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轻风》夜狸

2、第二曲

　　四月二十一日，赏兰宴。

　　今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十三天。

　　这个世界的她，芳龄十六，父母在三年前双双染病去世后，便来投靠了叔父曲延平。曲延平在官场上只不过是一个庸碌无为的四品文官而已，但他的长女，与当朝左相之女秦雨涵并称“京城双绝”的曲如歌却着实令他面上生辉。

　　“大表姐，你怎么来这么迟？你再晚些，我们可就要迟到了。难道你想让别人看我们曲府的笑话吗？”

　　澜歌早上起得有些迟，急匆匆地收拾了一番便一路小跑过来，赶到门外时，还有些喘。而曲晴歌站在马车旁，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澜歌稍微顺了口气，然后赶紧小媳妇状地连声道歉。

　　“真是的，你怎么老是这样。”曲晴歌翻翻白眼。

　　“晴儿，二姐前些天教你的全忘了吗？”蓦地，从马车里传出曲如歌隐隐含怒的声音，“快上车吧，不然可真迟了。”

　　曲晴歌“哼”了声，便转身上车。澜歌耸耸肩，也跟着上了马车。

　　“晴儿，还不快向大表姐道歉。”曲如歌端坐在车尾。嘴上训斥,眼光却瞥向了澜歌。

　　曲晴歌别过脸，挑起车帘望向车外，不做声。

　　曲如歌摇摇头，面带歉色道：“大表姐，晴儿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瞧，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澜歌笑笑，表示不介意：“小晴正是天真烂漫之时，小如也无须太多苛责。”

　　“哎，以后不知道谁受得了这任性的小丫头。”

　　“就小晴的容貌，别人想娶还娶不到呢。”

　　……

　　马车赶得很快，与曲如歌你来我往几句后，她们便来到了皇城脚下。

　　此次宫宴设在皇城东边的太液池，她们到时，已有不少才子佳人围在一起赏兰做诗。

　　“怎么秦大小姐还没来？”

　　“我听说前些日子她受了惊大病了一场。”

　　“那她还能来吗？”

　　“这可说不准。要说‘京城双绝’碰面的机会可不多呢。”

　　“是啊，她们俩谁都看谁看不顺眼，如果今日在赏兰宴上碰着，肯定有好戏一场。唉，我总觉得京城这段日子有点无趣。”

　　“谁说不是呢，嘿嘿。”

　　澜歌身侧，有两个官家小姐正小声讨论着。

　　秦大小姐由于其父官高一阶，压下曲如歌摘得京城第一美女宝冠，且又在去年的斗诗大会上抢走了她第一才女的称号。曲如歌又恨又恼，只盼着此次赏兰宴能掰回一局。

　　说话间，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子，白玉束发，紫衫外罩，笑意盈盈，说不出的潇洒倜傥。他后面，远远跟着不少花枝招展的美貌小姐。

　　“如儿。”顾清书一见到曲如歌，便马上从原来谈论的小圈子抽出身来。

　　曲如歌羞赫地低下头，柔声唤了句顾大哥，然后又情谊绵绵地望了她一眼。

　　顾清书十分享受美人朝他放电：“几日不见，如儿竟又美上几分，想是心中烦恼已消了罢。”

　　如歌双颊嫣红，“多亏有顾大哥为如儿解忧。”

　　“小事一桩。只要如儿高兴，就算上天入海，清书也甘之如饴。”顾清温柔地朝曲如歌一笑，旋即转头，“小晴也来了。”

　　“顾大哥可算记起我来了。”曲晴歌微翘起嘴，顾盼流转间娇俏万分。

　　顾清书朗声笑：“一直都记着呢。我可舍不得忘了这么个惹人疼的小妹妹。”说完，又把头转向澜歌这边，“这位，可是如儿的大表姐，澜歌姑娘？”

　　“正是家姐。”曲如歌淡淡地回答。

　　顾清书礼貌地朝她微笑。

　　澜歌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古代美男，心底兴奋，脸上不由微微泛红。

　　曲晴歌见状，不免又是一声冷哼。

　　客套之后，一行人便随意地在太液池旁兜兜转转，谈笑风声。

　　约莫过了一刻钟，皇后派人送来了去年酿制的兰花酒。澜歌刚拿起一杯，袭人的淡淡幽香便扑鼻而来。仰脖喝下，清香甜润的酒香久久消散不去。这酒没有白酒的辛辣与浓烈，没有啤酒的酸涩与苦楚，没有红酒的腻甜与寡味，就那么淡淡地从舌尖滑过，让人来不及细品，来不及沉醉，就急急地在心底占据了一席之地。

　　“二姐，那秦雨涵难道真的不来了么？”曲晴歌放下酒盏，蹙眉问道。

　　曲如歌点点头，神色郁郁：“顾大哥说秦小姐病得不轻，应是不出席了。”

　　“我看她是不敢来了罢！”曲晴歌满口不屑，“要不是仗着她爹爹的权势，二姐你怎么会屈居第二！去年若不是二姐你染风寒严重，怎么会被她夺去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

　　“晴儿，这儿人多嘴杂的，不可胡说。”曲如歌轻斥，说完，两姐妹便走向另一官家小姐聚集处。

　　澜歌并未跟在她们身后。事实上，自从见过顾清书后，两姐妹就有意疏远她。

　　毕竟谁愿和一个品位大众，相貌平平，胸无点墨(当然，这纯属曲家二姐妹认为)的人一起赏花论事。

　　那不是自讨没趣是什么。

　　澜歌远离了大部队，随意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等宴会结束。

　　而从她现处的凉亭望出去，太液池优美的风景一览无余。只见池畔花木飘香，景色怡人，池上碧波荡漾、楼宇错落、绿树成阴。微风袭来，混杂着各式的花香，沁人心脾，让人流连忘返。

　　此次宴会设于太液池风光最旖旎的东南角，除了赏兰之外，还兼有斗诗大会，由皇后亲自主持。澜歌在亭上坐了一会儿，那边的人声突然鼎沸起来，想来应该是斗诗大会快开始了。

　　澜歌伸长脖子望，但入目的全是一个个小小的背影，根本没有她所期待的一国之母的身影。她失望地耸耸肩，坐到亭边，面朝湖水，头倚亭柱，闭目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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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奔啊，她要去泪奔啊泪奔。

　　澜歌看着眼前滔滔不绝地往自己脸上砸金子的男人，头皮一阵一阵地抽，真真欲哭无泪。

　　“这位小姐，虽然你费尽心思想吸引本王的注意，但本王还是不得不郑重地告诉你，本王已心有所属，此生非云儿不娶。”

　　“本王虽风流倜傥英俊不凡，但也绝非以貌取人之辈。”

　　“小姐你相貌清雅，既能入得宫，想来也是大家闺秀，将来肯定能嫁得如意郎君。”

　　“哎，这世道是怎么了，为何要让本王做尽这负心之事？”

　　“上苍啊，难道这是你在考验本王对云儿的真心么？”

　　“哎，哎，哎！”

　　男人哀叹完，自命潇洒地一挥袖，大步流星地离去。

　　“走好，别摔着。”澜歌呆滞地喃喃，楞楞地站在亭中央，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离去的方向。

　　什么叫抽风！

　　什么叫自恋！

　　什么叫喜剧！

　　顿时有一种被雷劈过的感觉从她头顶直冲脚底。

　　澜歌被惊吓了好久，回过神，发现腿已站酸。

　　平复了下心情，她走出亭外，活动了几步，身后又传来一阵喧闹。

　　她刚一侧转，身子就被人大力一推，脚下一滑，眼瞅着就要跌入太液池。

　　他X的，刚才被一个煞笔说得莫名其妙满头雾水，现在竟然还飞来横祸，澜歌气得那叫一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龇牙咧嘴。

　　就在那零点零一秒之间，一个身影快速地飞至眼前，扣住了她的手腕，澜歌死死地抓着那个人的手臂，也不知哪儿突来的神力。

　　只听得“嘭——”一声，

　　两人双双跌入水中。