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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彩笔谁提玲珑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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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凉了,该杀的都杀了吧。”姬九命抬起手看着自己的绯红指甲,把朱砂笔扔在了一边。
  “第一,圣上不得妄议生杀,第二,如今天候尚未转凉。”沈一帆将笔捡起来,放回了姬九命的手中,“案卷不可这么轻易地看过去的,比方说前朝旧事,就有忠臣的名字被奸臣写在什么人名里混进去造成了一番悲剧。”
  “好的好的,朕明白了,朕这就爬起来。”姬九命说道,支起了身子,“朕继续看,不管有多少页朕也看,就算朕今天驾崩在这里,朕也会看下去的。”
  “圣上也不该轻言生死之事。”沈一帆一板一眼地说道。
  姬九命伸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玉玺上的流苏,“这不过是些小话,不足为外人道矣。”
  沈一帆低下了头,“臣为陛下看看膳房有没有做点解暑的点心。”
  沈一帆是她的伴读,即使早就封官授爵了,姬九命在沈一帆在京的时候,还是愿意招她进宫随侍左右,虽然不合礼法,但是十年的习惯,怎么能说改就一下子改掉呢。
  姬九命拿起了茶碗,喝了一口茶,她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书房之外,一个青年男子正随侍着。
  他,好像是叫卢师行来着,穿着一套深紫色的官服,上面绣了一条秉笔倌所应有的图样,为一双鹦鹉,取吉祥敏慧,忠义贞洁的意义。
  沈一帆正在对他交代着什么,没过一会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绯红色的看着就很凉快的西瓜霜。
  精致的瓷碗配了一副镀金头的银勺子,姬九命接了过来,拈起了勺子,想起自己也许应该慰问一下这位秉笔倌,于是开口说道,“卢卿近日来在宫中诸事可好。”
  “承蒙陛下厚爱,一切顺遂。”卢师行恭敬地说,退下站在了一边。
  姬九命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沈一帆,她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彷佛在说你招了这种人难道是当个宠物养的么,这个时候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姬九命出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沈一帆退了出去,姬九命垂着眼睛继续看着奏折,“还有多少折子没看呢。”
  “回陛下,紧要的今日必须要看完的有三十份,明日期的有二十一份,旬日之内即可的有四份。”卢师行轻声回禀道,他的声音细腻而柔和,即使是说这种事情也不让人厌烦。
  “那都拿过来吧。”姬九命说道,在奏折上画了个圈,数量这么少,还真是可喜可贺。
  过了一会,那个青年回来了,将手中的奏折一本一本地放在了她的身侧,并且轻声问道,“陛下,如果有空的话,近日里您生辰的礼单已经可以过目了。”
  “不错。”姬九命随口说道,她对自己的生辰倒是没有什么期待,每一年都会收到很多奇怪的华而不实的东西,老实说,送到她心里的礼物很少很少,但是她还是要去看看然后摆出了一副朕心甚悦的表情,还真是人事多艰,“先待朕把今日的看完。”
  卢师行退了下去,默默地站在一边,姬九命看着手中的奏折,渐渐地忽略了他的存在,过了片刻之后,她拿起了下一本,然而中间却飘下了一张小小的纸笺,上面画着一朵花。
  是一朵白莲。
  虽然朴素但是笔触优雅,让人看了不由感到了一阵清凉,她好奇地将剩下的奏折拿起来抖了抖,看到了另外两张纸笺,一张上面画着一朵笔触精美的昙花,而另一张则是一株兰花,写意而简单。
  她将三张纸笺放在了案上,忍不住看了看,“这是何意。”
  “圣上恕臣疏忽,”卢师行沉声说道,“这是臣用来区别奏折轻重缓急所自己用的记号,忘了取出来了。”
  “区分轻重缓急,”姬九命将三张笺随意地放在了一边,“你且说说为何是这三种花。”
  “昙花一现,所以为最急,单瓣莲华只开二日,而幽兰可香十日。”卢师行慢慢地说。
  “不错不错,”姬九命说道,“不过这样未免太过浪费了吧。”
  “臣恐多日不用,画技生疏,所以借此之便,擅自作主,请陛下责罚。”卢师行说道。
  姬九命并没有看他,“有什么好责罚的,如果你喜欢的话,倒也不错,不过未免太劳累了吧。”
  “举手之劳而已。”卢师行轻声道。
  姬九命的目光转向了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是么,闲暇之时,可以给朕看看你这般绝技么?”
  “臣诚恐诚惶,不胜荣幸。”卢师行说道。
  姬九命将笔放回了架上,“如此,卢卿先带朕看一下礼单吧。”
  石头,鸟,钟表,石头,花,姬九命感觉自己有点困了,为什么他们这么喜欢送石头,实在不行就全都堆在朕的吉穴上面,等到朕死了,直接躺下面好了,如果有盗墓的来,从上面搬即可,不至于把朕拖出来挫骨扬灰。
  估计没有人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们只能看到这个少女看着礼单,露出了疲惫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鸟倒是也不是不可以。
  姬九命出了口气。
  鸟也行,还有钟表,朕有一个能看时间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这么有排场,还是说提醒朕一生不过在虚度时光嘛。
  寓意真的很美好。
  花,姬九命看了看,反正没有一个名字自己认识的,还有狗和马,名字也都奇怪的很,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超级大的,钟表。
  或者说一个神奇的混合体,它又是钟表,又是屏风,还是摆件,可以高山流水的那种,总而言之,应该块头不小。
  不是,现在钟表这行的竞争已经这么激烈了么。
  姬九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因为感觉真的很怪。
  她的生辰在三日后,白日里会纳礼,晚上会摆寿宴,然后会有人献舞献乐,一般来说是要宴饮一夜的,但是之前姬九命并未加冠,所以都是半夜而已,这一次估计肯定要熬够一夜。
  还真是个不眠之夜,姬九命忍不住想到。
  她突然一点都不想过生日了。
  她将礼单合了起来,递给了卢师行,“卢卿费心。”她伸出手的时候一不小心将自己的茶碗碰了一下,一点红茶落在了她的白色常服上,成了一点污渍。
  姬九命感觉自己的眼睛跳了跳。
  这是什么运气,朕的运势不是一贯都很旺盛的么,这算什么糟糕的事情啊。
  她方想吩咐卢师行叫人准备更衣,然而那青年轻轻地笑了笑,“恕臣冒犯,陛下说,想看臣的那一点雕虫小技,臣也就献丑了。”
  午后炎热,青年白皙的脸色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红晕,她看了一眼,心里一动,微微点了点头。
  卢师行取过花瓶里的一根枯枝,沾了沾掉出来的茶,在姬九命的袖子上,勾了一朵牡丹。
  整个过程呼吸即完,那青年似乎胸有成竹,下笔毫无滞涩,流畅的彷佛那朵花是从他手中的这一截树枝中流淌而出的一般,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将她的袖子抻平,然而她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他的呼吸和体温,虽然动作亲昵,但是却没有让姬九命感到一丝一毫的冒犯。
  姬九命垂着眼睛,不可否认,这个青年的手很漂亮,白皙,骨节修长,没有什么多余的毛发,像是一捧雪,又像是一块玉,让人看了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种安静和清凉。
  姬九命很少这么凝视男人的手,虽然她贵为九五至尊,并没有什么她不该看,或者不能看的介碍,只是她之前会觉得,男人的手有什么好看的呢。
  现在她觉得的确是好看的。
  这朵花画的很快,但是姬九命却觉得这时候时间过的并不快,好像是过去了很久一样。
  然而当他画完的时候,茶渍还发着烫。
  “很好看。”姬九命抬起手,看了看,笑着说,“如此来说,朕也不想换,只怕大内总管说道朕。”
  “恕臣冒昧。”卢师行轻声道,姬九命挥了挥手,让他直起身子。
  她本想赏赐给他点什么,来保护他这双手,但是奈何她也记不住自己到底有什么东西,正在她思考的时候,大内总管来了。
  “陛下,有要事。”大内总管说道,姬九命站了起来,“但讲无妨。”
  “方才有一不知何处而来的男子,竟进入了皇后宫中,欲要劫走皇后,还请陛下前去。”大内总管说道。
  姬九命站了起来,卢师行跟上了一步,“陛下,刺客若非孤身一人。”
  “不必担心。”姬九命平淡地说,“即便是想要朕的首级,他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毕竟想要朕的脑袋的人已经从王京排到佛国王京了。
  但是行刺皇后,姬九命轻轻地出了口气,“你说说,你觉得他是想要杀死皇后呢,还是想要干什么别的呢?”
  “臣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样东西,”大内总管轻声说道,“据臣之间,这是一种特质的软泥,可以拓在面部,做出人皮面具。”
  他要调包皇后。
  “朕过去看一下好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