？改天我也去整几个，我和君哥排骨他们人手一个呗？”
　　垂首抽烟的男人终于抬头看他，似笑非笑：“晓北，你想说什么。”
　　打好委婉试探台词草稿的李晓北噎住，咽了下口水，赵时眼神太锋利了些，那一瞬间让他有些想闪躲。
　　沉默片刻。
　　“赵哥，你……真的只把唐帆当兄弟吗。”这话困在他脑中许久了，或许是从多年前至今，看那二人交流的疑惑画面堆叠太多。
　　“请客就不在我家里造了，聚福楼吃一桌。”赵时踩灭烟头，语气淡淡的说，“你们去把家里搞乱了，唐帆看着眼烦。”
　　“……”答非所问，疑惑更深的李晓北。
　　“他以后就住我那了。”
　　“……啊？”李晓北干笑着，有些凌乱，两人戴了多年的戒指？同居？是他想的那样吗？！
　　赵时勾唇，李晓北如果不是有往那方面想，都不会抛出今天的问题。
　　“我家的人，当然住一块儿。”
　　李晓北点点头，魂不守舍的起身往水龙头边走：“……噢噢，赵哥，我，我去喝点水。”
　　赵时抄起一瓶矿泉水砸他头上，把人砸回魂。
　　李晓北捂着头，脸纠结成包子，赵时承认得太坦率了吧！什么时候的事！曾经所有的困惑都得到了解释。
　　“就，赵哥……就很般配。”
　　赵时不屑，呵了一声，要你说？
　　一辆黑色的中型suv缓缓开进修理厂，停在了正中空地上，驾驶座上下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穿着一丝不苟。
　　李晓北瞪圆了眼睛看了眼车牌，省城来的车，怪不得呢，他们县城的小轿车多是五到十万之间的！就没出过这么豪气的车，不说放县城了，放市里，这辆车都亮眼。
　　“我天，凯迪拉克srx，赵哥，这车大几十万呢吧？”男孩子永远对车多有了解。
　　赵时坐着不动，等那中年人走近：“嗯。”
　　“小兄弟，我这车发动机熄火，你帮我看看。”中年男人带上笑脸，像是面具，九成是个成功的生意人。
　　赵时迈开大长腿上前察看，没一会儿对他说：“油路堵塞。”
　　中年男人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李晓北就坐他身边，悄悄打量着，这大叔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帅小伙，就是眼角的疲惫怎么都遮掩不住了。
　　“哎大叔，你往省城来啊？”
　　“是啊，来……探亲。”中年人话中带着惆怅与失落，显而易见。
　　“没找着人？”李晓北想着一出亲人失散十八年或者功成名就回到初恋家乡寻她的狗血剧情。
　　中年人笑笑不语，眼角耷拉着看似几分沧桑，不是不想说，是不知从何说起。
　　几年前，时代突然飞速发展，他老一套规模的厂子被新秀们排挤得很惨，他的小儿子也出生了，年少轻狂时那股子闯劲随着年岁增长淡了下来，他回归家庭，给小儿子一个完整的家，优渥的生活，想想自己的大儿子……自己错过了他十多年的成长，除了某个方面，方方面面其实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不可否认，那这小儿子在亲情完整的情况下只会更优秀。
　　不闻不问家里都能出个优秀乖巧的儿子，更别说关心备至下成长的吧？他是个成功的商人，但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错得很离谱。小孩子如今不过五岁，蛮横霸道，甚至把同幼儿园的小朋友打闹中推下楼。
　　不光之前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也不是很懂，为什么，四年前大儿子高中毕业，他打过电话来询问，县状元，看来去了那个小地方还是没松懈学业嘛，他一直自认为，最迟今年夏天……
　　大儿子就会回到省城，找工作。
　　却再次错得很离谱，原来他从不了解他儿子，他儿子不会再回去了，当初扬言断绝关系也不是少年人的气话，儿子选择去考县城的工商局。
　　他的人生规划中，没有他这个父亲。好比他多年前转来那五十万表明他没有他那个儿子，以后别想回来分家产一样，他儿子从离开省城那天就下定了决心，以后互不干扰。
　　人对本应存在但迟迟没有得到的东西没办法产生执念，对大儿子来说，这指的是父爱。
　　静默中，那异常高大帅气的青年已经修好了他车子的问题，喊价也是平常价，没有因为他穿得好，开豪车就宰他。
　　“哎！帆啊！今天帅爆了卧槽！”李晓北紧盯着走近修理厂的青年，今日穿西装打领结的，唇红齿白，风度翩翩！他还是第一次看唐帆穿西装呢！
　　唐帆眼带笑意，略微骄傲的看了赵时一眼，小模样娇俏得不行，好像在说：我今天帅吧。
　　“不是得全体去看县庆表演吗？”赵时迎了上去，接过他手中的凉菜和卤味。
　　“我看我们科长溜了，我就跟着溜了。”
　　刚准备上车的中年男人停住了打开车门的手。
　　唐帆本也没在意这辆豪车，直到越过车头看到那个男人时，停下了脚步，笑意凝固。
　　侧首看去，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商人鬓边添了银丝，在岁月雕刻下面庞苍老了许多。
　　唐帆印象中没有他为人父的形象。
　　眼中也就没有过多情绪，不是无法和解，是没有什么需要和解的东西。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看那丢人群中也能脱颖而出的青年风姿卓越，不禁红了眼眶。
　　唐帆有几分像他的母亲呢，那个被自己遗忘在记忆深处也曾海誓山盟的女子。
　　“小帆……”
　　唐帆颔首，与父亲湿润的眼眶不同，他淡定从容。
　　天际云卷云舒，清风去留无意。
　　李晓北石化在了原地，那是唐帆他爸爸！？
　　赵时看身旁的人儿情绪稳定，也放下心来，别的他不在乎。
　　“在县城有商业项目？”他不想听到父亲是为了来看他那种理由。
　　唐父目光在唐帆和他身旁那男人之间来回流转，或许那男人也是儿子待在这地方的理由。
　　“来看看你。”
　　唐帆更关心二老。
　　“你没去找我外公外婆吧？”唐帆并非故意扎他，二老定不想见到这个薄情负心的男人，就让他在他们的生活中淡去最好。
　　唐父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眼底有些沉痛，摇头，声音哽咽了。
　　“过得……还好吧。”
　　也许是想到了二十年前他对着一对恩恩爱爱、宠爱女儿的父母发誓，他会代替二位去加倍爱护她。
　　也许是想到了他承诺以后有了孩子会经常带小孩来见外公外婆，让他的小孩成为最优秀快乐的小孩。
　　可他什么都没做到。
　　唐帆自然的牵起赵时的大手，莞尔：“很好。”
　　没有更好的词来形容他认为的好。
　　唐帆再次轻轻的说：“很好。”
　　赵时笑了，回握住他的手，慢慢十指紧扣。
　　无言以对儿子的淡然，唐父在他眼中连怨恨都看不见，唯有真诚的满足与幸福，无颜再待下去。
　　他想要听他再叫他一声……
　　唐帆好似知道他的心思。
　　“爸，回去吧。”称呼的是至亲的人，回的是早已没有他们母子的家，便算不得唐帆的家了，是唐父的家。
　　唐父听懂了，带有褶皱的手盖住了眼眶，打开车门离去。
　　亲朋之间会说下次再来啊，他们是至亲，却不一定会有下次再来。
　　因为没有相互的想念与牵挂。
　　李晓北默默吃凉菜，把存在感降低，他看到了唐帆当着他爸的面牵住赵时的手，他觉得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五年前唐帆会从省城来县城的原因。
　　真是……干得漂亮。
　　唐帆惊：“晓北！那是我哥的凉菜！”
　　赵时一只手臂拦腰把青年拦住顺毛：“没事，给他吃。”
　　李晓北手抖了一下，从角落啤酒箱里取出一罐啤酒配凉菜。
　　“外边守着。”说完，赵时把人横抱起一脚踹开了休息室的门再一脚关上，他看见唐帆穿着这身西装的时候，就想粗暴的撕开它了……太勾人。
　　那里面只有一张单人的铁架床，没一会儿里面穿出铁架子剧烈摇晃的声音，可想其战况多激烈。
　　李晓北咽下一口酒，想了想还是走过停车场把修理厂的大铁门关上。
　　动静太大了啊，要是有人来修车听见可不好。
　　赵哥是，对自己承认他和唐帆的关系后放飞自我？
　　李晓北吃着凉菜喝着啤酒听着音频直播，听了两个小时，铁架子摇晃的声儿才停下。
　　隐隐听见软软的哭泣声和男人的低哄。
　　李晓北扔掉手中的筷子，心头一团烈火，等赵时自己先神清气爽的出来了，李晓北怀揣着烈火告辞。
　　回家就是不惧一切艰难险阻的向父母坦白了什么。
　　差点被打断腿，身负重伤爬去了步行街的红中棋牌室。
　　排骨：“……”你他妈的是干了什么被你爸妈打成这样？！
　　排骨问他：为什么被父母揍了。
　　李晓北扯嘴想笑，不料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痛呼。
　　他伸手颤巍巍的向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颗猪油糖。
　　他说：因为偷了家里的糖。
　　排骨眼底水光流动，泪水没能兜住，从眼角滑落，他拆开糖纸咬住一半，凑近李晓北。
　　李晓北愣住，鼻尖贴着鼻尖咬住另一半。
　　糖没了，他们依然没有分开，甜香滋味在二人口中翻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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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肥宅作者想说说唐帆的性格定位，我觉得从他成绩好在外公外婆那拿了奖励顺带会卖个乖的行为来说，唐帆是有一点讨好型人格的，潜在的让人心疼的人格吧，希望能得到喜欢，正文里可能没太具体，偶尔一笔带过他是讨人喜欢的。这也是唐帆所希望的，综合他成长环境来说可以理解，想要去恨他的父亲，但是说‘恨’，对他而言言重了。他没有长歪，而是小心翼翼的打造一个比较完美的外壳，无人重视也没放弃自己，怕被关注也渴望被关注，对待善意会很珍惜的一个孤独的普通小孩。
　　感谢阅读，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