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寒逍

1、第一章

　　莲瑞坐在床上折衣服，偶尔瞟一眼熟睡的桃桃。阳光照进屋里，灰尘在光柱中快乐的上下飞舞。知了在树上发出挣扎的叫声。这些年的夏日，知了少多了，叫声也不似从前那么扰人烦了。
　　今天家里的老太太不在，终于可以透口气了。婚后莲瑞就与公婆住在一起。莲瑞的娘家有哥和小妹，小时候一家人总是其乐融融的吃晚饭。她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奇怪的，冷漠的家庭。赵老爷子有时还算和气，只是身体不好，常年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赵老太太除了宠溺儿子与其他母亲无异外，就是尖着嘴，站在客厅开始骂：“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想怎么样？”
　　大她一轮的老公，仍是家里的太上皇，隔三差五的工作不够自己喝酒的钱。而莲瑞要照顾孩子，怀孕之后就没了工作。俩老各自为政的斗争了几十年，如今战争增加，变换成了：老两口的、婆婆与媳妇的、小两口的。战场从卧室到客厅，再到卧室。
　　莲瑞去厨房给桃桃准备了晚上的菜粥。桃桃醒来，便是要出去玩的。她就没有时间做这些了。锅里浑沌的粥就像莲瑞这浑沌的日子，偶尔咕嘟咕嘟的冒个泡，让这浑沌透口气。
　　曾经，莲瑞也还有一个令很多人羡慕的工作，毕业后在一家奢侈品商场做销售。是那种，无论出身怎样，背景如何，走进去便会自然的昂首挺胸，仿佛自己是个天然的上等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原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好好工作，攒些钱，等志远回来结婚。
　　每每想到志远，莲瑞的脸上会不自觉的浮起一丝甜蜜。搅着粥的手也挺了下来。志远从远处打来电话说是考上了硕士，要拿军衔了，暂时回不来了。想到这里，她狠狠的搅了几下，像是要把这锅搅翻了，把这日子搅碎了。
　　结婚头些年里，和男人打架的时候，激动过了头，会动刀子。瘦小的莲瑞必是得不了什么便宜的。那时候总想，若是哥哥在，定会有人替她出头的，而今，父母年纪大了，小妹能顾着自己已经不错了。所有的苦水只能往肚里咽了。可是哥哥在哪呢？想起哥哥，莲瑞是又爱又恨。
　　哥哥喝了酒，和人打架，差点出了人命，被判了无期。莲瑞家过意不去，又赔了些钱给对方。怕哥哥在里面受委屈，自己那些贴己钱全都拿出去了。在莲瑞心理，哥哥总是疼爱她的，小时候会把她高高的架在脖子上去看火车。第一次带着红领巾回家的莲瑞，得到了哥哥大大的拥抱，还有打工换来的洋娃娃。而那些年，爸妈忙着社会主义农场建设，她和小妹是哥哥一手带大的。至于邻居说的: 莲凯有多坏，不读书，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等等这些，莲瑞都没有反应。哥哥只是有点英雄主义罢了，他其实是个很单纯，很善良的人。
　　可如今，没什么指望的莲瑞，还要想着，再过十几年，哥哥出来了，怕是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要指着她接济呢。看看自己有些破败的房间，想着熟睡的女儿的脸，未来茫茫然着--------
　　志远不回来了，家里出了事情。好事的领导热心的给莲瑞介绍了一门亲事，说是男的从国外回来的，留过洋的，在企业里做事；家里条件好的嘞，娘老子前些年和别人做山货的生意，赚了些钱，早下手买了房子，地段一般，可是三房啊，嫁过去就有得住，放现在的房价，贵的嘞，哪里敢想啊；老两口都有退休金的，不用他们养。
　　后来见过几面，除了年纪大些倒也没什么。
　　“年纪大了会疼人！”领导热着脸子教育着莲瑞。
　　结了婚的莲瑞才从男人的朋友那里听说：去加拿大亲戚家的男人，连三个月也没呆住；回来去了一家企业当司机。到莲瑞怀上孩子的时候，刚好失业在家。房子是三居室的，老两口各一间。莲瑞三口睡一间。不过，男人夜里必定在外面喝酒，早晨才回来，莲瑞有时已经起了，给女儿做粥，吃了早饭早早的就带着女儿桃桃出去了。因此家里的家具虽是用了几十年的破败东西，而床却总还是够用的，厨房里也是各自煮着各自的饭。莲瑞与他们就像是住在合租屋里。只她与桃桃是一家的。
　　莲瑞也还是爱笑的，在外面带着桃桃玩的时候。也还是偶尔写点什么的，像少女时一样。只是如今，在□□空间里只写桃桃。
　　前儿个，天气热的时候，莲瑞拿起扇子扇凉，桃桃仰着小脸问：“姆妈，热么？”
　　“是啊，热死了。”
　　“姆妈，你摸我热么？”
　　桃桃穿着露背的小裙子，煞是可爱。背上倒是没什么汗。“姆妈，我都不觉得热，你也穿桃桃这样的衣服就不热了。”
　　莲瑞笑了，逗女儿说：“姆妈没有你这的衣服啊，怎么办？”
　　“那桃桃给你买，买多多嗷！穿上就不热了。”
　　莲瑞一把抱过女儿，心里像是摸满了蜜糖般的甜，又泛着那么点酸。
　　她也曾是女儿这样天真可爱的吧。回到房间看着女儿的莲瑞这么想。至少哥哥这么说过。可如今，她倒是经常会手插着腰在客厅了破口大骂男人的龌龊；或者冷漠的看着赵老爷子和老太太争吵；或嘲讽的看着娘老子和儿子因为菜钱在饭桌上扔盘子。赵家的老太太急起来，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谁让男人一个月也往家拿不回来孩子的奶粉钱，老太太说的没错。而每每这个时候，莲瑞只能拉着桃桃进屋里，关上门，打开电视看卡通片。她希望那扇门尽可能的挡住外面的吵杂，给桃桃一个安静的世界。她恨自己能给桃桃的，只有这扇门。
　　桃桃今天睡的特别死，必是前几天感冒折腾的乏了。这孩子也可怜，发烧的时候，便只有莲瑞一人急。前次又出了意外，玩着玩着就将一节小电池塞进了鼻孔里。莲瑞急的直掉眼泪，只怪自己怎么糊涂了粗心大意的看不好孩子。折腾了这几天，终于都过去了。这三年，娘俩都是这么过来的，三年的时间，莲瑞学会了不再挣扎，学会了无情的冷漠。学会了逃避和沉默。
　　小区里同是孩子母亲的姐妹正在等着莲瑞聊天。孩子们碰在一起，撒欢的跑远了。这是她一天里最清闲最惬意的时刻。聊天的时候她也会发痴的想：自己若是有个爱人能懂得、理解、欣赏自己，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最少，像别人家那样，夫妻俩带着孩子一起去公园，想想便觉得甜蜜。她的男人，只会醉醺醺的回来，不高兴便骂人，高兴的时候还想亲热一下。莲瑞只觉得是被苍蝇叮了一样想极力躲开。
　　晚上回家的时候，老太太也还没回来。莲瑞在家里便有了那么一刻主人翁的感觉。哼着小曲给桃桃热着粥。赵老爷子咳嗽着走出来，拿着一盆衣物。莲瑞急忙抢过来，帮着揉几下。虽然没有太多的感情，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过去的。老爷子一辈子也不容易。在家里，老爷子对莲瑞也还是不错的，就是这身体不尽人意。弱者总是比较容易同情弱者，这是定律，在哪里都一样。
　　今天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9点多莲瑞要哄孩子睡了。孩子早些睡，她还有点时间上上网，写写女儿的趣事放在空间里。打开电脑，她开始敲字：“在这个世上要品味百态人生，酸甜苦辣咸，有痛苦也有幸福，有欢笑也有泪水。。。。。只希望女儿健康平安的长大，过她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半夜，男人回来了。把自己斜撂在床上，桃桃醒来想小便，却被爸爸的腿绊倒了。迷迷糊糊的桃桃开始哭起来，莲瑞抱起孩子，做在地上，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桃桃夭上幼儿园了，希望莲瑞很快找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