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恩赐》圆气木吟

7、第七章

　　来湘姨动作突然一顿，叹了口气，继而继续做起了活。
　　孟何记得，这个主院便是夫人住的院子。他有些放心不下想进去看看，却被来湘姨制止了。
　　“小孟啊，算了算了，夫人没事…估计又是…唉…”
　　“又是什么？是发什么病了吗？”这下让他更加担心了。
　　“不是不是！夫人健康的很。”来湘连忙摆手。
　　他只好打消了念头，低低说了声抱歉。
　　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主院的前方的一块空地，再往前就是大门了。这里摆了一些桌椅，应该是为了待客，可是桌椅已经落了层薄灰，显然这里寂寥已久。
　　他随手拿了本书，就坐了下来翻阅，打算就这么消遣消遣。
　　全神贯注地做一件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他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已经快到中午了。
　　大门外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有车轮声，脚步声，以及少女的交谈声。罗宅地处偏僻，这个场景可是十分不正常。
　　孟何起身，想去厨房帮忙的脚步一顿，转而问路过的一个阿姨，“阿姨，今天是有客人吗？”
　　像是响应他一般，大门外立刻传来了敲门声。
　　阿姨笑笑，“是啊。”
　　这里的女主人闻声出了大院，过去开门。
　　来客打头的是一位女性，年纪和洛菲盈一般大，她们像平常大家族里的人一样问候寒暄了一会，那位女性才领着其他人一起进了门。
　　而待客的小院早已经在孟何不知不觉间打扫干净了，桌椅干净噌亮，还摆上了点心。
　　孟何挽着袖子不经意瞥了一眼那边，发现客人竟然都是女性。说女性还不太合适，除了打头的夫人，其他三位都是年纪在十六七八岁的少女。
　　他瞬间了然。心里那块巨石也轻了不少。
　　廖夫人身着旗袍，看样子是个很活泼的人，这时还热情地问洛菲盈小少爷怎么还没来。
　　提到小少爷，那几个女孩都下意识地往里面张望了会。
　　洛菲盈有些尴尬，却游刃有余地说道，“等会儿，我去催催他。估计是知道外头有这么多漂亮可人的女孩，正在纠结穿哪套衣裳呢。”
　　女孩们嬉笑着互相推搡。笑声如铃，矜持中透出点雀跃。
　　洛菲盈起身进了大院，正好和他碰上。孟何和她问了好，正要进厨房帮忙，她却叫住了他：“孟先生！也别忙活那个了，不如帮我把阿醇从房间里叫出来，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好。”
　　他正要去洛醇的院子，洛菲盈才提醒道：“阿醇在大院偏房里呢。”
　　孟何走到房间门前，摩挲了一下把手，停住了。
　　原来小少爷一上午在这儿啊，那上午那声…
　　算了，也不是他该管的。孟何吱呀一声推开门，里面道：“我都说了不去了，您别费心了。”
　　孟何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洛醇背对着他坐在软椅上，见没人回答，便蹙着眉回头，见来人是孟何，整个人愣住了。
　　他抿了抿唇，呼出一口气，撇头看向窗外，“您也想我出去，是么？”
　　孟何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准确来说是他脸上的淡淡红痕。看来，这小子是被夫人打了一巴掌。过了一会，他别开视线，回道：“嗯，外面人都在等你呢。”
　　现在这个情况，孟何算是看清楚了，估摸是夫人想给洛醇找个媳妇儿。
　　孟何犹豫了一会，还是道：“你不想去？”
　　洛醇不耐烦般撇了撇嘴，转而问他：“先生，你喜欢我吗？”
　　他眼里仿佛有火，一寸一寸蔓延，孟何迅速偏开视线，生怕老房失火。
　　“当然喜欢，你是我最看好的小辈。”孟何着重了小辈两个字。
　　洛醇微微挑眉，眼里划过一丝失落，“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的单纯，你的热情…”孟何哼笑一声，竟然还认真回道，“所以，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想，当然想啊。”洛醇无所谓一般笑道，“既然先生都想让我去了，我怎么能说出个不想。”
　　孟何以前打交道的人都是师里的人，直来直往，现在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没琢磨出洛醇话里别的意思，还当他是真的想通了。
　　站在长辈的角度，他也乐意见洛醇娶妻，便打趣道：“透过窗子应该也看得见…小少爷真是艳福不浅啊，有想娶的没？”
　　“有。”洛醇瞥都没瞥窗外一眼，直直站起身向他走近，仅有一步之隔时停住语气淡淡道，“我想娶您。”
　　孟何笑意顿无，心中又气又疼，一个滚字憋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混账话，哪里学来的。
　　这小子…怎么越来越恶劣了。
　　洛醇说完便有些后悔了，心跳如鼓，看到先生瞬间铁青的脸色，他又很难受。
　　“…出去。”孟何强忍着脾气道。
　　洛醇蹭过他肩膀走了，正当孟何松了口气时，身后蓦然一暖…他被人从后面抱住了，那人的呼吸落在他的侧颈，温暖潮热，他却觉得冰冷异常。
　　“先生，我只求您不要把我推向别人，其他便不再奢求了。”洛醇的语气很是委屈，轻轻重复了一遍，“求您了。”
　　孟何一方面对这种过分亲昵的举动很是恼怒，一方面又被洛醇的语气戳动，弄得他现在不知如何是好。
　　洛醇见他没有反抗，心里雀跃，嘴上却道，“先生是要拒绝我么…”
　　边说着，手上也不安分起来，指尖开始得寸进尺地在他的腰侧绕圈，慢慢向上游走。洛醇小心翼翼地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贴着他的侧颈，
　　他思绪神游天外，已经与洛醇不在一个频率上，“可是阿醇…人总是要娶妻生子的，现在当你是没有见过别的女子，所以对不该的人起了些心思，等你见识过女子的好，自然就…”
　　他的话语一顿，因为他感觉侧颈有些湿热。
　　“自然怎么？”洛醇轻轻咬了他一口，如果孟何这话是昨天以前说的，那他可能会感到绝望。不过经过昨晚，他已经想通了，先生接受不了就接受不了吧，不管先生如何说，他也是不会变心的，“可是我已经见识过先生的好了。”
　　他有些腿软。不是因为洛醇的话或者小动作，纯粹是老毛病了，左腿膝盖受过伤，站久了腿会软。
　　洛醇察觉到了，便扶着他坐下，自己也蹲了下来，抬头笑道，“先生，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外面有人敲门，夫人的声音传来：“洛醇你给我出来！孟先生都奈何不了你是吧！”
　　洛醇笑意淡了些，起身出了门。
　　孟何紧闭双眼，呼出一口气。
　　无言的愧疚在他心中蔓延，他对不起他自己，对不起夫人，更对不起洛醇。
　　少年的爱意越热烈，他的心就越冰凉，身子在泥泞中，越陷越深。
　　他侧首，看向窗外的俊男靓女。年轻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与淑贞娇艳的小姐，温润的阳光轻柔地笼罩着他们，连老天都觉得是金玉良缘吧。
　　孟何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再度睁眼，他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看向窗外的夜色，沉默着。
　　自己一个大男人，宅子又没有第三个男人了，是谁将他抱来简直不用想。
　　吱呀一声，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洛醇此时推门而进。他低声对来人道：“你来这做什么？”
　　洛醇一愣，将外套脱下，乖巧道：“做什么？睡觉啊。”
　　“回你自己房间去睡。”他强忍着怒气道。
　　洛醇笑道，“这里就是我的房间。”
　　孟何一顿，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房间和他往常睡的布局一模一样，只是桌子上的物什与墙壁上的装饰略有不同。
　　他迅速地下了床正要走，路过洛醇时被他拉住了胳膊。洛醇道：“今天来了客人，那里暂时由客人住，先生今夜就委屈些，和我睡一觉。”
　　“这样啊。”孟何想到了上午的客人，故意道，“是已经挑好了吗，到时候拜堂我尽力过来凑凑热闹。”
　　他单纯想气气洛醇，好灭灭这小子的嚣张气焰。
　　出乎他的意料，洛醇没有生气，只是低眸避开他的视线，看向他的左膝问：“先生腿还疼么？”
　　这下孟何愣住了，难不成还真被他说中了？
　　“…不疼了。”
　　洛醇还是扶着他的腰，和他一起坐在床上。这样温和体贴的少年，和他记忆中的阿醇相差无几，却莫名让他心痛。
　　“先生，睡下吧。”
　　“等等…我还没…”
　　洛醇打断他，暗含笑意，“我已经帮您擦过身子了。”
　　“什么？！”孟何猛然低头，发现自己的衣服真的换了。这小子…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郁闷地躺下了，洛醇睡在他外侧，很是规矩地躺着。
　　他注意到洛醇有些发抖，才想起小少爷天生畏寒这回事，这被子盖一人刚好，两个人本来挤挤也差不多，可洛醇故意离他远了些…
　　他沉默了许久，“阿醇，过来一点吧，不冷吗？”
　　说完，怀里一暖，小少爷毫不客气地钻进他怀里。
　　他默默叹了口气，打算再放纵这孩子一晚。
　　由于睡了一下午，他现在毫无睡意。
　　“阿醇？睡了没？”
　　“还没…”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问：“相中了哪位啊，长得好看不好看？品行怎么样呢？”他就像老妈子一样，事到临头反而放心不下。
　　对方深吸一口气，往他怀里蹭了蹭，含含糊糊道：“长得怎么样…您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至于品行，您自己还不放心自己么？”
　　“…”
　　算了，他不打算再提这个问题了。他捏了捏小少爷的脸，在心里说了句：我的小少爷，别傻了。
　　“嘶…”
　　洛醇暗暗抽气。
　　他只是轻轻地捏了捏，不至于这么疼吧？
　　“你娘又打你了？”
　　没人回答，估计就是了。
　　“活该。”他叹道。
　　洛醇突然抱紧了他的腰，抬头蹭了蹭他的脸，不知有意无意，这人的唇还不小心蹭到了他的…
　　洛醇撒娇：“先生…您别折腾我了，让我睡觉吧…不然我就亲你了…”
　　最后三个字太含糊了，孟何没听清。
　　“好好好…抱歉，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