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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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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江风举着酒杯转身,就看见何兆文收回手笑笑地站在他,他身后跟着的是刚走过来的沈振声和另外两个女孩。
“小风,怎么不上场跳舞去?”
猛地见到他们走来,聂江风险些咬到自己舌根,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话有没有被他们听见。可想了一想,是他们先在背后说了自己的,自己又有什么好尴尬。这么想便理直气壮地迎上了他们的目光。
与何兆文一起来的女孩似乎便是刚才在阳台交谈的女孩,他们之中那位年纪打扮更为成熟一些的这会主动邀请聂江风去跳舞。本来聂江风对跳那些交谊舞很不擅长也丝毫没有兴趣,可是现在要他对着沈振声这张冰山脸他更加无所适从,正好借此机会避过尴尬的气氛,便接受了邀约。聂江风本来对上流社会那一套社交很是受不了,这位邀他跳舞的欧阳小姐比他大了一两岁,显然是这些社交场所里的常客,跳舞说话都是落落大方,倒让聂江风放松下了不少。一曲终了,又跳了一曲,直到三首曲子结束,聂江风才退回到场边。意外地,聂江风走回自己的同学身边时,发现沈振声居然还一个人站在原处。
聂江风从同学手里接过刚才没有喝完的香槟酒聊了几句,一直站在一边的沈振声突然插了进来说:“没想到聂公子也中意交谊舞。”
如果不是被点到了名字,聂江风真以为他是在和别的什么人说话。他说话时也不看着自己,聂江风和旁边的同学对视了一眼才确定他真的是在对着他们说话。而聂江风此时还在记恨着刚才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讽刺言语,即便对着的是沈振声,他也没好气地说:“年轻人都喜欢跳舞,不过,大概沈老板平日里商务繁忙,是看不上这些消磨时间的玩意儿的。”
其实这话说的有些无礼,连他的同学都默默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谨言。好在沈振声似乎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回答他:“那也不一定,要看是不是值得我消磨这些时间了。“
“哦,那对沈老板来说,怎么样是值得,怎么样又是不值得呢?”
“和我不在乎的人做我在乎的事情,或者和我在乎的人做我在乎或者不在乎的事情都是值得,而和我不在乎的人做我不在乎的事情,那么就是不值得的时间。”
“那么我看沈老板应该一点都不享受这场舞会,连一支舞都没有跳过,这件事一定是你不在乎的事情了,可你还愿意留在这里,看来这里一定有你很在乎的人。”
他们这话旁的人听来像是在念绕口令,可这两人愣是完全听懂了对方的意思。聂江风本来就意兴阑珊不愿与沈振声多谈,听他这么说不知怎么得就很想和这位心思沉重的沈老板辩上一辩。
沈振声听后,忽然将目光定定地放在了聂江风身上,似乎有些什么话就要冲口而出,可是他还未开口,何兆文就走了过来大声招呼他们:“振声,小风,一会集体舞的时间,你们俩都要参加啊。”
和何兆文走得比较近的那几个女孩子也跟着围了过来,声音最大的曼琳毫无顾忌地说:“集体舞可是一半男士一半女士,人数刚刚好,你们一个也不许跑。沈老板,你就跟我搭档吧,我跳得可好了。”
这话大概也就粗枝大叶的曼琳敢说出来,谁都知道,沈振声今晚可是拒绝了不少女士跳舞的邀请。他刚想开口说自己并不想跳舞,就看见欧阳小姐已经站到了聂江风的对面,话到嘴边他忽然就吞了回去,只是默默移开目光,对曼琳点了点头。
申城的上流青年们从英国人那里学来了这一种新玩法,音乐响起前,男士女士各站作一排,行礼后就按照固定的舞步,有时是和自己对面的异性跳,有时又和附近的其他人跳,轮换到不同的舞伴,就能和不同的人交谈。这种集体舞尤其适合于没有固定伴侣的联谊场合,颇受交际圈子里的青年人欢迎。聂江风没有想到的是,沈振声和何兆文分别站在了他的两侧,让他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舞步更为凌乱,好几次都不小心和身边的人撞在了一起,何兆文倒还好,每次撞上沈振声时,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但聂江风心里就是觉得沈振声一定会在心里更加笑话自己。
不过聂江风这才注意到,原来沈振声并不像他自己所说但那样对跳舞没有兴趣,相反,他的舞步是相当老练优雅的,丝毫不逊于何兆文。
这就更加说明,他刚才是故意不入场跳舞,一定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拿乔,根本瞧不上那些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聂公子虽然喜欢与女孩跳舞,可是舞步却似乎还需要多加练习。”聂江风再一次踩到了身边的沈振声时,就听到他对自己说,虽然依然是板着一张面孔,可聂江风就是觉得他对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笑意,他平素听人多夸他聪慧,学习东西也快,这么被人讥讽当然不愿意,便反唇相讥道:“没有想到沈老板嘴上说不愿意跳舞,可是看来显然私下里经常练习。”
一听这话,沈振声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也不再接话了。聂江风心里不太安生,知道自己这话是恶毒了。沈振声是乡下出生,虽然家中是富农,可毕竟接触不到城市里的这些劳什子。家道中落来申城打拼,又在码头发家,自然对上流社会这些东西是不擅长的,为了和申城这些名流做生意,想必也是私下里下过一番苦工去学习那些花里胡哨的社交礼仪。可到了他今天这番地位,一定最忌讳别人再拿他的出生与这些天生的少爷小姐格格不入来说事,聂江风知道自己这话是戳到了他的痛处,诛心了。起先说这话,聂江风倒却是想反击沈振声之前在人后说自己的那一节,可先下看他一下就挂不住的脸色,聂江风的心里倒愧疚了起来,自己明明也最厌恶别人说自己靠的是聂家,为什么反过来又要把人家的出生作为口实来攻击呢。
正想找个机会再解释两句,音乐声就停了下来,一曲集体舞结束了。沈振声看也不看身边的人,只对自己对舞伴点了下头就离开了舞池。
就在聂江风以为他不会再和自己说什么的时候,他忽然转回来说:“一个人的出生会决定他的起点,但阻止不了他想要去到的终点。如果你想让人们摆脱对你出生对偏见,如果……你想让你在意的人看到你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你就要拿事实说话。”说罢,他又不回头的走开了。
“诶,振声怎么了,走的那么快。”何兆文平息着自己刚跳完舞还有些喘息气息,走到了聂江风身边疑惑地问。
“是他?……刚才车上的。”聂江风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低声说,刚才那人也一瞬不瞬地看向他,那双凌厉的眼睛,让聂江风一下就想起了刚才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他还借了一把伞给他的人:“学长,沈振声是坐一辆黑色福特轿车来的吗?”
“是呀,那车还是我介绍给他的,美国货,价格高但特别安全。”
\"那他的司机是个年纪特别轻的少年吗?”
”你说阿威啊?年纪是挺小的,不过也20了,是振声从码头上就跟着他的,据说身手也好。怎么了,小风,突然对振声的事情那么感兴趣,要不下回我再给你们引荐引荐,别看振声总绷着张脸,其实很愿意帮朋友的。”
聂江风摇摇头。他只是觉得那个在路边给了他一把伞的人,这个人似乎又并不是在背后议论起自己时听上去的如此傲慢。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去攀上沈振声这层关系的兴趣,眼下他最重要的事情是找份工作能安安稳稳地在申城生活下去。
屋里言笑晏晏,可屋外依然风雨飘摇,等待着聂江风尚且不知道是怎样辛苦的日子,他又哪来的心思去关心别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